第20章 孔雀公子11
孔雀公子11
“你知道頂嘴的下場。”衛琅眸色一暗。
柳柳低下頭，似乎認了錯，片刻之後，她擡起頭來，眼睛裏似乎有了什麽新的東西，她對衛琅說：“我這裏，倒真有一件一本萬利的買賣，而且，如果做成了，你能得到至少兩倍于三國土地總和的封土。”
衛琅只當她在開玩笑，這世間雖說除了三國、鮮卑、北戎，還有一些南诏小國，可所有周邊小國加起來也不會有一個吳國這麽大，兩倍于三國土地總和的封土，恐怕是她瞎編亂造的。
柳柳知道衛琅不會信，她解釋道：“我們居住的世界是一個圓球，”柳柳拿手比劃了一下，“我們住在這一面，還有人住在另一面，在那裏，有個美洲大陸，分為南北兩部分，面積大致相當于我們這邊的亞歐大陸，美洲大陸還處于蠻荒未開化的時期，但那裏有許多高産作物和有用的經濟作物，比如番薯、玉米和花生，還有橡膠樹。如果你能造出符合遠洋航行需要的大船，一直東行，穿過中間廣袤的太平洋，就可以見到那塊神奇的土地……”
她聲音輕緩，具有個人特質的沙啞嗓音天生使人信任，而她描畫出的世界，是衛琅從未觸及的領域，如同她的靈魂一般，令人不敢置信卻又無比膜拜信服。
衛琅喉頭微緊，盯着她的眼睛：“你說天下是一個球，那麽這邊的人站立于地面之上，豈不是另一面的人就倒立于地面之下？”
柳柳倏忽一笑，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好長時間都沒笑過了，衛琅貪婪地描畫着她的笑靥，似乎要把她此時的樣子刻在心裏。
“那是因為萬有引力啊！”她聲音略微輕快了一些，透着女兒家的嬌俏。可随即她就反應過來，改為平穩冷淡的口氣：“球的球心，也就是地心，釋放出巨大的引力，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吸附于球面之上，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能平穩地走在地上，欣賞頭頂的日月星辰。當黎明到來，我們看到太陽升起，其實是我們居住的球自轉一周，又回到了面向太陽的位置。”
柳柳用手比劃着，将天體運動解釋給他聽，衛琅今日十分耐心，也沒有随便插嘴，只是看着她。
“那麽……星辰之外，又是什麽？”任何人都不會對頭頂的星辰日月毫無興趣，尤其是他這樣的自诩智絕當世的天才人物，如果知道了世界不是他以為的世界，星辰不是他以為的星辰，會不會陷入崩潰呢？
柳柳不無惡意地想。
可惜，當她解釋過了她所知道的一切天文知識，衛琅也知道了星辰之外沒有別的如同人一般的生物，至少暫時沒有發現時，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衛琅朝她走過來，将她從藤椅上抱起來，柳柳瘦得好似一片羽毛，輕飄飄的沒有重量。他把她送進房間，細心地蓋好被子，然後脫了自己的外袍和外衣，在她身邊躺了下來。衛琅把柳柳的頭挪到自己的胸膛上靠着，他的心跳劇烈而規律地跳動着，在柳柳耳邊好似打鼓。
“既然你不是來自天外，是與我一般無二的凡夫俗子，我就放心了。”他喃喃道。
至少那樣，你不會忽然羽化登仙，離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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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今生今世，你只能是我身邊的禁脔。
第二天柳柳醒的時候，衛琅已經離開了，随後将近半個多月，院中的楓樹都要染上紅色了，衛琅都沒有再出現在她面前。
“外頭已經鬧起來了。”衛适說。
醉春風一直在和衛府讨要柳柳，然而被衛琅強勢壓下，民間議論紛紛，玉公子的高尚形象幾近崩塌。人們能親手捧起一個“聖人”，也就能将他打落凡塵，衛琅在吳國聲名極盛，然而盛名之下必然有人的利益會因他受損，多年來，他的敵人們無數，就等着這個機會，此事一出，無不暗中推波助瀾，想要打壓衛琅和他背後的衛氏。
可衛琅既有無雙智計，如何會束手就擒？在他眼裏，三國君王不過是可供擺布的棋子，他蟄伏于市井之中，就是為了在最恰當的時候出仕，達到利益最大化，遍布三國的生意網絡，為他提供了各國的信息，他之所以還在吳國，不過是因為父母不肯離開，人言可畏，他既要當個“聖人”，便不能留下這樣的污點。
然而，肥皂和白紙生意的過度擴張，還是觸動了皇家和門閥世家的根本利益。
