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歸來已是白雲蒼狗(1)
歸來已是白雲蒼狗(1)
現下鬧成這樣,楚辛正渾渾噩噩的病着,睡夢中不斷的回憶着那天在張尋家裏遭遇的事情。高藝明一直在身邊守着,握着她的手,時常拍着她的背撫慰小孩子一般哄她入睡。高藝明的溫柔和貼心,楚辛是知道的。正因為是他,所以她才能肆無忌憚的如此悲傷。
過了一周,她在早晨醒來,看到窗簾的縫隙裏透出來的晨光,空氣裏飄散着帶着露珠的鮮花的香味。循着氣味找過去,果然在床頭看見兩束新摘的野花,五顏六色,強烈表現着春天的熱鬧。
她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過現在是她喜歡的季節。
門輕輕的打開,楚辛睜着眼睛佯裝神智不在線。高藝明端着早餐走進來,看見楚辛醒了,默默的笑着,将盤子輕輕放在一邊,坐在床邊,擋住了落在她臉上的微弱晨光,用手在她額頭摸了摸。
“餓了嗎?”
楚辛躲進被子裏,沒一會兒高藝明也踢掉了鞋到被子裏去抓她。兩人嬉鬧了一陣,楚辛爬起來,下了床,自己坐到桌邊去吃早餐。高藝明也跟着下了床,整理好自己的白襯衫和西裝褲。
“你怎麽什麽時候都離不開你的西裝呢?這是你的睡衣嗎?”楚辛揶揄道。她明明知道高藝明為何這樣,但是很久之前就開始嫌棄了。就算說實話,她敢保證高藝明只有聽話的份,所以又說,“人都是會有審美疲勞的,你不懂嗎?你看我這副樣子,你倒好,西裝革履的,快去換掉,穿和我一樣的。”
高藝明受到批評,微微皺起了眉頭,嘴角卻是控制不住的揚起。看看楚辛,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頭發出油,皮膚狀态差勁,渾身上下散發着西藥的味道和病人的虛汗味。而他自己呢,早起好好打扮了一番,甚至噴了香水。他知道她今天會好起來,所以特地花了心思。前幾天,他陪在她的床邊的時候也是西裝革履,不過那是為了控制自己不做出冒犯楚辛的事情。
“我馬上去換,等我。”
吃完早餐,楚辛也把自己收拾了一番,穿着毛茸茸的睡衣套裝。房子外是一片大花園,楚辛見了甚是欣喜,想要到花的迷宮裏去捉迷藏。不過她不敢獨身一人進去,要是發生了什麽意外,她可不願意。在門口等了一會兒,高藝明還沒有出來找她。于是她粗略的打量了自己所在的房子,只能用一個詞語來形容,那就是“豪華”。就像是在課文裏見過的凡爾賽宮。
有錢人的生活真讓人嫉妒啊!楚辛心裏不滿的想着。感覺到身後有人,她以為是別的什麽人,渾身戒備,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一轉身,看到的人卻讓她開懷大笑起來。
高藝明穿了一身青蛙套裝。渾身上下都是青蛙的皮膚,只露出一雙屬于他的眼睛。看見楚辛笑,他得意起來,開始“呱呱”叫。
“你怎麽這麽幼稚!”楚辛想起來自己的衣服是兔子套裝,于是戴上帽子,兩只大大的耳朵垂在腦袋兩側,屁股後面跟着一坨毛茸茸的尾巴。你有病我也有病。你幼稚我也幼稚。高藝明三十幾歲的人了,玩起這種游戲來似乎游刃有餘。
“呱呱,跟着我去花園裏尋寶藏!”楚辛揮出一只手,像位将軍發號施令。
“呱呱誓死跟随兔子将軍!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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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行李箱剛進門的高藝楠,聽到哥哥的聲音,震驚片刻,連忙爬上樓四處張望,果然看見一只青蛙和一只兔子在花園裏四處亂竄,忍不住吐槽道,“這兩個人怎麽跟傻子一樣?哎?那是個女生吧?是誰啊?”
高楚辛現在應該很慘,他竟然在這裏陪着一個傻女人過家家?之前那麽維護高楚辛,不離不棄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嗎?為什麽呢?為什麽連親弟弟也騙?
