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醉仙樓,熙熙攘攘,熱鬧不絕。
聶嶼舟上了二樓,進到一間雅致的包廂,入眼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男子。
身穿紫色衣裳,發間戴着一朵豔紅的花朵,臉上塗脂抹粉,妝感很重,人翹着蘭花指正在調香。
聶嶼舟以為自己進錯房間,剛要退出去,那人就走過來拉着聶嶼舟道:“嶼舟兄,這些日子不見,不認得我了?莫不是我今天臉上的胭脂抹得太多?”
既然如此說話,聶嶼舟判斷他就是卿禮公子,只是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原主喜歡這樣的?
聶嶼舟悄悄掙開他的手,笑道:“卿禮兄是越來越标致了。”
聶嶼舟在圓凳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山珍海味,頓覺胃口大開,難怪都說醉仙樓是京城最高級最繁華的酒樓,這些珍馐的賣相比鎮北侯府還精致許多。
卿禮亦坐下,攬鏡自照道:“我乃一歌伶,日日都得塗脂抹粉,不然我也想如你這樣天然去雕飾。”
聶嶼舟心道,原來是歌伶,原主以前的交友範圍還挺廣泛。
卿禮道:“說起來,你在鎮北侯府過得如何?”
“很好啊。”聶嶼舟脫口而出。
他在斟酌如何拒絕卿禮,讓卿禮明白以後不能再糾纏。其實從前聶嶼舟拒絕過不少對他有意的同學,所以這件事不難,把話說狠一點,決絕一些就行。
卿禮放下手裏的小鏡子,翹着蘭花指指着聶嶼舟道:“我才不信,不然你怎麽會看着桌上的飯菜不眨眼?饞的呦!是不是鎮北侯不給你吃的?”
聶嶼舟:……不至于不至于。
雖說江野有時候是挺壞,但沒壞得這麽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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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早點結束這次對話,但他剛要開口,卿禮又噼裏啪啦地說了起來:“我就知道嫁給鎮北侯沒好事!從前他那英俊模樣,哪個龍陽男不想嫁?做夢都夢着他!但現在聽說就是一個瘋子,你嫁過去後,偏他又醒了,你這細皮嫩肉的,哪經得起他折騰?”
聶嶼舟聽他這說話語氣,頓時覺得原主和卿禮應該不是情人關系,而是……撞型號的朋友而已。
聶嶼舟試探性問道:“你現在怎麽樣?可有心上人了?”
卿禮嗤之以鼻:“我才不會喜歡上任何一個男人。愛情的苦我吃不起,我只想多多賺錢,只有錢才能滿足我,男人不過是我的玩物。”
看起來離不開男人的卿禮居然有這番清醒發言,聶嶼舟不由得驚掉下巴。
卿禮抿嘴笑道:“和你悄悄說,以前我幻想過和鎮北侯同床共枕,大幹一場。但現在,我聽到這個名字都覺得害怕。聽說他養了一只大黑熊,每天要吃一個人,你見過沒有?”
呃,這謠言傳得有點離譜。
聶嶼舟吃了口魚肉片,道:“反正你離鎮北侯府十萬八千裏,你怎麽也不會落入那只大黑熊嘴裏。”
“這麽說來,真的有大黑熊!”卿禮拍拍胸脯,仿佛受了極大的驚吓,“我是關心你呀!從前你在聶府,行動受拘束,這麽多年下來,也就偶然認識我一個龍陽男。現在你去了鎮北侯府,鎮北侯管得緊嗎?”
聶嶼舟實話實說:“倒是不緊,我來去自由。”
卿禮搖頭道:“我聽說鎮北侯統領軍隊的時候,嚴之又嚴,無人不懼。沒想到對待妻子反而寬松,你長這麽俊俏,他就不怕你被拐走了嗎?”
聶嶼舟道:“他不喜歡男子,巴不得我走。”
卿禮道:“天下會有人不喜歡男子,但不會有人不喜歡你。就算他鎮北侯是鐵打的,你往他面前一站,他也得春心蕩漾。”
聶嶼舟雙眉一挑,甚不贊同卿禮的話。江野那鋼鐵性格,絕沒可能喜歡上他,兩人完全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只是碰巧湊到一塊,遲早是要散的。
卿禮拿出一本書,道:“我再傳授你一點方法,保管讓鎮北侯對你服服帖帖,這是我自己寫的書,市面上絕沒有第二本。”
聶嶼舟瞥見書名:《一百零八招誘君深.入》,封面還是一張栩栩如生的黃色圖片。
比起聶嶼舟曾經看過的各種小視頻,這個不算什麽。但他已經許久沒看過這種東西,此時乍然看到,還是紅了臉道:“快收起來,這東西被人看見,羞死!”
卿禮不以為意,将書塞進聶嶼舟手裏:“這是為你好!誰都知道沖喜就是個笑話,鎮北侯遲早要死的,你得讓他在你死之前喜歡上你,扶你當上鎮北侯府的掌家人,否則他人一沒,鎮北侯府還有你的位子嗎?到時候你沒錢沒權,怎麽過日子?”
這番話不無道理。
聶嶼舟猶猶豫豫翻開書的第一頁,上面寫着:第一招,嘴甜,無所不能其極地稱贊他。
這個倒是不難,聶嶼舟這張嘴可以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拍馬屁這種事不難。但江野一雙老成的狐貍眼,有什麽是他看不穿的?
