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聶嶼舟覺得以後還是不和江野一同去後院比較好,不然遲早被他玩死。
騎着大黑熊在後院跑了五六圈後,眼瞅着聶嶼舟快吐了,江野才停下來,道:“還沒我一個病患堅強,小黑,你平日得多跑跑。”
你管誰叫小黑呢?!!
聶嶼舟上氣不接下氣:“我不叫小黑。”
他幾乎是從大黑熊背上滾下來的,雙腿綿軟發力,腿肚子不停顫抖。
江野坐回輪椅,眯着眼仿佛是在認真思索:“那我如何稱呼你?叫夫人?你我并無夫妻之實;叫聶嶼舟?又太生疏。似你這般嬌生慣養,柔柔弱弱,叫你小少爺好了。”
聶嶼舟:……我不小!!
他咬牙切齒地譏諷:“侯爺真是聰明睿智!”
江野臉上又露出标志性的狐貍笑:“明境,還不扶小少爺回房歇息,再站一會兒,人就倒了。”
聶嶼舟不肯服輸,冷哼一聲:“明境,你還是推堅強的侯爺回去吧,不然堅強如他,一口氣把我們倆都喂了大黑熊。”
因為剛激烈運動過,聶嶼舟臉頰粉嘟嘟的,舔舐後的嘴唇在陽光下泛着晶瑩的光澤,江野喉結一滾,輕輕一笑。
明境雙手停在半空中,左看看右看看:……你們夫妻倆玩我呢?
回到房間,聶嶼舟歇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又喝了數杯茶,終于緩過勁來,優哉游哉地吃着新鮮的桑葚,酸酸甜甜,真可口。
芳青來通報說,聶府大公子聶行遠和小姐聶瓊春來了。
聶嶼舟心頭一沉,直覺這兩人沒好事,但到底不曾撕破臉面,只好請兩人到客廳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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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行遠和聶瓊春都是嫡母何氏的孩子,唯有聶嶼舟是已故妾室袁氏的兒子,所以這兩人一向自恃身份尊貴,不将庶出的聶嶼舟放在眼裏。
等到聶瓊春不想嫁給病秧子江野,需要找個替死鬼,聶府一家四口急得滿屋子亂轉,赫然發現聶嶼舟就是最佳人選。
首先他也是聶府的孩子,代替聶瓊春,勉強不算聶府違背婚約;再者,聶嶼舟相貌俊美無俦,便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及,素聞鎮北侯嗜美,聶嶼舟嫁過去也算投其所好;最後聶嶼舟是妾室所生,一向是聶府的眼中釘,以嫁人做男妻的方式打發他,讓嫡母等人出一口惡氣。
只是令所有人始料未及,聶嶼舟沖喜居然真的沖醒了鎮北侯,真是見鬼。
聽說現如今鎮北侯十天有七八天是醒着的,這在以前可是前所未聞,原先可是一年到頭只醒七八次。
聶府坐不住了,萬一鎮北侯真痊愈,首先要報複的肯定是聶府。聶府違背婚約是一宗罪,送了男妻過去沖喜更是一宗重罪。
如果說鎮北侯稍微心地寬容,能原諒第一宗罪,那第二宗罪對他那樣征戰沙場的英雄男兒來說,絕對是不可原諒的。
所以這些天聶府一直惴惴不安,才派聶行遠和聶瓊春才過來探聽虛實。
見聶嶼舟面色慘白,兩人皆是心頭一喜,看來鎮北侯把病氣過給聶嶼舟了。
聶嶼舟一路走過來,雙腿又重新發軟。他才從觳觫中緩過勁來,又要接見這兩個不善之人,心裏頭很不樂意,耐着性子道:“芳青,給大哥、小妹看茶。”
聶瓊春珠釵羅裙,顯然是用心打扮過的。
她本來會是鎮北侯府的主母,雖然未能實現,過來一趟得讓下人們瞧見她的精致模樣,不能令人輕視笑弄。
聶瓊春走到聶嶼舟面前,裝作關心的樣子道:“二哥,回門那天你和侯爺沒來。我和大哥早就想來看你,可又怕擾着侯爺休息,所以遲遲沒有前來,一直拖到今天,你不會怪我們吧?”
聶嶼舟找張椅子坐下,冷淡道:“哦,真是辛苦你們。”
并未多看這兩人。
聶行遠見他這副冷漠樣子,心裏頭立刻竄起一簇火苗,語氣不善道:“我和你小妹專程來瞧你,你就這麽冷淡?到現在連杯茶都沒有!”
聶嶼舟怪異地瞅着他,這也值得發火?真是個火爆脾氣。
他也不是好惹的,鎮靜道:“侯爺病着,需要靜養,松風院伺候的只有三人,顧不上照顧兩位貴客。你們想喝茶,在聶府喝飽再來就是。”
頓了頓,聶嶼舟又道:“當然了,不來更好。”
這番話很不尊重人,區區一個庶子也敢這麽講話,真是無法無天!以為嫁到鎮北侯府就永遠脫離了聶府嗎?
聶行遠瞪了聶嶼舟一眼,道:“二弟,都過去這麽多天,你還在生我們的氣!讓你嫁過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不然真讓小妹嫁過來,她這輩子就全都毀了!”