半個月前，醉酒的吳王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後宮美人三千，唯念芙蓉姝色。”拉開了與衛琅争奪柳柳的序幕。
他們要的，不僅僅是一個美人，而是看到了衛氏造出的質量比他們好得多的肥皂，還推出了價比黃金的珍貴白紙，在三國之中瘋狂掠奪資本，再讓衛氏發展下去，吳國就壓制不了衛琅的野心了。吳王痛心疾首，蘭芝雅也被關進了柳柳曾無數次待過的黑屋子，醉春風的所有人都在唾罵柳柳——既然有那樣的好東西，為何不早日拿出來獻與陛下？反而輕易就被衛氏蠱惑，投敵叛主，與陛下對着幹。
縱使衛氏通過柳柳賺取了無數金銀財寶，然一國之力，如何對抗？衛琅只有暗中聯系魏燕兩國，許下承諾，表示願意帶着家産北上，出仕為官，他周旋于三國之中，心力交瘁，早已顧不上來折磨柳柳了。
柳柳的傷好了大半，已經可以在院中随意走動了。
她穿着一件妃紅簇金海棠花鸾尾長裙，披着繡金绛紗披帛，梳着垂鬟分髾髻，頭上并沒有金銀飾物，只用彩帶相銜，未施脂粉，仍是風采奕奕。王嬛走進來的時候，柳柳正拈花微笑，與衛适說話。
王嬛容貌平凡，但她是王氏嫡女，并不注重容貌，她的才學德行在門閥世家之中也是頗受追捧的，衛琅的母親王氏将她從琅琊接到臨安，其中真意不言而喻。王嬛從小就愛慕她那位芝蘭玉樹的表兄，也知道姑母王氏的心思，在她看來，他們就應該是天造的一雙，地設的一對。
上月，王氏傳話讓衛琅回家議事，衛琅卻借口推辭，王氏嫁給衛琅的父親，二十多年來夫妻之間不知積攢了多少怨怼，早就如同仇人一般了，但衛琅還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雖然不喜衛琅，衛琅的終生大事她卻不可能不管。更何況，如今的衛氏在衛琅的治理下日漸壯大，隐隐有第一世家的勢頭，王、衛兩族聯姻，受益的當然是他們王氏。然而衛琅從小另府別居，對外祖家并無半分感情，兩年前王氏就同他提過成親一事，那時還未說與王氏七娘聯姻，他就拂袖而去，甚至躲到了魏國邺城。
衛琅的父親早就不管族中之事，只顧着在朝堂上讨好吳王，和衛貴妃一起排除異己，打算扶持衛貴妃所出的九皇子為太子。但吳王也不是傻子，他之所以遲遲不立太子，為的就是讓那些狼子野心之輩狗咬狗，互相消耗勢力。
整個衛氏基本上都在衛琅手上，王氏想讓他迎娶王嬛，還是需要他點頭的。王嬛聽王氏說表兄不願結親，只當是衛琅如市井傳言一般迷上了那個玉芙蓉，一時鬼迷心竅，今日她來，就是為了處理掉玉芙蓉。
王嬛走進院子，後面呼啦啦跟着一大堆人，世家貴女的排場十足，然而就連她的下人也不得不承認，自家女郎在玉芙蓉面前，還是遜色幾分。
柳柳看着她。
王嬛勉強微笑着，走近柳柳，頗有威勢地問：“你就是玉芙蓉？”
柳柳點頭，終于開口：“閣下找我有何貴幹？”
王嬛說：“來勸你離開衛琅。”
柳柳好似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笑道：“可不是我要留下來的，如果我能走，早就走了。”
王嬛一愣，突然覺得嫉妒極了，這個女人一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在向她示威——衛琅不放她走，衛琅心悅她。
“我讓你走，這府裏沒人敢攔你。”王嬛向她許諾，讓人奉上一個小匣子，“這是十顆東海明珠，價值連城，走了就不要再回來。”
“好啊。”柳柳接過那個匣子，突然從暗處飛來一枚暗器，将匣子打落在地，所謂“價值連城”的珍珠四散滾落。這是衛琅留下來看守她的人，如果她膽敢動半點逃跑的念頭，下一枚暗器的落點，就是她的喉嚨了。
王嬛卻覺得她是故意打落明珠，戲弄于她，一時怒火中燒：“你不過是個青樓女子，何德何能能陪伴在他左右？我與表哥婚約已定，早晚會是這府裏的女主人，而你，不過是一個玩物！”
衛适上前一步擋在柳柳面前，嘲諷道：“據我所知，公子極其厭惡王氏，誰都有可能成為公子的身邊人，只有王家七娘你毫無可能。”
王嬛踉跄幾步，不敢置信：“姑母明明與我說好了，明年春天我就要進門了！”
“那只不過是夫人與王氏一廂情願。”
王嬛根本不相信衛适的話，她手一揮，身後出現許多粗壯婦人，将衛适與柳柳團團圍住，衛适腿腳有傷，很快敗落，和柳柳一起被王嬛的人捆了起來。
有人奉上白绫，纏上柳柳的脖頸，只待王嬛一聲令下，手下之人，便會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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