兩個人玩累了,躺在草地上看天。藍色的天空格外純淨,一朵朵雲看起來又柔軟又有趣,時常變換着形狀。距離自己生活的圈子大半個地球那麽遠,那些煩惱似乎也被抛之腦後了。如果沒有高藝明那天守在外面,她或許會把自己藏起來,獨自憂傷,久久不能恢複過來。高藝明為什麽是來救她的人呢?她本以為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人生大起大落,全是自己的命運,結果他參與進來了。像白馬王子一樣,把她的人生變成他的王國。
“高藝明,我到底有什麽值得你愛呢?”
“我們在一起已經幾年了?”高藝明說。他在想當初到底愛楚辛什麽才選擇放棄自己的人生留在楚辛身邊呢?他其實是個膽小的人,什麽少年天才,什麽亂七八糟的多到數不清的名譽,他分不清那是恭維還是自己的實力。反正從音樂裏收獲的快樂已經被別人給剝奪了。普通人追求的事情,不是他需要發愁的東西。、除了音樂,他開始學習別的事情,但是內心總是有一個漏洞。自從再次遇見楚辛,小時候的快樂反複刺激着他。之後,他想幫她,相處的過程中發現她已經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她從小便智力超出常人,本應閃閃發光。但是因為生長環境的關系,她的內心千瘡百孔,極度缺愛。她堅強,有野心,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可惜僅僅憑借她的力量很難做到。所以他要用自己所擁有的來幫助她,不需要太多,只是偶爾一句話,或者放出一些利益做交換便可。努力向上的感受是美好的,能讓人滿足的。他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無條件的給予她缺少的愛。即使是扮演着一個奴隸的角色,實際上他樂在其中。
“不問了。愛情到最後都會發展成親情。誰也不想離開誰了。我現在對你就是這樣。你能給我的太多了,而我身邊不可能有替代。”
高藝明在這時候想到洪狀,捂着眼睛苦笑了一下。說着不想離開,實際上随随便便就能将他抛棄。
“楚辛……”高藝明故意拉長了音調,遲遲不說接下來的話。
楚辛當然明白他想要問清楚的事情是什麽,既然他在等着她開口,她就順了這個他的好意,繼續做兩個人感情中的主導者。
“你怎麽不問我那天在張尋家到底看到了什麽?”
“嗯,那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他并不在乎這件事。他想問的是,楚辛那天到底為什麽要棄他而去,她知道那樣做對他的傷害嗎?難道不打算為此做出解釋和道歉嗎?……道歉就不必了,解釋是必要的。
“你知道嗎?我以為張尋是我的好朋友。你懂嗎?學生時代的友情,在隔了幾年之後,好像莫名其妙的就會變得深厚,我很開心能和他共事,幫他也是盡我所能,但是他,明明知道我很在意魏萊,他竟然給我吃了安眠藥,然後和魏萊在陽臺上做那種事。我是被吵醒的,但是睡意很重一直醒不來……他太令人惡心了……就算喜歡上魏萊,不能和我說清楚嗎?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上學的時候鼓起勇氣向他表白,他說,要是有個人長着和你一樣的臉,有着劉練那樣的性格就好了,我一定會喜歡的。劉練是他的青梅竹馬,從小就崇拜的女生。不喜歡我,也沒有必要這樣羞辱我吧?畢竟大家還是朋友。他怎麽想的?”
怎麽想的?高藝明可太清楚了。誘騙楚辛母親簽下了女兒的賣身合同的那位導演,強迫楚辛拍攝大尺度片子,張尋知情後不僅沒有想辦法拯救她于水火,而是給了導演大筆錢,給自己安排了男主的戲份,心思當然是為了假借拍戲的名義占楚辛的便宜。張尋本來沒有進軍演藝圈,追求更大的舞臺的想法,是遇見了楚辛之後才半推半就答應了她的邀請。他從來就不在乎自己的事業,接近楚辛的目的從來就只有一個。只是那時候,楚辛已經結婚了。張尋情欲難解,轉而找上了魏萊為替身。兩個人偷偷摸摸瞞着楚辛,已經茍且許久。高藝明想,現在,楚辛再也不會接近張尋了。而且,他們兩個人的結婚事實已經公布于衆。高藝明對于這一點很滿意。
“你在笑什麽?”楚辛轉過來趴在高藝明的胸膛上,看見他似乎根本沒有聽自己講話,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在樂。
“沒有。”高藝明連忙否認,忍不住落井下石,“張尋不是什麽好人,肯定蓄謀已久,有所企圖。我看他留在你身邊遲早會害了你。”
這怎麽有點吹枕邊風的感覺?高藝明忽然覺得自己內心陰暗了幾分。張尋的目的就是要讓公衆覺得楚辛和他有着無法分開的關系。現在他應該出來承認自己和魏萊的醜事,公開像楚辛道歉,并且退出行業了吧。當然,他不會告訴楚辛這些。等她回去,只需要了解事情結果就行,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她所承受的傷害便會到此為止。要是她一直逃避,不回去的話更好。
“我已經沒法再面對他了。怎麽辦?”
