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高藝明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她生氣
高藝明無論如何也不會對她生氣
趕在高藝明開口之前,楚辛脫口而出,“他是我對象的弟弟。其實我有個男朋友,還沒結婚就突然出車禍死了,他受到刺激腦袋不正常,一直跟着我,說要對我好呢!”
“那豈不是變态?”洪狀大驚。
“他是個好人。只是現在腦子不太好,我哄哄他就好。”楚辛膽戰心驚地發言,不敢正眼看高藝明,“好了,我知道你來了,你先找個酒店住下來,等我需要你的時候會打電話給你。”
對象?男朋友?他是她男朋友的弟弟?是指高藝楠的身份嗎?她不願意讓父母以外的人知道自己結婚了,甚至是如此信任的朋友。她願意在新年将近時扔下他追随這位朋友而來,卻不願意告訴她自己已經結婚了。盡管那枚求婚戒指仍然戴在食指上。
“請問我可不可以……”高藝明轉而向湯遠尋求幫助。
沒等他話說完,湯遠明确拒絕,“不可以”。
“可是我知道你家住在哪裏。”高藝明側耳對湯遠小聲說道。
這是被威脅了?湯遠握緊了拳頭,看着這人一臉正氣,人模狗樣,文質彬彬的模樣也不像是那種人呢,怎麽這麽找打?楚辛絕對不能和他扯上關系,得提醒提醒楚辛。
“我還是別走了。”飯桌上湯遠對妻子說。
“怎麽了?單位上對你的安排有變化?”
“我覺得叫高藝明的那人有些危險,你知道他在我耳朵邊說什麽嗎?他說他知道我家住在哪裏,這是什麽意思?想趁我不在做什麽壞事嗎?當時要不是小孩和你們都在,我絕對跟他較量一番。楚辛,你是不是惹上麻煩了?要是有事你就直說,我和洪狀都會幫你解決。”
洪狀可真幸福。楚辛想。
“沒有。他一直對我挺好的,就是為人有點執拗。他不會做壞事的。洪狀,真對不起,不過我保證高藝明絕對不會傷害到你們。”楚辛當即打電話把高藝明叫過來對峙。電話剛放下,那個身穿西裝的男人就推開了火鍋店的大門,穿過重重疊疊的雲霧,出現在幾人面前,臉上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你先坐下。”楚辛說。為了讓大家放心,她把高藝明安排在自己身邊,兩只手抓住他的手,一邊說話一邊扯來根繩子将他的兩只手綁上。
高藝明對此毫不介意,甚至喜笑顏開。旁邊路過的服務員投來異樣的目光,他連連擺手,說,“沒關系,這是家庭樂趣。”
Advertisement
“小心點說話。”楚辛恨不能把他的嘴也封上,暗戳戳掐了他的大腿。“你說!”音量提高幾分,好讓對面的洪狀一家人都聽見。洪狀女兒不怕生人,對着高藝明一直咿咿呀呀。
“你剛才說什麽了你還記得嗎?”
“記得記得。”高藝明對主人表示歉意,“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想試試看這麽做會不會讓楚辛主動來找我,結果,你看,我和你們坐到一起了。快要過年了,大家一起多好啊!”
明天就是除夕夜。高藝明的這句話觸痛了楚辛的心。從小到大,每一年,每一次,她多麽渴望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和和睦睦,快快樂樂的過一個除夕夜,可是現實總是令人失望。如今,她仍舊渴望着,只是擁有太多次失敗的經驗在這些渴望之上蓋上了厚厚的名為“不抱希望”的被子。她厭惡,憤怒。高藝明表現出他對除夕夜團聚的渴望,讓她感到背叛。
“我生氣了,高藝明。”楚辛說。
高藝明的筷子還沒有撈起鍋裏的牛肉,就聽見身邊的楚辛以極其認真的語氣說出了這句話。他的反應有些遲鈍,回過頭再次去确認,發現楚辛絕對是認真的,盡管她想盡力做出開玩笑的表情。
“你離我遠一點吧,別打擾我們。”
這是乞求。也是不能讨價還價的絕對命令。高藝明明明知道,在這一天仍然犯下了錯誤,他說,“是因為我夾了你的肉嗎?給你好了。”
氣氛怪怪的。湯遠和洪狀靜靜地看着,一時無法判斷這兩個人之間的關系是否真如她所說。
高藝明看見楚辛在桌子底下,右手煩躁地擺弄着左手上的戒指,逐漸清醒過來,但他還是不死心,兩只手往前一伸,“那你總得先幫我把這個解開吧,不然我上頭條了怎麽辦?”