這話簡直狗屁不通。
聶嶼舟氣極反笑:“所以我的一生是可以随意毀掉的。”
他在嫁過來之前不是沒想過逃跑,也做過各種努力,但都沒有用。聶府上下把他看得死死的,別說走出聶府,就是走出自己的房間都寸步難行。
聶行遠絲毫不覺得自己理虧,道:“你是男子,小妹是女子,如何能相比?”
他靠近聶嶼舟兩步,放低聲音:“等鎮北侯一死,你就能離了這個鬼窟,到時候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我們聶府誰也不攔你。你要娶妻生子也好,你要浪跡天涯也行。”
好一個“我們聶府”,果然是完全沒将聶嶼舟當家人。
聶嶼舟冷哼一聲:“舍不得讓小妹受苦,那你自己怎麽不嫁過來?”
聶行遠神色一變,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難以置信道:“你在說什麽?我是聶家嫡長子,肩上重任不言而喻,怎能嫁給一個男人?”
聶嶼舟反唇相譏:“嫡長子更應該照顧弟弟妹妹,不是嗎?怎麽反而讓弟弟以身犯險?”
“你……”聶行遠氣得說不出話來。
聶瓊春急得掉眼淚:“兩位哥哥,你們別再為我吵架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的八字和鎮北侯相合,我能嫁過來沖喜,就不會有這麽多麻煩了,都是我不好。”
聶嶼舟:……
好一朵純潔的白蓮花!
他“嘁”了一聲:“白蓮花的香味真重,熏死我了。”
聶瓊春聽不懂這話,一臉無辜道:“二哥,這些天你在鎮北侯府怎麽樣?侯爺有沒有欺負你?我真的很擔心你。”
聶瓊春現在的處境很尴尬。
她如願沒有嫁給病秧子江野,但她和鎮北侯的婚事早就被聶府宣揚得沸沸揚揚,現在誰還敢娶她呢?門前冷落,無人問津。
所以她并不真心盼着聶嶼舟過得好,反倒希望鎮北侯趕緊死翹翹,這樣她和鎮北侯的曾經那點隐約過往就能盡快揭過。
聶嶼舟打量着這對兄妹,如何猜不出他們那點心思?他們一來看聶嶼舟的笑話,二來想親眼瞧一瞧江野的身體狀況。
聶嶼舟可不是任人欺負的受氣包。
他将江野的狐貍狡猾笑學得爐火純青:“小妹問侯爺有沒有欺負我,這個怎麽好意思說呢。說起來,讓我給鎮北侯沖喜還真是沖對了。你們瞧我這雙腿……”
他緩緩站起發顫的雙腿,又坐下去,繼續說道:“要不是你們來,我這雙腿得被王爺欺負廢了。”
他故意将“欺負”兩個咬得很重。
聶瓊春不明白聶嶼舟的話中深意,一臉驚訝道:“侯爺果然身子好了嗎?和傳聞中一樣狠戾無情嗎?”
聽到聶嶼舟那般說,聶瓊春心裏百感交集。
既有些後悔沒有自己嫁過來,不然現在和江野雙宿雙栖的便是她聶瓊春了!江野的容貌她是見過的,英姿飒爽,如天神降世,無人能及。所以她才會去求姨娘皇後賜婚,但命運弄人,江野受了重傷昏迷不醒,她才不要嫁給一個将死之人。但現在江野又好起來了,如果自己當初堅持堅持該多好。
又有些慶幸。聽聞江野病重後性情大變,動辄殺人洩憤,若自己真嫁過來,每天受欺負、面對惡魔的就是她了。
聶瓊春臉上神色變化很精彩,看得聶嶼舟想笑。
芳青端了茶上來,聶嶼舟端起茶盞,輕笑道:“侯爺雖然沒有好全,但欺負我的力氣是足足有餘的。”
聶瓊春不解道:“侯爺欺負你,你怎麽還笑得出來?”
聶嶼舟心道,這人還真是又壞又蠢。
聶行遠拉了拉聶瓊春的衣袖,讓她別問了。
聶嶼舟一眼看出,聶行遠聽懂了他說的“欺負”是何種“欺負”。
聶行遠冰冷的視線盯着聶嶼舟道:“二弟,你別犯糊塗。鎮北侯那種人對你就是玩玩而已,将來他死了,肯定會讓你陪葬。就算鎮北侯僥幸不死,他遲早要娶別人,到時候你如何自處?”
聶嶼舟道:“誰知道來日怎麽樣呢?我呀,只想着和侯爺及時行樂。”
聶行遠再次湊近聶嶼舟,低聲道:“無論如何,你是聶家的一份子,凡事為聶家考慮。你嫁過來之前,我們對你說的話,你別忘了。”
聶嶼舟想起成婚前一晚聶父說的話,想盡辦法弄死鎮北侯,否則鎮北侯活得越久,聶府越不能安心。
聶嶼舟:……聶府能不能安心,關我江嶼舟什麽事?
他才不會對聶府言聽計從。
“哦?我家夫人嫁過來之前,你們對他說什麽話了?詳細說說,本侯也想聽聽。”門外,明境推着江野來了,聲音清冷如寒泉叮咚。
江野坐在輪椅上,神情恹恹,似笑非笑,宛如一頭狡黠的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