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歸來已是白雲蒼狗（2）
歸來已是白雲蒼狗（2）
“是啊，媽媽，我們都沒有這個想法。如果需要的話會通知你和爸爸。”高藝明說，話題轉移到弟弟身上，“你不是不回來嗎？怎麽突然改變主意了？再說，你不回家，跑來我這裏幹什麽？”
高藝楠正吃着牛排，嘴裏的肉還沒咽下去，聽着哥哥不歡迎他過來的語氣，一下子變得委屈，“我還想着先到你這裏來避避難，沒想到撞見你在這裏偷偷的……”接下來的話當着父母的面他不能說出來，點到為止，給哥哥一個警醒。
“入學手續已經辦好了，你吃完飯就出發。”高藝明說。
這是在趕人。高藝明的父母也看出來了。兩人看了楚辛一眼，沒有說出來的話已經表現在臉上。楚辛保持着沉默，此時顯得很不合時宜的冷漠。
“兒子，一會兒爸爸媽媽送你，別難過。”高藝明的媽媽緩和氣氛。
一頓飯吃得還是難受。楚辛已經想要回家了。仿佛是因為她的關系，逼得這屋子的主人離開。她對自己的表現不滿意，也不願意去強迫自己迎合別人。說到底，還是因為她不适合在這種家庭裏生活。她要回到自己的舒适區去。
臨走之前，高藝明的媽媽拉着楚辛的手仔細吩咐，“可得注意點兒，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一家人相親相愛，媽媽看着就高興。要是有需要的盡管開口。”
“媽，你別多管我們倆的事，有我在，她肯定好好的。”高藝明擔心母親這話讓楚辛又胡思亂想，自己一個人心裏不痛快了。
“你能保證她不對你保密？”高藝明媽媽拉着兒子走在前頭，叫楚辛留在房間裏休息，不必相送。兩個人離開時說的話沒有任何阻礙的落進楚辛的耳朵，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知道這對話能被她聽見。媽媽繼續說，“多主意主意她，要是耽誤了什麽，到時候有你後悔的。”
當下楚辛已經決定要離開了。等高藝明一回來，她就說自己要回國。
“你怎麽了？”高藝明不明所以，之前還不是好好的？是因為父母和弟弟突然到訪嗎？他也不知道會這樣。“你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你告訴我好不好？”
“沒有什麽，在這待得有點久了，我得回去，不然我的工作怎麽辦呢？”
“什麽工作不工作的？你現在缺那份工作掙錢嗎？你為什麽不能跳出來看看有更多值得你做的事情？”
“比如什麽？做你的相親相愛的一家人嗎？你瞧不上我做的事情，怎麽就瞧得上我了？”
高藝明應該想到，楚辛已經給了他答案。不過這個時候，因為楚辛突然轉變的态度，他一直處于懊惱之中，沒有來得及細想，只得匆匆收拾了簡單的行李，送楚辛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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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在她跟着高藝明出國之後的第二天開始發生的。她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接着遭遇不幸。現在，她身邊只有徐鈴陪着。因為高藝明的身份太過張揚，所以一落地，楚辛就趕走了高藝明。洪狀沒有來接她，于是從徐鈴那裏得知，在她走後，洪狀的丈夫發生意外摔斷了腿，現在還不知以後會不會好起來，所以她回家了。
“另外……”徐鈴猶豫着要不要把事情說完，見楚辛追問，她覺得不能隐瞞，“阿姨那邊似乎很缺錢，把洪狀姐家裏的所有能賣的都賣了，還當街打人，那套房子被逼着搶走了。後來洪狀姐回去陪她老公，阿姨又叫人追到了醫院鬧，到家裏打砸……”
“能不能給高藝明打個電話，叫他去幫幫洪狀，我媽做下的錯事能彌補盡量多彌補，我以後會還給他的。”
現在的她，已經變成了被切掉八條腿的蜘蛛，無法再爬行了。沒想到逃避幾天，事情就變成這樣。楚辛默默的去看洪狀，站在病房門口還沒有看見他們就被人認出，只好匆匆逃了。不知哪裏來的記者，對她一陣圍追堵截，甚至有人丢了雞蛋過來。
之前的滿滿的邀請和工作如今也變成了越滾越大的債務，所有的字眼都表明高楚辛已經無路可走。樹倒猢狲散，正是現在的狀況。
