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聶嶼舟推江野回到前院,就見周氏領了一群人進來。
原來是宮裏派了禦前太監來代表聖上慰問江野。
李振德公公翹着蘭花指,笑得合不攏嘴:“聽說侯爺在昨天新婚之夜就醒了過來,今兒個也這般生龍活虎,看來沖喜真是沖到點子上。皇上和皇後娘娘記挂着侯爺,特意讓奴才帶孫太醫來探望侯爺,聖上又給了諸多賞賜,犒勞侯爺夫人。”
一箱箱绫羅綢緞、金銀財寶被擡進松風院。
聶嶼舟突然被點名,立馬謝恩。
江野卻不為所動,反而面色愈發慘白,沒了先前逗弄聶嶼舟的生機,皮笑肉不笑:“李公公看走眼了,我不過是吊着一口氣,也許今晚就死了,還得勞煩公公給我燒柱香。”
“有聖上福澤庇佑,又有嬌妻在側侍奉,侯爺必定平安無事。”李振德公公乃聖上身邊的人,說話很有藝術。
奈何江野并不給面子,打個哈欠說困了,命聶嶼舟推他回房。
李振德跟着進去,孫太醫診脈,喜道:“侯爺的脈搏跳動比先前有力,身子确實強健了些。”
江野嗤笑,純屬胡扯,不過是為了附和沖喜之說,回去好像皇上皇後交差。
他閉上眼睡覺,全當李振德公公和孫太醫是空氣。
聶嶼舟得識大體,送李振德公公和孫太醫出松風院。
站在院門口,孫太醫對聶嶼舟道:“夫人,侯爺中的是西魏劇毒金蠶蠱,這蠱沒有解藥,只能靠藥材續命,偏偏侯爺不肯吃藥,反而将那些藥材煮了,用藥水泡腳。如今您嫁過來沖喜,還請您多勸勸侯爺,惜命為上。”
聶嶼舟大為震驚,他還以為江野用藥水泡腳有助于疾病治療,沒想到純屬惡作劇,故意浪費藥材浪費生命。
聶嶼舟斂神點頭道:“多謝孫太醫提醒,我會盡我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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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亦千恩萬謝,滿臉堆笑地親自送李公公和孫太醫出鎮北侯府,想着好好籠絡宮裏人,為自己的兩個孩子将來鋪路。
待一行人走遠,聶嶼舟正欲回去,卻被周炳彪拉住衣袖。
周炳彪是先前跟着周氏一同進松風院的,別人的關注點都在江野身上,唯有他不懷好意地盯着聶嶼舟。
聶嶼舟本就被他下流的目光看得憤怒,這會兒他竟然還敢攀扯衣裳,不懷好意道:“太醫的話都是假話,江野那小子的命保不住的!臉色白成那樣,能有幾多活日?夫人可要想清楚,不如早早跟了我享福……”
聶嶼舟惡心欲吐,掙脫周炳彪的攀扯,再次鄭重警告:“你我全無關系,請自重。”
周炳彪不依不饒:“怎麽會沒關系呢?按照輩分,你也得喚我一聲表哥。”
他仗着“鎮北侯表哥”的身份,在外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誰不奉承他?但那些都是庸脂俗粉,眼前的聶嶼舟才是神仙樣的人物,便是動怒也令人心癢難耐,不弄到手玩一玩太可惜。
聶嶼舟長吸一口氣,穩定心神,看來這種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勸解、警告都沒用,得讓他栽個重重的跟頭才能收了淫賊之心。
聶嶼舟略略思索,計上心頭,故意語氣微微和軟道:“這裏是松風院門口,侯爺還在裏頭呢。周大哥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被人看見算什麽?周大哥再癡心,也該明白我的身份,不可逾矩。”
周炳彪見聶嶼舟松了口,忙不疊饧澀道:“只要你跟我,我把心都掏給你。我至今沒有娶妻,就是在等一個有緣人。江野遲早要死,跟了我,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
見聶嶼舟粉面生春,身材颀長勻稱,周炳彪恨不得立刻将聶嶼舟抱在懷裏。
聶嶼舟心裏頭連連冷笑,此人果然是又卑劣又愚蠢,長了第三條腿卻沒長腦子,這麽快就上鈎。
他微笑道:“虛妄言辭,如何能信?周大哥果然有心,今夜去松風院後院的廄棚等我,那裏沒人,我倒要看看周大哥究竟是不是真心?”
“果真?”周炳彪愈發通身酥倒,一雙賊眼不住地往聶嶼舟身上睃看。
“周大哥既不信我,何故招惹我?”聶嶼舟不用做什麽勾人表情,也不用說什麽勾人語言,光是臨風而立,其霞姿月韻便足以令人動情。
周炳彪湊近兩步,興奮地抓耳撓腮道:“我信我信。夫人識時務,我一定好好疼夫人。”
“若周大哥真能知冷知熱,那我在這偌大的侯府也算有個依靠。今晚亥時後院廄棚,不見不散。”
周炳彪又來毛手毛腳地拉扯聶嶼舟的衣裳,道:“那後院牆高,不容易進去,從前院進又會被人發現。夫人換個地方如何?”
