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好這一次永不分離
說好這一次永不分離
一顆戒指滾到腳下。
高藝明認出那是他剛買的戒指。拖着一身狼狽撿起了戒指,不知該作何心态。他也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情。此時此刻,腦袋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辦法去想的。當他看見楚辛還在臺階上坐着的時候,并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是什麽樣的結果。
楚辛看着等了許久的人撿起戒指,慢慢朝自己走來。他的額頭上有一片擦傷,破天荒的,在她面前表露出了從未有過的狼狽。但她還是不确定,他是來分手的,還是來赴約的。她心裏百分百确信,自己這樣的人,不值得誰去為她付出任何東西。只需要短短的時間就能認清這一點。而他們,已經相處快要十年了。
高藝楠還埋頭沉醉于說服楚辛認識一下他剛剛講的那位演藝圈的哥哥,沒能意識到自己的親哥哥已經悄無聲息地走過來了。他被踢了一腳,頓時暴躁如雷,拉下帽子,扭頭看見哥哥的臉後,立馬去了脾氣,笑呵呵打招呼,“哥,你來了?”
“你在亂說什麽?小心我揍你!一邊去。”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問楚辛。
高藝楠識相地走遠,他也有自己的任務在身。
“我來了,楚辛,對不起,路上出了事故,所以不得不耽誤了一些時間。”接下來的話,他不得不說,不得不面對更糟的情況。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于是聲音聽着有些委屈。“可以允許我再次為你戴上這枚戒指嗎?”
高藝明單膝跪地。因為是在臺階上,他又經歷了多方磨難,已經很疲憊了,身體不穩,差點向後仰倒,幸虧楚辛及時拉住了他。
“你總是在我剛剛發完誓要離開你之後出現,這代表你告訴我說我是錯的。”
“那我現在,應該出現,還是,不該出現?”
楚辛在思考。她不能依賴一個人太久,但是真的要放高藝明離開……那一次的心痛感覺歷歷在目。
沉默。高藝明被凍得一臉通紅,眼睛也是紅紅的。
“你需要我嗎?真的不後悔和我結婚?永遠也不離婚的那種嗎?”
高藝明木木地點頭。
“你想好了嗎?我要的是永遠也不離婚,你能做到嗎?”說完之後,她又想到什麽,補充道,“只有我說離婚才能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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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藝明快速思考了可能的後果,堅定不移道,“如果我做不到,所有名下財産留給你也好,或者是別的你能想到的,都好,任你處罰。”
這樣的承諾能有多大的份量呢?楚辛一時半會估摸不來,看着高藝明此時此刻信誓旦旦的模樣,于是她自己拿過戒指重新戴在手上,而後雙手替他捂着耳朵保暖。
這時高藝楠收起攝像機,從花叢後面走出來了。他把手裏的玫瑰花遞給哥哥說,“抱歉,剛才不忍心打擾,現在還不算晚吧?還有這個……”弟弟從寬大的上衣內側口袋取出一個盒子遞給嫂子,“這是我媽媽,以後也就是你媽媽了,為了祝賀你們送的禮物,因為哥沒有帶嫂子回家,所以先拜托我來轉交。”
高藝明和楚辛都沒想到兩個人決定的結婚事宜,在父母眼裏是極其認真的,甚至準備了禮物,真心地祝賀。
“先收下吧,以後我會解釋。”高藝明說。
“你們倆有點奇怪哦!”再遲鈍的人,經歷這麽一天也該察覺到了。他不希望哥哥是一時沖動,做出後悔不已的事情。
“你覺得我奇怪嗎?”楚辛這是故意把矛盾引到自己身上,然後借此觀察高藝明的态度。是誰剛剛誤以為自己被抛棄而傷心不已,是誰剛剛才和結婚對象立下了海誓山盟,轉眼就開始了欲罷不能的不信任。
高藝明察覺到楚辛的不悅,立馬教訓弟弟道,“你不要亂說話,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別亂發言,快點回家去。”轉頭又安慰楚辛說,“你哪裏都很好,就算是我親弟弟,他說話也是不公正的,不必在意。你是最好的,真的。在我眼裏,你是最好的,相信我嗎?”