她來到父母的家裏。像以前一樣的熱鬧，賓客斷斷續續的到訪，不知道在辦什麽慶祝儀式。有位老大媽穿着樸素，認出了以前家裏的大明星，連忙拉着她寒暄道，“孩兒啊，你回來了？你媽媽還說你嫁到國外去以後再也不回來了，我就說嘛，你媽媽過生日，你怎麽會不回來？”她突然湊到楚辛耳邊小聲說，“你媽媽前兩天還被警察抓了，要不說你媽厲害，要是我們這些人，肯定被吓得尿褲子了。走啊，進去，你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在這裏只是為了體會人間冷暖，來看看自己的父母到底有多令人寒心。楚辛想着，此時媽媽出來迎客，把一位位窮親戚請進家門。她看到了楚辛，臉上的笑容不自然了一瞬，先把拉着楚辛的那位老大媽送進門，然後擺出貴婦人的架勢，問，“怎麽舍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跟着你那位有錢的老公跑去逍遙快活了，留下一堆爛債給你爸媽。”
“你平白無故招惹洪狀幹什麽？”
“我招惹？到底誰是你媽？”媽媽突然氣急敗壞，狠狠推了楚辛一把，大罵道，“我招惹她？我招惹她怎麽了？她能把我怎麽樣？還不是你這個狗崽子幹的好事！從小到大胳膊肘只會往外拐！要你有什麽用？我就說憑你這腦子風光不了多久，現在好了，還不知道自己錯哪了？我過生日，你連句囑咐也沒有，空手來的！一開口就問我為什麽把那個只會教壞你的惡心丫頭怎麽了？我告訴你，我那樣對她都是輕的……”
楚辛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她傷心透了，此刻只想着這是最後一次，從此絕對再也不會留戀。
“夠了！你在我這裏想得到什麽？都是因為你的錯，把辛辛苦苦掙到的錢全都賠光了，我這裏沒有你的一分錢，以後別來找我們。”
她原本是想求得一點安慰和支持，早就預料到會失望，此時此刻她還是忍不住流淚了。為着自己這二十多年來的苦。媽媽看着她哭，終究還是有一點不忍心，擡手為她擦眼淚，楚辛無情地擋開了，轉身就走。
沒有平靜多久，魏萊追到了她暫時容身的地方，就在家門口。楚辛許久不用鑰匙開門，顯得生疏了，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打開門。忽然間伸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把鑰匙往裏再推了一些，輕輕一擰，門開了。楚辛已經心驚肉跳，她還以為是壞人尾随，一扭頭，看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瞬間忘記呼吸。
魏萊戴上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這張臉上，和楚辛不一樣的地方就只有這雙眼睛裏透出來的神氣了。
“你來找我有事嗎？”楚辛說。
“我打算退出了。”魏萊沒頭沒腦的開始訴說，“以前是我太自以為是，走錯了路，現在變成這樣，我已經後悔了。我決定退出，不會再在你的視野中出現。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
“你不用給我讓位置，現在我已經沒救了，你既然能站穩腳跟，為什麽不待着呢？如果你想要高藝明，也盡管去試試看好了。”
魏萊慘笑，“明哥從來都沒有給過我機會。他對你一心一意。楚辛姐，我想求你幫忙的事情和張尋有關。”
“張尋？”提到這個名字，楚辛也同樣的不舒服。可她又不能把張尋怎麽樣。
“我知道自己是你的替身，不管是在這個圈子，還是對張尋來說。我不求什麽，只想張尋他能好起來。他喜歡你，但是又不敢說出來。那天晚上叫記者偷拍是他一時糊塗，後來悔恨到去尋死，所以我想請你能不能去看看他，見最後一面，好歹讓他死心之後能繼續好好的活着。”
猶豫兩天之後，她去了。在病房裏看到了渾身上下80%的部位包着繃帶的張尋。要不是張尋開口，她認不出這個人是曾經帥氣迷人的初戀。
“你來了。”他的聲音一夜之間變得沙啞滄桑。
“我來了。”面對張尋，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發生過的事情顯然再怎麽道歉也沒有用了。他們的朋友關系也無法再維持。
