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鸾孤月缺,兩春惆悵音塵絕。如今若負當時節,信道歡緣,狂向衣襟結。若問相思何處歇,相逢便是相思徹。盡饒別後留心別,也待相逢,細把相思說......”
崔子楚正在庭中練武,未等看完便狠狠的把話本子摔在地上,臉色越來也有陰沉,拿起劍來一把砍斷了庭中一棵極為名貴的玉蘭樹,滿目愠色。
黃士水小心翼翼的回禀道:“此話本在坊間流傳極盛。在傳您與皇後娘娘的秘辛話本《芙蓉情》後不久又出了這本《鸾孤月缺》說您與太子是斷袖......咳咳。”
崔子楚橫來一眼,黃士水立刻閉上了嘴巴。
齊司暮彎腰拾起話本。
将軍的母親本是一名胡族舞姬,被崔氏家主崔長萬看中後納為妾,不久後生下将軍,因為母親受寵,将軍在五歲前都還過着不錯的生活,後來将軍的母親因病故去,崔長萬在胡姬死後很快便将其忘之腦後,因子嗣全部交由女君謝氏所管,崔氏幾房子嗣衆多,将軍無人可依,此後便開始受人淩虐。
只有他的長姊,也是崔長萬的嫡女崔芙多次護他,崔芙不僅姿容貌美,更是飽讀詩書,只是性子有些軟,在深宮之中難免受其他寵妃排擠。将軍小有功績後便時常去探望長姊,但每次探望皆有請旨。明明是姊弟之情卻被人謠傳為不論之情。
真乃人言可畏,哪怕是以将軍的身份都不能讓此謠傳平息,好在陛下并不相信,但無故成為談資笑柄也着實令人惱怒,這在背後編撰之人實在是可惡。
黃士水道:“這編撰之人還是奇致先生,這位奇致先生行蹤甚為隐秘,想來不是尋常百姓,将軍恕罪,屬下至今位置還未曾查到這奇致先生到底是什麽人。”
崔子楚仰起下巴,言語是忍耐不住的狠厲,“加派人手繼續給我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麽人,他不是喜歡寫嗎?”崔子楚擡起劍來,寒光在深褐色的眸中閃現。
“等抓到後,我要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剁下來!”
“是!”
齊司暮看着那話本,忽然有一絲熟悉的感覺。
崔子楚正要再與他打上一回,卻見他怔愣着站在原地,道:“怎麽了?”
齊司暮搖了搖頭,道:“将軍,左右我在府中無事,不如我同黃先生一起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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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隐在青玉面具之下,叫人看不真正的表情如何,崔子楚猶豫了一瞬,但還是同意道:“你總在府中也是無聊,若能抓到此人,我重重有賞。”
齊司暮道:“是。”
王宮廷尉府。
齊願初一夜未睡直接趕去了廷尉府,他這些時日終于把年後的事情都捋出了一些頭緒,年節時候因着酒醉而尋釁滋事殺人放火的世家公子占了多數,但只因為是世家公子,所以大多入獄的反而是那些無辜被欺之人。
“黃梓青,按下手印你便可以走了。”
齊願初跟在齊鴻身後,低頭那案宗所記之事:黃梓青,崔氏客卿黃士水之子,年節時因醉酒打死妻女入獄。
齊願初看着黃梓青皺起眉頭,這個人做出這樣的惡事卻只廷尉在關了十天,賠付一百兩銀子便了事了。這還是在律法算是嚴苛的寧國。
這算什麽懲罰?
齊鴻拉了齊願初一把,“快把紅泥給黃公子啊,想什麽呢?”
齊願初怫然把紅泥拿給黃梓青。黃梓青笑着挽了挽衣袖,那是由名貴的絲錦料子所做,一件衣服都不止一百兩。
黃梓青按下指印,擡起手指看了看。
然後擡手擦在了齊願初的月白色衣衫上,那一抹朱色如鮮血般腥膩顯眼。
齊願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未有什麽動作,可打他的臉就等于打齊鴻的臉,齊鴻到底是廷尉卿,黃士水如今在崔氏再紅也不過一個沒有品級的客卿,他雖給他三分顏面,卻也不能讓他騎在自己脖子上,當即落了臉色,道:“黃公子這是做什麽?”
黃梓青無辜又無賴的笑道:“哎呦,這不是沒帶手帕嘛,開玩笑,開玩笑的。不就是一身衣服嘛,等我回府便送還十身給你。”
黃梓青他生平最是讨厭齊願初這種人,長得好看就算了,還整日擺出一副清高的樣子,仿佛世間正義只能靠他拯救,別人都是垃圾,我呸!還穿一身白衣,本郎君沒拿尿滋他就算不錯了。
“好啊。”齊願初溫溫笑道。
黃梓青皺眉道:“你說什麽?”
事實證明齊願初并不清高。
“衣服,不是要賠我十身嗎?”齊願初轉身對着廷尉堂中的記簿和宮人們道:“大家都聽到黃公子說了吧。那麽,需要幾日能夠送過來?”