卿禮問道:“你們倆夜裏是睡一張床上嘛?”
“何意?”聶嶼舟随意往後翻了翻,上面記得方法可以說是千奇百怪。
卿禮鄭重其事:“睡一張床的話,最适合用第六十三招,露膚。假裝不經意間露出肩膀或胸膛,讓鎮北侯看得心火燃燒、欲罷不能,然後又假裝不經意間翻個身,讓他什麽都看不着,急死他。”
這不就是紅果果的勾.引嗎?
聶嶼舟光是想想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以身體做誘餌勾.引江野,不是在找死嗎?
江野會扒了他的皮吧。
卿禮不管聶嶼舟驚疑的眼神,繼續道:“但是記住一點,千萬不要讓男人很快得到你,得到後他就索然無味,不會珍惜。你得釣着他,勾着他,等你從他身上得到所有想要的東西後,再給他一些甜頭。男人,不值得付出感情。”
聶嶼舟:……你我不都是男子嗎?
他看向卿禮:“你到底睡了多少個男人?這麽有經驗!”
卿禮臉色不變,驕傲道:“那是!這都是我從男人堆裏摸爬滾打攢起來的經驗,你認真讀讀,總有一種方法最适合用在你和鎮北侯身上。”
聶嶼舟思忖半晌,最後還是将書收進懷裏,別的不說,他得努力攢錢,才有資本在江野死後離開京城。
而攢錢,還得依傍江野。
辭別卿禮,聶嶼舟走下二樓,迎面走上來一位東倒西歪的醉漢。
聶嶼舟讓在一邊,負手而立。
偏那醉漢還往他身上靠,嘴裏不幹不淨:“哪來這麽好看的小倌?陪爺玩玩。”
聶嶼舟怒目相對:“滾開!”
醉漢色眯眯地看着聶嶼舟說:“呦!還是有烈性的小倌!本大爺喜歡!”
他髒兮兮的雙手往聶嶼舟身上摸,推搡之間,聶嶼舟懷裏的那本小黃書掉了出來,甚至被醉漢一腳踢下樓梯。
聶嶼舟跆拳道黑帶三段的煞氣快壓不住了,狠厲的眼神瞥向醉漢,已經攥緊拳頭,下一刻就要朝醉漢酒糟似的紅臉頰打去。
醉漢卻忽然倒了下去,滾落在地上,嗷嗷慘叫不疊。雙腿膝蓋處血流不止,看來是廢了,衆人驚叫。
聶嶼舟驚訝,我還沒動手呢!
他朝樓梯下面一望,竟然看到明境手上握着兩把鮮血淋淋的尖刀。
而在他身後是坐在輪椅上神色恹恹的江野,關鍵是江野手裏捏着那本《一百零八招誘君深.入》。
聶嶼舟:……日了狗了。
江野一進來,整個醉仙樓瞬間靜如死水。
因為很快有人認出坐在輪椅上的是大名鼎鼎的鎮北侯江野,那樓梯上的肯定就是鎮北侯的沖喜男妻聶嶼舟。這兩人的容貌走到哪裏,都必然引起騷動。
百姓們久聞江野的惡名,誰也不敢出聲講話,只是用眼神互相交流。
畢竟上一個不懂規矩的人已經倒在地上,死得紮紮實實。
鮮血流得遍地都是,染紅了醉仙樓。
明境退到江野身後,這下聶嶼舟直接毫無遮礙地對上江野的眼神,一如往日陰沉沉的,滲人。
二樓卿禮聽到動靜,從房間出來,瞥到江野,吓得縮回去,躲在雕花門後面,心慌慌,意亂亂,無聲道:“嶼舟兄,他怎麽來了?”
聶嶼舟輕輕搖頭,讓卿禮不要出面。他再次看到那本惹眼的書在江野手裏,恨不得拿塊豆腐撞死得了。
此時他總不能在江野面前回二樓,只得在衆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走下樓梯,一直下到最後一個臺階,下面是流淌的鮮血,殷紅如墨,無處下腳。
聶嶼舟極力擠出一個笑容:“侯爺,你還特意來接我,真貼心!你真是世上最好的夫君!”
《一百零八招誘君深.入》攤開在江野腿上,他的右手放在第一頁,修長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書頁,似笑非笑:“這是第一招,嘴甜?”
聶嶼舟打了個寒顫,侯爺,你……你聽我狡辯……不,你聽我解釋。
江野朝聶嶼舟招招手。
聶嶼舟看着滿地濃稠的鮮血,這是要我踩着鮮血去他身邊?
江野笑得陰森,比滿地的人血還可怕:“怎麽,怕了?”
聶嶼舟驀地想起書裏第二十七招,不能讓男人小瞧了你,否則這份情誼從一開始就不平等,到頭來你根本無法抓住男人的心。
聶嶼舟沒什麽情感經驗,腦子裏捕捉到看似有用的信息,就只能依葫蘆畫瓢,先實踐再說。
他擡起右腳,落在血泊中,一步一步踩着淋漓鮮血走到江野面前。
血味萦繞鼻尖。
你說我害怕,我偏不,不就是一個死人嗎?不就是成河的鮮血……
“嘔。”聶嶼舟沒忍住,一陣幹嘔,人跌進江野懷裏。
江野狐貍笑:“第三十五招,借機親近。”
聶嶼舟:……
你是一目十行且過目不忘且锱铢必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