“楚辛……我問你一個問題。”高藝明抱着楚辛,手裏玩弄着一只長長的兔子耳朵,內心不安着,聽到了楚辛的應允,繼續說,“那天你為什麽要跑?那麽執着的逃到張尋那裏,這讓我以為你心裏實際上更想和他在一起。”
“沒有為什麽。”楚辛不耐煩道,聽來她好像已經生氣了。高藝明努力伸着腦袋觀察楚辛的表情,又聽她說,“我說了不想去醫院,你非要在我虛弱的時候強迫我。張尋只是恰巧出現在那裏,我當然要尋找庇護,難道要在馬路上跑一晚上嗎?或者被你給抓回去吓死!”
“沒有那麽誇張吧?”高藝明心虛。
“當然有。我和你說過很多次了,讨厭別人強迫我,現在你也變成這樣了。我告訴你,我不是矯情,我又不是那樣的人,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那在媒體面前說喜歡張尋也是真的?”
“你吃醋了嗎?”楚辛扭頭對着高藝明壞笑,好像抓住了他不堪的秘密而得意洋洋,“那不是為了捧他嗎?唉……我後悔了。自己在這玩心眼,對方根本不吃這一套。”
高藝明知道她說得是陳美林的事情。如今,只有天天在她眼前晃的魏萊還是根刺,陳美林已經結婚度蜜月去了,幸福得很呢,根本不在乎張尋。
“你有沒有覺得我很壞?”楚辛想的是新上映的電影最好不要被人解讀出來自己的心思,否則又會引起軒然大波。
“你要是壞,我就和你一樣壞。你要是好,我也要和你一樣好。”高藝明這糊弄的本事一流。
轉眼到了午飯時間,兩人換過衣服來到餐廳。楚辛看到餐桌上并不是她預想的只有高藝明一人。擡眼一看,高藝明站在對面門口,同樣也很震驚。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高藝明先反應過來,一邊向家人表達驚訝,一邊去接了楚辛到身邊,帶着她向長輩問好。“爸,媽,這是楚辛。楚辛,這是我爸媽,還有弟弟,小時候不常在一起,所以不親。”
“阿姨,叔叔好。”楚辛呆呆的回想着以前演過的電視劇裏面的女主見男方家長時的反應,向兩位問了好。為了表現自己禮節周到,也沒忘記弟弟。
高藝楠聽着楚辛對自己問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引來爸爸和哥哥的責怪。高藝楠連忙道了歉,看着哥哥,開始眼神交流:你可真厲害啊!難道不知道她和張尋的那點事嗎?竟然還一聲不吭把人帶到了家裏?
少多嘴。高藝明同樣用眼神威壓。那邊高藝明的父母已經開始對楚辛問東問西,關懷備至了。高藝明的媽媽拉着楚辛的手,慈祥和藹,“你別怪藝明,我們來得确實太突然,主要是聽說你生病了又不好去醫院,媽媽我正好是名中醫,想着好歹還能幫上點忙。”
楚辛看着阿姨的手指停在她的脈搏上,含着笑意的眼神有一瞬變得生冷。把完脈,她沒說結果,卻是問高藝明,“兒子,你們這次回來,有考慮辦一個婚禮嗎?楚辛,有這個打算嗎?”
“不要。”楚辛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是急吼吼的拒絕。話一出口,她才覺得自己失态了。坐在這一家人之間,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此時此刻做什麽都是錯的。
高藝明的爸爸解圍說,“年輕人的事情他們自己商量,咱們就不要瞎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