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要不是明境敲響房門,聶嶼舟還找不到理由脫身。
他起身穿衣裳,聽見身後傳來江野一聲嗤笑。
聶嶼舟在腰間扣上玉色蹀躞帶,問道:“侯爺何故發笑?”
江野側着身子,以手支頭,懶洋洋道:“昨晚睡着,你主動抱我,怎麽這會兒反倒害羞了?”
聶嶼舟乃清純男高,從來不曾和任何人有過親密接觸,這會兒被江野直晃晃提起昨夜的溫存,瞬間羞紅了臉道:“人睡着做的事怎麽算呢?”
江野瞥了一眼聶嶼舟紅豔豔的耳垂,反問:“睡着後,你聶嶼舟就不是聶嶼舟了?成了江嶼舟?”
“江嶼舟”三個字擺明就是占聶嶼舟的便宜。
“我……”聶嶼舟辯不過江野,索性厚着臉皮笑道:“你本就是我夫君,睡覺的時候抱一抱完全合法。”
江野輕笑如狡猾的老狐貍,拍了拍床,道:“既然這樣,來。”
聶嶼舟才不陪他玩這種無聊的游戲,去開門讓明境進房。
明境道:“侯爺、夫人,東院老夫人那邊鬧翻了天。”
江野不關心這些事,躺了回去,閉目養神。
聶嶼舟大概猜到鬧翻天和周炳彪有關。
果然,明境道出他知道的情況:“昨晚老夫人的外甥周炳彪不知撞上什麽邪物,摔斷了腿,到現在都沒醒過來,嘴裏一直喊救命。”
聶嶼舟暗暗得意,不出所料,罪有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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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境皺起眉頭,嘆道:“難怪昨晚大黑一直咆哮,也許也看到了邪物。”
聶嶼舟:……不是說是因為春天到了,大黑熊發.情嗎?
也不對,其實大黑熊是看見陌生人闖入才會亂叫的。
聶嶼舟不屑一笑:“哪來邪物之說?不信謠不傳謠。等他醒過來,自然真相大白。”
但其實聶嶼舟清楚,就算周炳彪醒過來,也不敢說出真相。
否則觊觎侯爺的夫人這一罪名傳出去,就算能免死罪,也不能在鎮北侯府繼續生存。
而周炳彪那樣的寄生蟲,可舍不得鎮北侯府的榮華富貴。
江野緩緩坐起,揉揉眉心,完全忽視聶嶼舟和明境的對話,沉聲道:“我要泡腳。”
聶嶼舟:……你可真愛泡腳,這一大早的。
想起孫太醫的叮咛,聶嶼舟嘗試勸解江野:“侯爺,禦醫開的藥都是珍貴藥材,入口方能治病。”
江野饒有趣味:“你的意思是讓我喝洗腳水?”
聶嶼舟:……
故意嗆我,你能得到什麽好處?
他拿出生平最大的耐心:“侯爺,我是希望你能正常喝藥,早日病體痊愈。”
明境已經端來藥湯,江野照舊把雙腳放進藥盆,熱氣氤氲在他的小腿周圍。
江野看起來完全不将自己的貴體放在心上,厭世道:“孫太醫應該和你說過,我中的毒無藥可解,好不了。”
聶嶼舟理當盡好一個妻子的職責,勸道:“好不好得了,另說。我希望王爺活長久些。”
江野盯着聶嶼舟的臉,嗤笑道:“我這身子,活得越久,你守活寡的時間可就越長。”
聶嶼舟眼睛亮晶晶的:“我有個癖好,守活寡的癖好。”
有錢有地位,還不用伺候老公,這活寡日子誰不喜歡?
江野難得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怪異地打量着聶嶼舟。
恰在這時,周氏來了,哭得老淚縱橫,大概意思是周炳彪病得不省人事,外面請的郎中束手無策,求江野請宮中醫術高明的太醫來診治周炳彪。
江野皺起眉頭,顯然對周氏的聒噪很不滿意,道:“周炳彪是我什麽人?值得我去請太醫跑一趟。”
語氣譏諷,仿佛那周炳彪就是路邊一條死狗。
周氏抹淚道:“炳彪和你是沒什麽關系,可他是我外甥,他要是有個好歹,我哥還怎麽活?我就這麽一個外甥,求侯爺幫幫忙,我給你跪下了。”
她竟然真的撲通跪在江野面前。
繼母跪繼子,聶嶼舟長見識了。
江野無動于衷,繼續巋然不動地泡腳,并未因為周氏跪下就多看一眼,冷冷道:“你對你的外甥還真是好得不同尋常啊。有功夫在我這哭,不如回去問問他身邊人,昨晚做什麽了,怎麽病的,也好對症下藥。”
周氏仍舊哭哭啼啼,不達目的不罷休。
聶嶼舟突然又有了壞心思,道:“老夫人,我這有個土法子,也許可以試一試。周大哥碰上邪物,醒不過來,是丢了魂。點五炷香,再牽五條大黃狗去他面前叫一叫,就能把他的魂叫回來。”
周炳彪回到家才陷入昏迷,可見不是摔的,是被大黑熊吓破了膽吓飛了魂。再來五條大黃狗去狂吠,雪上加霜,吓他個半死。
周氏将信将疑:“真的有用嗎?”