其實黃梓青送來的衣服他一點也不想穿,可他現下實在缺銀錢,人前也就這麽兩身好衣服換來換去,還被這蠢人弄髒一身。
黃梓青氣極反笑,狠狠的拍了拍齊願初的肩膀道:“齊老弟還真是有趣。放心!明日就送過去啊!”
齊願初看着實在溫和,因此總是容易被人忽視他其實個子還蠻高大的。黃梓青擡頭看着齊願初,嘴角很快落下。黃家的小厮立刻上前迎着黃梓青離開。
“豬狗罷了,不必跟這種人一般見識,等日後你得了崔氏青眼,他們都得乖乖蹲在你面前搖尾巴。”
齊願初點了點頭。如今崔氏勢大,一些小家族便只能依附崔氏,為崔氏鷹犬,且不說崔長萬鬥筲之器,黨同伐異,他不屑為其做事,就單長兄之事,崔子楚就絕不會放過齊家,崔家勢力一天大于一天,齊家便一天危險于一天。
但此事還不能告訴伯父,知道的人越多便越是危險,崔子楚連陳王蕭權都敢陷害,惹惱他的下場......
崔府景樂院。
趙長月在這裏實在悠閑,便在廊下坐在席子上和另外兩個平樂郡主的貼身使女一起繡荷包。
那日她下山之後就看見平樂郡主的馬車等在山下,她還以為自己并沒有通過考核,可平樂郡主卻告知她已經通過考核了。
平樂郡主是這麽說的:“做我的人,要滿足三個條件:膽大、心細、有定力。你雖然并未上山頂找到我的玉簪,可你膽大,而且十分有定力,我非常欣賞你。”
趙長月很是不解,平樂郡主便繼續解釋道:“見到美男就腦子變成一鍋漿糊的女人一定沒什麽大出息。而跟着你上山的那位公子連我都忍不住有些些些許的心動,可你竟然完全無動于衷,我看好你。”
趙長月就這樣留在了平樂郡主身邊。
所以她并沒有丢失這份月銀五兩的差事,甚至還多虧了齊願初,還真是......世事無常。
除了繡花之外,趙長月偶爾看看平樂郡主的房門,一日之中除了送飯菜和出宮,平樂郡主甚少走出那扇門,更別提出席其他貴婦女郎們的聚會了,真是奇怪的很,也不知道她都悶在房裏做什麽。
而且一問才知道平樂郡主把自己悶在房間裏是常事,而她的夫君,撫遠大将軍崔子楚也從未理會過她,甚至都沒有來過景樂院,她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那位戰功赫赫的大将軍崔子楚長什麽模樣。
想着想着又不禁思想,幾個月之前她還是威風凜凜信陽城第二大富商趙家的當家女郎,一朝事變,家破人亡,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如今孤身一人,在這京城之中艱難謀生。
雖确實艱難,但好在已經找到了差事,而且是在這偌大的崔府,賺錢的機會一定不少,等她攢夠了本錢,便重新開鋪子。
趙家是祖母乃至幾代人的心血,她絕不能讓趙家敗落在她手裏。
“長月。”
“哎!來了。”
“快,平樂郡主叫你呢。”
趙長月忙撫了撫藕色的使女衣衫,推門進了房間。
“過來,”向榮坐在案前招呼趙長月。
趙長月走過去,向榮拿給她一個本子,趙長月剛想翻看,卻立刻被她制止了,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性命攸關,絕不可以翻開看哦。”
趙長月疑道:“這到底是什麽?”
向榮起身抻了抻腰,道:“別管,反正你別看就行了,這就是我要讓你做的事情。聽好了,你帶上這個本子,到城南十街的胡餅鋪子,到時候會有人來接應你,你便把這個本子給他就行了,若是別人問起你也別怕,只說是我想吃胡餅,你去幫我買胡餅的,記住了嗎?”
這麽神秘?趙長月拿着本子,雖心中疑惑,可想着到底是平樂郡主,總不可能做什麽壞事。
“明白。”
“等等,”向榮叫住趙長月,笑的風情妩媚,“我還沒告訴你暗號呢。”說着湊到趙長月耳邊說了句話。
趙長月聽完挑了挑眉。向榮笑道:“去吧,小心點,交完了就快些回來。”
趙長月出了門,心想這平樂郡主真是有意思,有趣的很。
她還真想翻開那本子看看上面寫了什麽,可一想到她說的性命攸關便猶豫了,好奇心常有,命不常有。她再好奇也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接下來便每隔半個月或是一個月平樂郡主就會交給她這麽一個小本子讓她去城南十街的胡餅鋪子交給接頭人。
接頭的男子是個十分不起眼的小胖子,不俊也不醜,臉上有些麻子,見的次數多了也就熟了,他便讓她叫他肥郎。
趙長月照常送來本子,這次小肥郎卻交給了她另外一個本子,道:“這個你帶給主子看看,這人找到我這兒來,可我不敢收,不過寫的真是極好。”
趙長月便收了起來,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