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趙長月幾乎很少出席貴婦女郎們的茶會。
可她卻一直活躍在大家的口中。
人不在,席卻沒缺過一場。
這點她也是直到小厮晚上來回禀時才知道。
小厮道:“公子,你問這些幹什麽呀?”
徐子熠賞了那小厮些銀子,“不該問的別問,繼續盯着,銀子少不了你的。”
小厮走後,趙長月和笙兒從酒樓房間的屏風後走出來。
徐子熠氣的摔了茶杯,吓了笙兒一跳。
“他們三房什麽東西啊!吃着你的,用着你的,還在背後如此說你!”
趙長月在桌前坐下,“算了,有什麽好生氣的。”
“還有什麽好生氣的?”徐子熠拍着桌子道:“堂姊!她都要把齊司暮搶走了!還有那個齊司暮也是,他怎麽還不來跟你提親?他到底怎麽想的?要不我幹脆把他給你綁來,到時候你想對他做什麽就做什麽啊啊啊。”
趙長月揪着小兔崽子耳朵。
笙兒臉紅道:“熠公子,你在胡說什麽!”
徐子熠理直氣壯道:“怎麽了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啊!”
趙長月道:“你把我當惡霸可以,可他不是良家少女,我怕他沒綁來,你倒是被他綁了,我還得贖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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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熠不好意思道:“謝謝你啊,不不不是,那現在怎麽辦啊?你跟趙長禾相比一點也不惡霸,你攔個路都不敢,她都搶上門了。”
趙長月瞪了他一眼,道:“不怎麽辦,順其自然,如果他真和趙長禾在一起,我就放棄。”
“為什麽?你不是都喜歡了他四年了嗎?”
“就是因為已經喜歡了四年了......”
趙長月擡頭看着窗外,他的沒有回應,便也是回應。
晚上街面上還有一些小商販在擺攤。幾人出了酒樓,趙家的馬車等在外面。趙長月看了一眼,跟笙兒道:
“明月夏風皆喜,走走吧,順路再去看看幾家鋪子。”
“好。”笙兒便轉身告訴車夫先走。
徐子熠正打算沿路送她們兩個,一轉頭卻恰巧見黃家家主黃士山和齊家家主齊嵘也從酒樓中走出來,互相作揖行禮,兩張老臉湊出不少褶子,說話間十分熱絡。
齊願初也笑着跟在後面,一擡眼便瞥見了他們幾人。
黃士山喝的醉醺醺,但看見趙長月之後立馬搖搖晃晃的走過來打招呼。就像老狼見到了肉,一雙老眼看似渾濁,可眼底卻寫着精明算計,“哎呦,趙女君!怎麽在這見着你了?”使女攙扶着黃士山,不知怎麽的他腳下忽然踉跄了一下,黃士山立刻一個大巴掌甩在女使臉上,道:“沒用的東西!摔了老子仔細你的皮!”使女十分驚恐,臉頰上立刻種起了紅印,吓的忙點頭。
趙長月微微皺眉。
黃士山早年間本就是惡霸出身,他弟弟黃士水被舉察做了文官之後他就更加肆無忌憚了,哪怕是齊家也要讓他三分。此人還荒*淫無道,家中姬妾無數,卻還強占下人的妻子。
與這樣的人打交道,趙長月實在是忍着惡心。
“出來走走罷了,黃員外呢?這是喝醉啦?我夫郎還沒尋到,做不得女君呢。”
“嗐,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多的是?要我說你就先弄一個湊合上,什麽還能比你坐穩趙家家主的位置要緊啊?”
這話便有辱趙長月的清白了。
周圍女使小厮們眼睛雖不敢看,可話都進了耳朵。
齊願初在後面看着黃士山皺了皺眉。
趙長月卻神色如常的笑了笑,眉眼間明媚宛若清透的琉璃。
“黃員外真是醉了,看來今日與齊員外生意談的不錯?”
齊嵘被兒子推着走過來道:“不是生意上的事,是其他事情。”
齊嵘靠着齊願初,活像一根粗老的竹子靠着一根弱不禁風的嫩筍。
齊嵘一身的富貴肉,說起話來臉頰上的肉都打顫。
趙長月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齊司暮和齊願初——好在都不像他,他這兩個孩子的容貌都随了各自的母親,要是随了齊嵘......