聶嶼舟表情認真:“試試就知道了。”
周氏暗恨江野的冷性子,就算她在江野面前以死相逼,江野也不會伸以援手,想從他那讨點好處比登天還難。
她沒辦法,只能抱着聶嶼舟說的土法子回去。
沒想到周炳彪聽到五條大黃狗此起彼伏的犬吠聲,果然驚醒過來,就是吓得面色蒼白,驚恐交加,聲嘶力竭地喊着“趕出去,全都趕出去”。
整個人陷入瘋癫狀态。
他躲在被子裏不敢出來,聽到一點狗叫聲就渾身發冷汗。疑神疑鬼,總是幻聽到野獸的咆哮聲,夢到有龐大野獸要吃掉自己,因此病了好長一段時間,藥石罔效。
*
松風院,歲月靜好。
只是辛苦聶嶼舟,每天至少被江野強迫一次去喂大黑熊,回回吓得心驚肉跳,不過見面三分情,喂着喂着,大黑熊看到他來,不咆哮了,反而面上帶着一點喜色。
江野又有了新的指令:“去摸大黑的毛。”
聶嶼舟:???
殺了我吧。
別說摸大黑熊,就是稍微再走近些,他都害怕,每次喂食都是遠程投喂。
江野自個推着輪椅進了廄棚。
大黑熊竟然蹲了下來,然後乖巧地趴在地上,全然沒了野獸的嚣張氣焰,倒像一只被馴服的狗,軟趴趴的。
聶嶼舟內心:江野你是魔鬼嗎?大黑熊都臣服于你!
江野拎起大黑熊脖頸上的鐵鎖鏈,威脅聶嶼舟:“過來,否則鎖鏈一開,大黑追着你跑。”
“別別別。”聶嶼舟在心裏将江野罵了千百遍,最後還是只能戰兢兢前進兩步,後退一步,如此循環,終于慢吞吞到了江野面前。
江野将他的手一拉,人險些撲倒在大黑熊身上,直接送進它的巨口。
聶嶼舟慘叫一聲,及時轉彎,撲倒在江野雙腿上。
大黑熊“嗷”地一聲,氣息極大,像是不滿意聶嶼舟“欺負”它的主人。
江野拍了下大黑熊的腦袋,大黑熊又立刻安靜下來,躺平任撸。
聶嶼舟發現躺在江野腿上更安全,至少大黑熊不敢輕易碰過來,所以他索性賴着不起來了,就趴在江野腿上。
他試探性伸出手又縮回,可憐巴巴地擡頭問江野:“一定要摸嗎?”
江野沒說話,但沉冷的表情無聲地告訴聶嶼舟,沒有讨價還價的餘地。
聶嶼舟狠狠心,閉上眼,大不了就是一死。
他探出手放在大黑熊脖子的毛發上,竟然意外地很順滑。
這要是剝下來做一件冬日裏的披風,一定又暖和又拉風。
胡思亂想中,他緩緩睜眼,剛好和大黑熊的巨眼對上,連忙心虛地念了聲“阿彌陀佛”,剛剛是開玩笑的。
聶嶼舟原本以為這麽大一只黑熊,生活在昏暗的廄棚裏,必定髒兮兮的,毛發粗糙,跟刺一樣。
沒想到還挺好撸的,和撸貓撸狗無甚區別。
以後他可以對外吹牛,我可是撸過大黑熊的男人!
他摸了又摸,臉上忍不住綻放笑顏。
江野垂眸看見他臉上的燦爛笑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邊關清亮亮的月亮,灑下一片皎潔,那是他領兵作戰時最愛看的風景。
聶嶼舟含笑道:“侯爺,大黑還挺乖的。”
以後天天來撸大黑一把,也不是不可以,但得在江野的陪同下。
江野擡起手想蹭下聶嶼舟的臉蛋,最後還是放下了,道:“和你一樣,很、乖,非常特別極其地乖。”
語氣很是陰陽怪氣。
聶嶼舟心道,堂堂侯爺,這麽小心眼,什麽話都記在心上!
半個多月後,聶嶼舟已經再也不覺得大黑熊可怕,和大黑熊稱兄道弟,甚至敢騎在大黑熊背上,解了鎖鏈,在後院慢走一圈。
在大黑熊背上一颠一颠,聶嶼舟揉了揉它的腦袋,安撫道:“黑哥黑哥,慢點,我很擔心被你甩下來。”
坐在輪椅上的江野:……
“大黑才六歲。”
聶嶼舟理直氣壯道:“不以年齡論,看體型。它如此碩大,我這般嬌小。”
江野慢悠悠道:“所以你的小名是……小黑?”
啊呸!哪有人的小名叫小黑的?
聶嶼舟道:“侯爺若這麽笑我,那侯爺叫什麽?老黑嗎?”
這麽聽起來,仿佛大黑熊和聶嶼舟都是江野的兒子。
聶嶼舟搖頭撇嘴,不成不成,不能自降輩分。
他忽然感覺後面一沉,回頭竟然看到江野也坐了上來。他不是在輪椅上嗎?他不是病重嗎?怎麽輕功還這麽厲害?
江野看出聶嶼舟眼底的驚訝,眯眼詭笑道:“我是病了,不是廢了。”
他雙腿一夾,大黑熊長嘯如雷,狂奔起來,似疾風閃電。好在後院夠大,不然大黑熊這麽個龐然大物三兩步就會沖出去。
聶嶼舟被這突如其來的猛奔所驚,心髒怦怦跳,渾身一抖,往後倒在了江野的懷裏。耳邊風聲呼呼,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還沒追上來,忍不住暗罵一聲:“死鬼,吓死個人!”
大黑熊驟然停住腳步,拐個彎,又狂奔起來。
聶嶼舟左手牢牢揪住江野的衣裳,右手緊緊抓住大黑熊的毛,用靈魂和對方溝通:黑哥黑哥,“死鬼”不是罵你,是罵侯爺。
然後他就看到自己的右手抓下一大把黑毛。
聶嶼舟:……
淡定道:“黑哥,你有脫發之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