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孔雀公子7
孔雀公子7
柳柳說完這番話，舒了口氣，提着食盒，快步走出了衛琅的房間。
屋裏的衛琅翻了個身，把頭埋在被子裏，他突然想起了很多事。
三歲的時候，他無意中撞見父親在梅園裏寵幸一個青樓女子，那時候的他已經懂了很多事，因為父母不疼而格外尖銳，他知道那是很丢臉很惡心的事，所以他把母親和府中很多下人引到了那裏。
後來，除了他和母親，在場的人全都死了。死在他的面前，挖了眼睛、剁了手腳，血污滿面，在雪白的地面上爬來爬去，求衛琅救他們。
從那以後，他聽到青樓女子的名字就惡心，不許任何人在他面前談及男女之事。但是時間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自己為何會讨厭青樓女子。
衛琅孩子氣地在被窩裏揉了揉腦袋，又想起來一件事：柳柳的胸脯，比蠶絲被還要輕薄柔軟，有淡淡的香氣，讓人心神寧靜。衛琅的臉莫名燒得發慌，身上有個地方漲得生疼。
第二天，衛府有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公子夢遺了。本來這事不該人盡皆知的，都怪衛适，去給衛琅收拾床鋪的時候，看見了奇怪的東西，沒仔細想，就把被褥送到了後面浣衣房，在那裏洗衣服的大嬸又是最八卦的，她們早就懷疑玉公子性冷淡，結果這一發現證實了她們的猜想，有哪個血氣方剛的青年男子這麽晚才懂得男女之事的？不過好在只是冷淡了些，不是不行，她們松了一口氣。
消息傳得極快，就連被關在東廂房的柳柳都知道了。衛适過來跟柳柳大吐苦水：“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公子……公子他第一次……”他意識到在一個女子面前說這事不合适，趕緊止住了話頭：“公子又躲在房裏不肯出來了，上一次他丢了臉面不肯出來，還是三歲分府的時候。”
柳柳覺得不對勁：“他不肯出門你找我有什麽用？”
“姑娘……姑娘出身……或許可以教導公子一二，讓他明白，這事沒什麽丢臉的。”如果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丢臉，那丢腦袋的就是我了。
“‘教導’？教什麽？”柳柳是社會主義好青年，從小到大，都沒跟男人拉過小手，雖然她學過生物和生理衛生課，但她也是一個弱雞啊。醉春風的課程還沒上到這裏，柳柳注定是要多留幾年賺夠了錢再下海的，所以她雖然出身青樓，卻對這事毫無經驗。
衛适的臉都快紅得發黑了，沒想到他還會有跟青樓女子讨論這種事的時候，尤其眼前的女子似乎懵懂無知，只會刨根問底。衛适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柳柳就只能自己腦補，她以為衛适想讓她去給衛琅上一堂生理衛生課。好吧，既然衛适都放下臉面求她了，她也不能見死不救，畢竟衛适對她很好，幾乎是有求必應。
柳柳做了一支炭筆，畫了兩張人體素描，在旁邊标注了器官，許久不畫，她還有些生疏，畫了兩三次，才略微滿意了一點。趁着月黑風高，柳柳抱着畫，猥猥瑣瑣地到了衛琅門前。
衛琅房裏的燈還亮着，不過不知道他有沒有睡覺，柳柳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衛琅的聲音傳出來：“進來。”
衛府中其他人就算是進出衛琅的房門，都不會敲門的，因為他們輕易不會過來，一過來肯定是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衛琅也不會跟他們計較敲不敲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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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柳推門進去，反手小心翼翼地關了門，邁着貓步到了衛琅床前，好像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衛琅被她的動作逗笑了，問她：“這麽晚了，你來幹什麽？”
不會又是來引誘我的吧？
柳柳坐在他床前的鼓凳上，問他：“你又不是傷了腿腳，怎麽天天躺在床上不動彈？這樣對身體不好。”
這是衛琅的癖好，他有事情想不通的時候，就喜歡躺在床上。
衛琅不回答，只看着她，燈光下柳柳的眉眼朦胧，唇上閃着水色，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珠光彩熠熠，格外動人，所謂“燈下看美人”，大約就是這個意思吧？