哥哥真是中了毒,竟然說出這麽酸臭的話。他以前是這樣的嗎?高藝楠仔細回憶,好像和上一任女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即使是在家人面前,哥哥也是一本正經地對待工作一樣對待女朋友。他藏着掖着,指定不對勁。這兩人有什麽秘密是必須要瞞着爸爸媽媽的,他必須搞清楚哥哥的秘密。
“你怎麽來的?車停在哪裏?”高藝明轉頭對弟弟說,換了一張心懷鬼胎的臉。高藝楠不由得打起精神,等待着即将而來的不幸降臨。
“你想怎樣?要麽送我回家,要麽給我打車錢。”
他的哥哥一如既往地不顧親弟弟的安危,上手從他身上搜到了車鑰匙,将他這個可憐的小孩兒丢在臨近新年的寒冬的夜晚,頭也不回地離去。
回家路上的楚辛對此感到不安,“你這麽做好嗎?”
高藝明一時沒反應過來,聽見楚辛又說,“你還是回去把他帶上吧,萬一被綁架或者是怎樣,我可負不起責任。”
高藝明嘴角微微翹起,立刻掉頭返回。倒不是他對弟弟有多少關愛,而是順從楚辛的意願罷了。他完全沒有覺得這樣做有任何的不妥。
幾分鐘之後,高藝明為着自己的這個決定而後悔。當他們返回的時候,高藝楠正在一個賣烤地瓜的小攤前蹭東西吃,引來許多人圍觀,帶動了老太太的生意。一群人有說有笑,好不熱鬧。高藝明和楚辛都不願意在那麽多人面前露面,于是遠遠地坐在車裏打電話,眼看着高藝楠拿出手機挂斷哥哥的電話,然後甜甜的笑着和小女生甜甜蜜蜜的拍起照片。
高藝明不得已前去帶弟弟回家。就在這下車之後的幾分鐘功夫,再回來時,只看見楚辛坐在另一個人的車裏對他說再見。
“明年見,高藝明,我要回家過年去啦!”
他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到底去的是哪裏,那輛車就開走了。不知道司機是誰,同行的那個人是誰,車牌號也沒有記住,剛剛結婚的對象就和他說了再見。
“你有沒有記住車牌號?有沒有看清楚司機長什麽樣子?”高藝明問弟弟。
“好像挺年輕有為的感覺,他還挑釁的看了你一眼。”高藝楠故意逗哥哥,不過發現對方的神情不對勁,關心地追問,“不是說了回家,你緊張什麽?”
“絕對不是。”高藝明自言自語,自顧開了車追上去,臨了不忘關心弟弟,“早點回家,半小時之後我會打電話回家。”
半小時?你可真行!高藝楠無所謂的抖抖肩膀,繼續去和他的姐姐妹妹們聊天。他倒不是喜歡被追捧的感覺,只是在這樣的時間,地點,和這些人在一起,能感受到所謂“自由”的感覺。
半小時後,高藝楠接到警察電話,為了盡快趕到那個地點,天寒地凍的時刻,連身上那件最喜歡的衣服也不小心弄丢了,一路拖在車後。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楚辛已經和朋友住進了酒店。一對夫妻,帶着一個兩歲半的孩子,再加上一個高楚辛。
楚辛和這位朋友之間的友情已經超過十年。三年高中同學朝夕相處,七年網上交友,剛剛偶然相見,四目相對互不相識。當時楚辛看着高藝明下車去找他弟弟,心裏突然一陣難受,想要下車透透氣,就在此時這位朋友的丈夫開着車在她面前停下來,搖下車窗,朋友小心翼翼的試探,“是有心嗎?這個?”
她打開微信聊天界面。兩人在幾天前還分享了各自看到的景色。楚辛忽然看到自己的世界打開了新的大門。要說朋友的話,從小到大,就只有過這麽一位。後來分開,她就沒有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了。
兩個人都有些高中時代的影子,但已經确确實實不是那時候的人了。洪狀剛開始是這麽認為的,短短的相處兩個小時後,她認為曾經的朋友除了外貌真是一點沒變。
“叫我楚辛,我改名字了,記得叫我楚辛。”
盡管面前的朋友如此一再強調。她是高楚辛,不是王有心——曾經那個被困在籠子裏的人。洪狀一看便知,曾經的朋友是真的一點都沒成長。
“我們家女兒有玩伴了。”洪狀的丈夫湯遠開玩笑說。因為短短的時間內,他覺得楚辛的心性和小孩子沒什麽兩樣。他的女兒才一歲多,還不會說話。
一行人在酒店休息一夜,第二天天一亮就開始趕路,朝着老家的方向移動。一路上都是不遠萬裏,風塵仆仆回家的人。
“跟着我回家吧,寶貝!”洪狀幫楚辛整理着頭發,把小孩的圍巾給楚辛墊在腦袋下,好讓她靠在車窗上舒服些。兩人的友情從一開始就是如此,在別人眼裏洪狀是老媽子的角色,而楚辛,是那個因為患有某種疾病被養在籠子裏的小孩子。“我老公他到家之後馬上就要回去工作,所以就算回到老家,也還是只有我和女兒在,你過來陪陪我吧!我們還可以去高中學校看看,你想去嗎?”
