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聶嶼舟站起來,小心翼翼地扒拉江野手裏那本《一百零八招誘君深.入》,迎合地笑道:“侯爺,這本書不值得入你的眼,還是給我拿去扔了吧。”
江野不肯松手,饒有興致道:“比起四書五經乃至兵書奇謀,這本書有趣多了,回頭我再細品。”
聶嶼舟:……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堂堂侯爺,看這種書?
醉仙樓人多,聶嶼舟也不好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再多說什麽,假裝大度地松開手,拍拍身上的灰塵,道:“侯爺,我們回吧。”
江野微微颔首,聶嶼舟主動推輪椅,在衆目睽睽之下扮演一對恩愛夫妻。
進了馬車,聶嶼舟忍不住問道:“侯爺,你怎麽也來醉仙樓了?”
如果江野沒來,聶嶼舟也能解決醉漢那個小麻煩,更關鍵的是不會被發現那本不雅的書。
江野乜了一眼聶嶼舟,似笑非笑:“我來送你一程。”
啊?這話怎麽聽着怪怪的。
聶嶼舟反應過來江野的意思,道:“侯爺還是以為我會借機離開?”
江野踢了一腳角落上的小木箱,示意聶嶼舟打開瞧瞧。
聶嶼舟俯身打開箱子,裏面竟然是一箱黃金加銀票,多到數都數不過來,看得他兩眼發光,興奮道:“侯爺,這……這都是給我的?”
“原本是。”江野道,“可惜卿禮那小子是個孬種,不敢帶你走。”
聶嶼舟拿了三四個金元寶放在手心裏,他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金子,沉甸甸的,摸着就讓人心裏富足歡喜。如果這整箱金錢都歸他個人所有,那他就完全不用再籌謀什麽,等江野病死,他帶着這個箱子逃走,足夠過上無憂無慮的富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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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聶嶼舟心花怒放:“侯爺,你和聶府誤會了,我和卿禮不是情人,我們就是普通的朋友,他只是關心我在侯府過得好不好。他不可能是我喜歡的類型。”
“哦,是嗎?那你喜歡什麽類型?”江野直勾勾地瞧着聶嶼舟的雙眼。
聶嶼舟捧着金元寶,适時地拍馬屁:“侯爺這種英俊多金的。”
江野笑不達眼底:“可是我很小氣。既然你選擇留在我身邊,這筆錢就不用給你了。”
什麽?聶嶼舟緊緊摟着手裏的金元寶,護崽似的道:“侯爺,我……我很需要錢的!”
江野挑眉問:“你要錢做什麽?”
聶嶼舟還真編不出理由。他在侯府,一切吃穿用度都是用江野的,根本沒有他需要花錢的地方。
“比如……”這時,聶嶼舟聞到一股清甜的香味,他掀開窗簾,看到外面擠擠攘攘擺滿了小攤,賣的吃食各色各樣,令人垂涎,“比如買些我愛吃的。”
江野默了半晌,敲了敲镂花車門,道:“停車。明境,帶夫人去買些吃的。”
聶嶼舟有些驚訝,江野竟然這麽善解人意。
江野見聶嶼舟呆愣,道:“快去!不然我可反悔了。”
聶嶼舟又順手撈了兩三個金元寶,麻溜地下車,一路買買買。其實根本不用他付錢,明境會在他出手之前結賬,而且他拿出金元寶,沒有一個小攤販找得開。
于是乎,他把足足六個金元寶放進懷裏,充入自己的小金庫。從今天起,他就是有私房錢的人了!日積月累,他會成為一個有錢人的!
回到馬車上的時候,聶嶼舟抱了一堆吃的到江野面前,道:“侯爺,請慢用。”
江野見他笑容燦爛,眸光清澈,才想起來原來快樂可以這樣輕易得到,只需要一點京城美食,一錠金子,亦或者只是和舒服的人相處。
他開口問道:“哪樣最好吃?”他已經從車窗瞥到聶嶼舟買了一路,也吃了一路,到底是個才十八歲的孩子,年少飛揚,恣意青春。
聶嶼舟吃着蜜餞瓜條,将一塊軟棗糕遞到江野嘴邊,道:“哪樣都好吃!我都愛,我最喜歡吃烤紅薯,可惜這個季節沒有,等到冬天一定要吃熱熱的烤紅薯!所以侯爺你看,我得有點小錢,才能吃得上這些。”
軟棗糕都快怼到他臉上,江野撇過頭去,不肯吃。
聶嶼舟又輕輕往前一送,湊過去道:“侯爺,吃一點嘛,吃一點嘛,可好吃了,我專門給你留的。”
從前被人這樣煩,江野必定怒目相對,今兒個也不知怎麽了,心情莫名還不錯,微微張嘴,吃了一口軟棗糕,果然軟糯香甜。
聶嶼舟瞧他狐貍吃草似的,細細咀嚼,忍不住輕輕一笑,對外面的明境道:“明境,侯爺愛吃這些小吃,回頭你常常去買一些過來。”
坐在外面吃狗糧的明境:你們裏面的動靜,我聽得清清楚楚。
江野一把奪走聶嶼舟手裏的吃食,擡起右手,用虎口鉗住聶嶼舟的下巴,道:“小少爺還學會狐假虎威了!這也是那本書教你的嗎?”