“衛适拜托我來教你。”
“教我什麽？”
柳柳心一橫，展開手裏的紙，她也是進了衛府才知道這時候是有紙的，就是做工十分粗糙，滲墨還很容易破碎。她手裏這張紙稍微好點，就是據說極昂貴，需要她陪聊三四夜才賺得到一刀。
衛琅看見她手裏的裸、體素描，一雙眼睛瞪得比水牛還大，他不自然地背過身，朝柳柳揮手：“此等淫、邪之物，怎麽能拿來給我看？你快回去睡覺吧，不要聽衛适瞎安排。”
衛琅的态度相較于一開始要好多了，柳柳十分開心，覺得肯定是她的“指甲鉗外交”起了作用。
柳柳壓低聲音，悄悄對他說：“這有什麽不能看的？你就把這個當做你自己，把這個當做你的心上人，生理衛生很重要的，我們每個人都應該學。”
衛琅一聽這話，更了不得了，他疑心這是青樓之中的什麽秘術，出于對未知事物的好奇，他強壓住心中翻湧的怒氣，問柳柳：“怎麽學？”
“這還能怎麽學？”柳柳白了他一眼，“我只講一遍，你要好好記哦！”
衛琅點了點頭。
柳柳就開始複述她生物老師的話，那個老師特別盡職，當年有些害羞的同學都把生物書上那一頁撕掉了，沒撕的也不敢打開看，他卻沒有任何異樣，非常平靜自然地講述了男女人體結構的差異，還有一些簡單卻很重要的常識。這麽多年過去，柳柳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唯獨記得那個坦蕩挺拔的生物老師，還有他教給女孩子們要潔身自好，注意生理衛生，大姨媽痛的時候可以軟弱可以請假，就是不可以吃冷飲碰冷水，遇到喜歡的男孩不要不顧一切地付出自己，要确認自己可以為一個新生命負責，再去享受兩性之間的歡愉。男孩子一定要管住自己的下半身，無法承擔後果就不要禍害人家女孩子，因為女孩在兩性關系中更容易受傷。不論男女，身體上的第二性征都不是恥辱，不必遮遮掩掩，自信大方地接受即可，如果有任何奇怪症狀，不要諱疾忌醫，一定要積極就醫。
柳柳講得很詳細，衛琅就算是再遲鈍，也明白過來她到底在教什麽了。衛琅的臉一下子燒得通紅，柳柳卻還在背書，喋喋不休，他只能伸出還能動的右手，捂住了她動個不停的嘴巴。
柳柳睜着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閉嘴！”
柳柳指了指自己的嘴——已經閉上了。
“衛适讓你來，教我這個？”
柳柳點點頭。
“你是從哪裏學來的？醉春風？”
柳柳搖頭。
“除了這些，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柳柳又搖頭。她喘不過氣，兩頰飛上霞色，在昏黃的燈火下格外誘人，衛琅晃了晃神，鬼使神差地用拇指摸了摸她的臉頰。
禽獸！
柳柳一把把他推開，蹦出三丈遠。衛琅尴尬地收回右手，故作鎮定地咳嗽兩聲，說：“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柳柳如蒙大赦，擡腿就要往外面走，衛琅卻又叫住她：“等等——你在醉春風，都會做什麽事？”
柳柳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他是傻子嗎？雅妓還能幹什麽？但她還是回答了：“陪人聊天，跳舞彈琴哄人睡覺。”
聊天就算了，跟她聊天總會發生不愉快的事，衛琅半倚在床頭，對柳柳說：“天氣炎熱，我睡不着，你彈個琴吧。”
柳柳：你大爺！
可能是享受柳柳的服務上了瘾，衛琅竟然讓她彈琴，好，這可是你叫我彈的，我不彈到你三天三夜睡不着覺，我就不叫柳柳。
柳柳環顧四周，從他卧房另一邊找出來一架瑤琴，淨手調弦，一陣舒緩動人的音樂就從她的指尖流淌出來，衛琅亦擅長彈琴，雖然柳柳彈得匠氣有餘，靈氣不足，但好在她人長得好看，忽略她的琴聲，端看她的臉，倒也是一種享受。衛琅不錯眼地盯着柳柳，柳柳以為他對音樂要求很高，像“曲有誤，周郎顧”裏的周瑜一般，她悄悄挺直了腰背，彈得更認真了。
衛琅看了她半晌，突然嘴角忍不住飛揚起來，幸好柳柳的注意力都在琴弦上，沒注意到他的失态，衛琅又咳嗽兩聲，幹脆閉上了眼睛不再看她。
柳柳瞟了他一眼，見他有些睡覺的意思了，嘴角瘋狂翹起，指下動作一變，悠揚的樂聲變成了手指刮拉琴弦的噪聲，衛琅一下子被驚醒，茫然地看着她。
柳柳說：“不好意思，我許久不彈，手法生疏了，你接着睡，我馬上調整過來。”立刻又切換回悠揚舒緩的音樂。
衛琅今晚似乎對她容忍度非常高，半睡半醒的狀态被吵醒，虧他還能壓得住自己的暴脾氣。柳柳見他不生氣，更加有恃無恐，故技重施好幾次，衛琅也終于在第五次被吵醒後回過味來了。
“過來！”他咬牙切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