聶嶼舟裝起白蓮花來游刃有餘:“周大哥只顧自己輕便,卻不知道我要防着侯爺随時醒來找我,不能走太遠。既然為難,還請周大哥以後不要再說那些話。”
周炳彪唯恐聶嶼舟反悔,到手的天鵝肉就飛走了,連忙道:“不難不難,我悄悄地爬樓梯過來就是。”
聶嶼舟心道,你敢來,我就讓你丢半條命!
到了夜裏,亥時未到,聶嶼舟就悄悄來到後院後門,躲在暗處。
果然看見周炳彪扛着樓梯,滿面春風地來了。
松風院本就位置偏僻,後院外面又是一大片園林和練武場,所以這裏十分寂靜,周炳彪的腳步聲也就很響亮。
周炳彪駕好樓梯後,連四周看也未看,就迫不及待地爬上樓梯,站在牆頭上,再跳落在廄棚頂,想順着廄棚落到地面上。
卻遽然聽到野獸瘋狂咆哮的聲音,好似月圓之夜妖獸變形,吓得他渾身發抖,身體不受控制地直接從廄棚頂滑落,一落到地面就見一只龐然大物碾壓式沖來。
周炳彪無暇多思,拔腿就跑,大喊“救命”。
太突然了。
原本是抱着極大的興致來好好爽一番的,卻突然從香豔幻想成了恐怖現場。
那只龐然大物通身漆黑,有屋頂那麽高,甚是恐怖。
周炳彪直接吓得尿了一地。
後院外,聶嶼舟将樓梯搬走,再繞了大圈回到松風院。
計劃很順利。
周炳彪被大黑熊這一吓,能悔改最好,不能悔改,再有下次聶嶼舟必要将他置于死地。
回到房間,仍能聽到大黑熊的怪叫聲。
聶嶼舟看向床上的江野,還睡着,那麽大的叫聲居然都不能吵醒他。
聶嶼舟本來想着,大黑熊的叫聲驚醒江野,江野就會讓明境去查看什麽情況。
周炳彪怕被人發現,必須铤而走險,翻牆出去,沒了樓梯,他從那麽高的牆上跳下去,怎麽也會傷筋動骨,算是另一個懲罰。
萬萬沒想到江野睡得如此沉,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沒多久,大黑熊的叫聲停住了。
明境輕手輕腳進來,道:“夫人,大黑剛剛突然咆哮,沒吵着你吧?”
來得正好。聶嶼舟搖頭道:“好端端的,大黑怎麽突然叫了起來?”
明境難以啓齒道:“大概是春天來了,萬物複蘇,又到了發.情的季節。”
聶嶼舟:……
“建議閹掉。”
明境看了一眼沉睡的江野,侯爺可對大黑視若珍寶呢!
他道:“大黑發.情,這是偶爾有的事,夫人不必驚訝。”
聶嶼舟道:“難怪侯爺都沒被吵醒,原來是早就習慣了。不過你也仔細瞧瞧後院裏頭,別是闖進什麽人,驚着大黑了。”
“夫人放心,奴才已經看過,沒有人。”
看來周炳彪已經逃之夭夭,就是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傷。
不管怎樣,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
洗漱完畢後,聶嶼舟毫不猶豫地爬上了床。
新婚當晚,他裝可憐,成功讓江野抱他上床。
睡過大床的人,哪還能看得上榻?
所以聶嶼舟在沒有江野允許的情況下,大膽地躺在他旁邊。反正已經是合法夫妻,這麽睡完全沒問題。
只不過醒來的時候,聶嶼舟發現自己貼在了江野身上,着實吓一跳。
由于天生體質問題,聶嶼舟夏天畏熱,其餘季節畏寒,所以晚上睡覺他會不自覺靠近溫暖源。
別看江野整天躺着像一具死屍,身體還怪暖和的。
仗着江野沒醒,聶嶼舟肆無忌憚地在他胸膛彈鋼琴,毫無預兆地彈到了不該彈的地方。
他仿佛受了驚吓,立刻停止手指上的動作,手還沒挪開,就見江野猛然睜開眼睛,偏頭過來,漆黑的眼珠凝視着聶嶼舟。
聶嶼舟:……死亡凝視。
他跳起來,尬笑:“侯爺醒啦,早安!今天天氣真好啊,侯爺吃沒吃早餐……”
江野一把将他按回胸口,道:“睡覺,不回門。”
啊?回門?
對哦,之前商量的計劃是做彼此的床搭子,睡一天覺,就不用回聶府。
聶嶼舟重新躺在江野身邊,戰戰兢兢,總覺得江野剛才的死亡凝視在暗示,下一刻江野會翻身殺了無法無天的他。
聶嶼舟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侯爺,明天才是回門的日子。”
江野手拍了下聶嶼舟的後背,神色恹恹:“那就從今天睡到明天。”
聶嶼舟心說,我睡不了那麽久。
但他人被江野拘着,對方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他不敢說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