聶嶼舟艱難咽下嘴裏的蜜餞瓜條,喉結滾動,聲音裏洋溢着一種青春的氣息:“非也非也。我就是關心侯爺,盡一個男妻該盡到的職責。”
“你最好是。”
“我一定是,必須是。”聶嶼舟目光堅定,表情嚴肅,然後望着江野手裏的吃食袋子道:“那蜜餞瓜條可以還我了嗎?”
“叫聲哥哥來聽聽。”江野笑得非常狡詐,聲音卻低沉悅耳。
聶嶼舟:?為什麽想聽我叫哥哥?
“我們是夫妻,又不是兄弟。”
江野頗有耐心:“我今年二十有三,小少爺你才十八,叫聲哥哥不是很正常嘛?”
哪裏正常了?好端端地非要讓人叫哥哥!江野,你家裏不是有兩個正兒八經的弟弟嘛?為何還想多一個異姓弟弟?
聶嶼舟的嘴被江野的手捏得撅了起來,道:“不叫。”
江野語調慵懶:“對聶行遠那樣的人,你都能喊一聲大哥,對我你卻不能?”
聶嶼舟道:“對聶行遠,那是沒辦法,畢竟我身上淌着聶家的血。”
江野嗤笑一聲,放下吃食袋子,将食指在先前殺人的尖刀上輕輕擦了一下,立刻有鮮血流了出來。
聶嶼舟驚道:“侯爺!”
江野從容鎮靜,将手指放在聶嶼舟嘴唇上,很快染紅了他的唇,又給他喂了幾滴血,眸光恣睢:“以後你身上流的就是我江野的血,不想和聶府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聶嶼舟且震驚且感動。
震驚是因為江野前一刻還在和他說笑,下一刻居然就拿尖刀往自己身上劃一刀,這簡直太瘋狂了;感動是因為江野看出了他完全不想和聶府有瓜葛,所以似乎好像仿佛……是在給他撐腰。
聶嶼舟不覺吞下了江野喂給他的數滴血。
江野道:“小少爺,既然喝了我的血,叫聲哥哥。”
聶嶼舟反應很快,故意膈應江野:“不應該叫爸……爹嗎?”畢竟現在他身上也算流淌着江野的血。
聞言,江野笑得肩膀聳動:“看來你對那本書學得很深刻啊,‘超出期待’這一招都學到了。”
聶嶼舟抓住這句話裏的漏洞道:“沒有侯爺深刻,侯爺已經倒背如流。”
江野被他氣笑,松開鉗制聶嶼舟的手,又将書扔進他懷裏,指着書名道:“那你還得好好學學,争取早日誘我深.入。”
聶嶼舟:誰想讓你深.入了?
江野拍了拍他的腦袋,道:“我說的深.入是深.入你內心,看看你整天在想什麽。”
聶嶼舟被看穿心思,羞窘道:“我如此單純的一個人,不用侯爺深.入,掃一眼侯爺就知道我在想什麽。”
江野道:“我可沒那本事。譬如,我就不明白你為何想讓我當你爹。我還是比較想當你哥哥。”
聶嶼舟感覺被将了一軍,這個侯爺腦子轉得快,嘴巴還不饒人!
“大哥!大哥!”
馬車停在鎮北侯府門前,江野和聶嶼舟還沒下車,就聽到江纾的聲音歡呼雀躍,活脫脫的孩子氣。
聶嶼舟先下了馬車,看到江纾在馬車前蹦蹦跳跳,喜得跟過年拿了大紅包似的,道:“大嫂!好久不見!你又俊啦!”
他又輕輕道:“大哥是不是怕癢?我沒說錯吧。”
聶嶼舟心口一滞,他既無機會更沒膽量去試探江野是不是怕癢。撓他咯吱窩或者撓他腳掌心,無異于虎口拔牙,必死無疑。
很快,江野也下了馬車,聶嶼舟和明境一同扶他坐在輪椅上。
見到朝思暮想的大英雄,江纾又喜又怕,慢吞吞上前:“大哥,大哥,我終于又看見你啦!”
江野臉上并無笑容,對這個年幼的小夥子兇得很:“整天吵吵嚷嚷的,槍法練得如何了?”
江家槍法乃江野爺爺獨創,經過三代磨砺,愈發精妙,聞名天下。
“已經練到第五層了。”江纾喜形于色,等着江野誇贊。
江野卻絲毫沒有要誇獎他的意思,道:“我在你這個年紀,已經練完第八層,只差最後一層。”
江纾如被霜打的茄子,臉色立馬變得怯怯的,看着十分可憐。
聶嶼舟心裏責怪江野不近人情,很是心疼江纾,道:“侯爺是天縱奇才,無人能及。三弟才十三歲,能這麽厲害已經很不錯。江纾,你多喚你幾聲‘哥哥’,他定能高興地指點指點你,讓你突飛猛進。”
“真的嗎?”江纾的神色複又生動多彩,看向江野道:“哥哥,哥哥!哥哥英雄!”
聶嶼舟忍俊不禁,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江野,然後轉身,揣緊懷裏的金元寶,揚長而去。
聽着江纾在耳邊鴨子叫,沒完沒了,江野氣惱地揉了揉眉心,眯着眼瞥到聶嶼舟歡快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