楚辛兩手交叉埋藏于腋下,扭頭拒絕,“我不,堅決不。”
湯遠渾身上下表現着這飯桌上彌散的尴尬,勉強笑着探過身子去幫高藝明解繩子。
“我來,我幫你。”湯遠發現高藝明并不情願,也發現那繩子綁得并不牢固,絕對能輕輕松松甩掉。看起來真是腦袋有問題啊!明明看着成熟又睿智的人,怎麽做出這樣的事情呢?湯遠不禁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表示不理解。
“再見。”高藝明終于清醒,乖乖地遵從楚辛的意願離開。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不能呼之即來了。剛走出門,他把右手袖子往上一翻,血已經浸濕了白色的襯衫。得去醫院了,他想。在那裏過年的話,楚辛會心疼嗎?
她以前還是會關心他的。比如說,他幫她夾菜,能換來她偶爾一次的模仿。他不小心睡着,她會扔過來一條毯子到他身上。天冷了,也會說一句“多穿點”。後來,似乎是在他那次安慰她時信誓旦旦的表白之後,她對他完全沒了半點生疏的關心。
這是缺乏安全感。他給的愛還不夠多,高藝明想。剛剛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他便感受到身後的一陣風,來自于他所期待的人,于是連忙掩蓋好自己的弱點。
“等一下,高藝明。”
神色落寞的楚辛,就像是再一次被抛棄的小貓,可憐巴巴,但是仍然保持着它與生俱來的驕傲。
“你生氣了嗎?高藝明。”楚辛雙手捏在一起,不敢擡頭看,但是又擔心對方走了自己沒能及時注意到,之後就很難找到他了。這是屬于楚辛的低頭,高藝明求之不得,自當千般萬般珍惜。
這一番景象,在別人眼裏怎麽看都是女生在乞求男生的感情。實際上不是的,高藝明在心中吶喊,是我,一直都是我在乞求着她的愛。高楚辛她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
“我沒有生氣。我怎麽會對你生氣?我很愛你,你的一切都很喜歡。我可以靠近嗎?”高藝明以為自己得到了第二次機會。
“不。”楚辛往後退了一步,她的聲音帶着哭腔,“老實說,和你結婚的那一刻,實際上我變得很害怕。就算說了那麽多信誓旦旦的話,其實沒有什麽用對吧?我不知道是不是讓你受到委屈了,我真的很擔心離你越近你就會越讨厭我。我不知道怎麽去愛別人。你還沒有了解到真正的我,怎麽能口口聲聲說愛我?一定是假的,是不是?”
“我不需要你來愛我。”高藝明違心的說,“用社會給予的工具,将我們兩個人捆綁起來,我願意,你也願意是不是?不管是什麽樣的理由,我買了戒指,而你,接受了我的戒指,所以不管是什麽樣的理由和我結婚,我都會接受。你想要我說多少遍都可以,你做的每一個決定,我認為都是正确的,我會尊重,會驚嘆于你的心思。你的神秘感,一直吸引着我,令我無法自拔。我的人生是有很多更精彩的事情,但是我後來選擇留在你身邊,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聽到一半的時候,楚辛已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喜歡這些話還是懷疑。聽起來實在太做作了,可是他的表情那麽真誠。他的種種行為也能證明他沒有說謊。“好了,別說了!”楚辛等到高藝明說完之後打斷他,“我曾經說過的,就算我們倆……也是像以前一樣相處,還記得吧?你不要越界。還有,這段時間我想休息休息,我們都冷靜一下好不好,暫時不要靠近對方。”
“好。”高藝明轉身隐藏自己的表情。“聽你的,今天,先再見了。你進去吧!”
“你沒事嗎?你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
“沒什麽,我走了。”
他想要的關心,就是這一句“你沒事嗎”,現在,他聽到了,發現自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是因為內心想要的更多。因為結婚了,所以想要更加親近,像街上別的情侶一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兩雙眼睛之間情意濃濃。熱鬧的節日不是因為人多而熱鬧,若是像他一樣孤零零走在街上,就算穿梭于人群之中,紅燈籠的映照之下,也無法感受到熱鬧。不過,他轉念一想,笑出聲來:我結婚了!