“楚辛，對不起。”張尋掙紮着起身，楚辛一個激靈站起來，領會到他是想要好好道歉後連忙阻止，讓他好好躺着別弄疼了傷口。“我從來都沒想着要傷害你，現在變成這樣不是我想要的結果。都怪我的理智被欲望給打翻了……其實再見到你之後我就情不自禁的喜歡上你了，不管是什麽理由，我以為我們能再續前緣，要是我能早點開口，說不定不會是這個結果。楚辛，事情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我沒有辦法彌補了，要是你之後有什麽需要，就盡管和我說，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力去幫你，就當是我在贖罪，好不好？”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楚辛忍着眼淚，強裝冷漠。
“楚辛，別走，我不需要你原諒我，只想請求你給我贖罪的機會好不好？”張尋摔下床，爬着也要留住楚辛。
“你要見我最後一面就是為了求自己心安，你有沒有替我想過，現在的我應該怎麽辦？”她忍不住了。這幾天來的痛苦無人訴說。她不斷的回憶，想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張尋的故意陷害是導火索嗎？如果沒有之前和高藝明的前女友的矛盾，是不是就不會出現魏萊？是不是當初沒有和高藝明秘密的結婚，現在就不會被指責欺騙大衆？她只是一個給觀衆提供娛樂的演員，又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為何要背負這麽重的牢籠？
“你別難過。楚辛。”張尋不顧斷掉的腿，強行爬到楚辛身邊，伸出手要抱抱痛哭的楚辛時想起自己犯下的錯，于是往後退了一步，此時他看見門口有人，正好對方的視線探進來，他認出那人是誰。“你可以東山再起。”
“你不知道那有多麽難。”
她一開始就登上了頂峰，眼看着年紀大了，按照此行業更新換代的速度她也該銷聲匿跡了，偏偏是以這樣的方式退場，如何還能東山再起。當前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的脆弱，沒有人幫扶，她根本無法有模有樣的活着，不論是在這個行業，還是在其他行業。她的人格是有缺陷的，恐怕做不好一般人能做的工作。
“不是有高藝明嗎？他很愛你，真的，不僅是我，你身邊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很愛你，你完全可以依靠他。”張尋故意說着高藝明的好話來勸慰楚辛。他明白楚辛的心思，以前認為能憑借着這一點有機會插進去一腳，現在，他悔悟了。這兩個人是相愛的，不過還需要時間去解決橫亘在彼此之間的矛盾。“能得到一個人的無所保留的愛，也是命運，是你的能力的證明，說明你值得。”
“不是的。”高藝明的愛，只會讓她常常感到羞辱。“他只是可憐我。愛情是最不可靠的東西。”
“那你不如好好利用他，趁着他還願意為你付出的時候。這沒有什麽問題，楚辛，人總是這樣的，就連高藝明也是。”張尋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悄悄和楚辛說話，“他之前不是為了留在你身邊很會賣慘嗎？騙了你那麽久，對吧？你利用利用他沒關系的。”
他想着盡可能的幫助她，但是憑着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肯定拿不出什麽來。不如鼓勵她放心大膽的去接受高藝明的幫助。反正，她肯定在很久之前就察覺到了，高藝明總是在背後幫着她，解決一切障礙。為什麽不能放下心結，坦然的提出要求呢？就算她不說，他也會主動獻上，只要她接受就好了。
“我只是感到可悲。”
至于可悲什麽，楚辛沒說，張尋也想不出來。
門輕輕地開了。兩個人的視線同時向門口看過去，高藝明站在那裏，理直氣壯的，威嚴的，像一位來接貪玩的小孩回家的父親，“差不多了，楚辛，我來接你。”
自從高藝明不再掩飾身份之後，他的氣場就變了，變得像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那般趾高氣揚。楚辛忽然覺得，如果他再這麽下去，她肯定會放棄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