齊願初笑道:“天色也不早了,還是快快送黃員外回去吧,可別耽誤了黃員外夜夜笙歌。”黃士山轉頭大笑,“還是齊二公子懂事!那我就先回了,趙女郎咱們改日見。”黃士山越說越往趙長月身前湊。趙長月并不動作,笑着點頭,“好。”徐子熠立刻上前把黃士山擠開,笑道:“來來來,黃員外我扶您上馬車。”
黃士山走後,齊嵘道:“趙女郎如今這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日後接手了镖行,我還多要仰仗趙女郎呢。”
“齊員外哪裏話,您慣于慷慨,這些年對長月多有照顧,長月一直記得。不過镖行這麽好的生意,齊員外要是接手,以您的能力,相信一定會做的更好。”齊嵘嘆聲道:“我老啦,接手太多生意也做不過來,你們還年輕,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趙長月瞥了齊願初一眼。
“齊員外家中不是還有兩個器宇軒昂的兒子嗎,生意上的事情也可交由他們啊。”齊嵘道:“他們是不錯,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打算,他們用在生意上的心若是能有趙女郎一半,我也能省省心啦。”
齊願初嗔道:“父親既然如此看中趙女郎,不然幹脆為長兄去趙家提親吧,父親若同意,這點小事長兄也不會拒絕,等趙女郎成了咱們家的人,父親豈不是能完全省心了?”
趙長月眼見的齊嵘立刻橫眉斥責道:“說什麽渾話,什麽小事!這是女郎家的終身大事,這也是你能拿來随便說的?趙女郎何等頭腦,我雖已是她父親之齡,可掄起生意上的事情來,連我都要敬她,你出言不遜,快向趙女郎賠罪。”
齊願初忙低下頭行禮:
“我方才多飲了幾杯,出言無狀,還請趙女郎恕罪。”
趙長月也不知今兒這是怎麽了,居然被人連着提醒她和齊司暮不可能:她既不得齊司暮的喜歡,也不得齊家長輩的喜歡。
齊願初大概也是無意提起,可齊嵘的态度卻正巧加深了她要放棄齊司暮的念頭。
她知道齊嵘雖然嘴上說着敬她,可如果她現在與齊司暮兩情相悅,齊嵘一定會立刻落了現在嘴臉,絕不會同意讓她嫁入齊家。
趙長月清冷一笑。又客套了幾句,齊嵘和齊願初便上了馬車離開了。
他們一走,徐子熠立刻鄙夷道:“呸!誰稀罕他們齊家啊。堂姊你好好幹,等過個十幾年,把他們齊家信陽富商的位置搶過來!這老頭兒肯定上趕着把兒子送給你!”
趙長月瞪了他一眼,“十多年以後人老珠黃,我還要來幹嘛?陪我下象棋嗎?”說完拂袖顧自走在前面。
徐子熠和笙兒立刻跟在後面。“別生氣啊堂姊,我這不也是為你着想嗎?”
趙長月道:“我沒生氣,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好好把你手底下的生意做好。另外,堂兄舉察的事情怎麽樣了?”
徐子熠氣憤又無奈道:“他們這群天殺的貪狗,我長兄明明文采斐然,他們卻跟瞎了一樣看不見,眼裏只盯着銀子。”
趙長月嘆了口氣,現下各處百姓只要辦點事情就要“孝敬”官員,她不懂政事,家中也無從政之人,可看這風氣,真正的朝廷不知該有多亂。
趙長月停下腳步,道:“他們要多少?”
徐子熠道:“兩千兩白銀。”
趙長月頓了頓,道:“要不這兩千兩就算是我借的......”
徐子熠一蹦,跳開街上的爛菜葉,道:“長兄不要,他說我爹從前的賭債都還沒有還你,他決不能再要你一個女郎的接濟,反正他是不會要你的錢的,借也不行。”
趙長月繼續往前走,道:“你們爹也是我舅舅,我們是一家人,他總是這麽見外。”
徐子熠道:“哎呀,長兄也是男人,他要面子的,你就理解理解他吧。”
“那他怎麽肯花你的錢?”
“因為我們是親兄弟啊,而且他說是他把我拉扯大的,花我的錢就相當于提前花上兒子的錢了。”
趙長月呵笑一聲。
笙兒跟在後面也噗嗤一聲笑出來。
徐子熠正要再說,忽然聽到後面喊等等。
幾人都停下,回頭一看,徐子熠道:“有點眼熟啊這個人。”
齊願初一身玉青色繡翠竹紋寬袖深衣,離得趙長月五尺遠的時候停了下來,他放下衣擺,拱手行禮,看起來十分焦急的樣子,再擡起頭來,眉頭微蹙,眼尾斜長,烏黑漂亮的雙瞳在月色下泛着水光。不等趙長月說話,他急急道:
“今夜在席宴上,聽家父和黃員外提起長月女郎想要接手黃家的镖行?”
趙長月打量着齊願初,他一路跑過來,臉上出了一些細汗,徐子熠已算是白淨,可齊願初卻生的更白些,面如敷粉,唇如花紅,少有這般豔色男子。
趙長月天生好察言觀色,可以敏銳的感知那種想要得到什麽的欲望的目光,但齊願初的目光卻很奇怪,她有些看不透。她想,如果不是他太無趣、太無欲,就是他藏的太深了。于是她在心中給他的定義為:聰明但毫無用處的危險之人。
這樣的人于她而言沒必要去招惹,遠離就好。不過涉及到她生意上的事情,她還是願意聽一聽不同的意見,她道:
“是,齊二公子何意?”
齊願初道:“不要接手黃家的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