楚辛回到飯桌上,洪狀問起兩人的關系,勒令道,“我看他也不像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呢,楚辛你說實話,是不是被那個人纏上了?這種癡情男最難對付,對你好的沒話說,但就是聽不進去你的拒絕。掌控欲極強,要是結婚了肯定就是跳進了火坑。”
“你幹嘛不信我呢?”楚辛開始耍賴撒嬌。洪狀的女兒看見這位阿姨抱着媽媽,開始哭鬧着要回到媽媽懷抱。于是,一個快要三十歲的大孩子和一個不到三歲的小孩子開啓了洪狀争奪戰。一頓飯吃得熱熱鬧鬧。洪狀忽然提起要去看電影。
“在這裏也沒有什麽事做。之前同事推薦了一部新電影,說挺好的,要不要去看看,寶貝?”
湯遠差點接話,忽然想起老婆的寶貝是稱呼楚辛的。連女兒也沒有這殊榮。
“什麽電影?”楚辛看到洪狀的手機上出現自己參演的那部電影,瞬間心驚肉跳。她還不願意被洪狀知道這件事。這洪狀和湯遠夫妻兩人都是不關注娛樂圈的人,楚辛希望他們能保持下去,兩人的相處模式也能繼續維持不變。“不想看電影。”
“那要不要去看市裏舉辦的春節晚會?或許有你感興趣的人哦!”洪狀好像就等在這裏呢。于是楚辛被輕而易舉的勾起了好奇心。
回到家鄉,楚辛絲毫沒有回到故鄉的親切感。她恨這裏的一切。上學時走過的街道,去過很多次的書店,轉角處那家賣燒餅的女主人。她喜歡的東西只有下雨天,和亭亭如蓋的梧桐樹。但是那些樹已經被砍掉了。這裏沒有她念念不忘的食物,也沒有故事。
她陪着洪狀走親訪友,重新回到高中學校,尋找上學那時候常去的小店。她只是喜歡和洪狀待在一起而已。小孩子十分乖巧,并不哭鬧,楚辛反而覺得這對她而言是殘酷的。如此差勁的地方,作為最純真的孩子,怎麽會對它有數不完的好奇,絲毫感受不到它的差勁。她沒有喜歡這裏,也沒有留戀其他某一個地方。這不正是無家可歸之人的悲哀嗎?
“你看!”洪狀一邊吃炸醬面,一邊用目光示意楚辛注意窗外。楚辛跟着看過去,只見一輛面包車上畫了除夕夜晚會的宣傳海報,紅色打底,幾個容貌出衆的表演者站在醒目的前排,剩下的人當了背景板,盡管寫了名字也看不清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這宣傳做的實在不合格。
“看什麽?”楚辛沒能領會到洪狀言語中的驚喜。
“那麽大張臉,你沒有看到嗎?就算記不清了,那麽大的名字總該看到了吧?後面還有,快看!”
楚辛的關注點仍然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充當了背景的人們臉上。在面包車快要駛出視線之外時,她才為了不讓洪狀感到無趣而快速記住了那張在宣傳畫上占據面積最大的臉,以及他的名字。
“好美的一張臉。”楚辛想起陳美林。赫赫有名的實力演員,擁有響絕時代的美貌和個人魅力。楚辛視她為偶像的第一個原因,和其他人一樣,是因為那張臉。現在,她在制作粗糙的宣傳畫上看到的這張臉有幾分陳美林的影子。他的眉眼更加秀氣,單看眼睛會被人誤以為是一位正值青春靓麗年華的少女。把那雙眼睛放在這個男孩子的臉上,又毫無違和感。楚辛覺得很熟悉,絕對是以前在哪裏見過的。
對以前的事情,楚辛還能記得的已經不多了。她每每認識到這一點,總是受到委屈後偷偷躲在衛生間裏哭的時候。她想着自己的另一種生活,便不可避免的想到以前,發現腦子裏已經沒有幾個人的名字,也沒有什麽能在這種狀态下願意回想起來的事情。她是單薄的。若是突然死去,有人問起這個人是誰,和她一起高中三年的同學肯定會回答說不知道。
她無數次想要重新找回高中時代唯一的朋友,但是又害怕最後連僅存的希望也熄滅了。如今黏在洪狀身邊,她仍然有着這樣的焦慮。
“你喜歡他啊?”楚辛順口說出。她陷入了沉思之中,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沒想到這句話竟然引起洪狀強烈的反駁。
洪狀的聲調突然提高,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麽啊?失憶了嗎?不是我喜歡他,是你喜歡他。這也忘了?你可真是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