“我不是很懷念那裏!”楚辛立刻拒絕道,“不過你想要我陪你,是真的嗎?那樣我就樂意。”
“當然了,你幫我帶帶孩子,真是太累了。帶着她簡直什麽都做不了。求你,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幫幫我吧!”
兩個年近三十的女人互相撒嬌,小女孩也跟着咿咿呀呀。開車的男人因此有時候感到愉悅,有時候郁悶不已。
從楚辛離開高藝明時算起,整整四十八個小時之後,這一行人才到達家中。大家又疲憊又興致沖沖,商量着回家之後先洗漱一下,然後一起去吃火鍋,卸去這一路的風塵仆仆。在他們回來之前,洪狀婆婆已經幫忙簡單打掃過房子,所以并不費什麽功夫就住下了。這一點令楚辛很開心。她不喜歡滿是灰塵的屋子,更不喜歡在滿屋灰塵的環境裏打掃衛生。
“我就知道你不肯幹活,所以想得周到吧?”洪狀原本不想令老人家勞累,都是為了楚辛着想,在她答應跟着回家之後才打電話給公公婆婆拜托了這件事。
“哎呀,你這麽說我多不好意思。”楚辛是難堪的,為了不和洪狀鬧別扭,這些年來面對類似情況,她只學會真誠相對,因為她相信洪狀并不是不愛她的。
“好了,好了,我的錯,對不起,寶貝!”洪狀抱着自家女兒探過身子去抱楚辛,小女孩便倒進楚辛懷裏,順勢親了楚辛的臉。楚辛受寵若驚的笑了,洪狀笑了,洪狀的丈夫一邊搬着行李一邊也笑着。
洪狀小跑向電梯,以便搬着重物的丈夫早一些卸下重擔,驀然看見丈夫身後站着一個熟悉的人。她想了半秒,記起這是兩天前楚辛與之分別的人。她忘了問楚辛這個人是誰,于是回頭看向楚辛,只見她抱着孩子站在門口目光躲閃,遲遲不肯向前。
“你找她?”湯遠快步走到老婆前面,以防這位不速之客突然做出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來。“你是她什麽人?”
看楚辛的樣子,并不想見這個人,所以肯定不是楚辛告訴了他自己的位置。從楚辛與洪狀的對話中,湯遠聽得出楚辛突然要跟着他們回家是因為在自己的生活圈子受了委屈,想要獨自散散心,而她沒有把自己的位置告訴其他人。所以這個男人是自己找來的。他用什麽方法找到這裏?細思極恐。湯遠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對方。
看着對面男人眼睛裏的敵意,高藝明倒顯得更加的溫厚恭敬,首先道歉說不是故意驚吓到大家,只是擔心楚辛而已,所以想過來看看,告訴她自己就在附近,要是有什麽需要随時可以打電話找他。
高藝明清楚楚辛的性子,楚辛那時候急匆匆的離開,就是為了氣他,所以并不敢貿然打電話繼續惹怒她,只能“曲線救國”。他找到了楚辛的爸媽家,确定她沒有回家之後,擅自翻找了她的物品,從照片、信件中找到兩個楚辛的故友,也有可能帶楚辛離開的人。這兩天,他去了三個城市,詢問了十多人才追到這裏。背後那麽狼狽,只為了能優雅從容的站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你需要的時候我會在,不需要的時候,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等着被你需要”。
他清楚地知道,楚辛需要這樣的安全感。
洪狀抱過楚辛懷裏的孩子,悄悄問她,“是誰?”她猜想兩人是情侶關系,又篤定楚辛的性子一定會在戀愛和婚姻關系中吃虧,十分擔心。
洪狀等着這個答案,湯遠等着,高藝明也等着。尤其是高藝明,他盡管明白會失望,但還是期待着楚辛在自己信任的朋友面前對兩人關系表示承認。
“是我的……”楚辛在“保姆”和“助理”兩個詞語之間猶豫。好像都不太合适。助理身份是假借的,保姆身份是如假包換的,男朋友身份,她一直都不願意承認。沒有人的情侶關系像是他們兩個那樣。況且,高藝明本來沒有那樣的想法,只是照顧病人一樣來到了她身邊,是她強求了他。而且,不管是“保姆”,還是“助理”,對洪狀解釋起來都不那麽容易。他們還不知道她已經成為了小有名氣的明星。要是随便編一個借口,萬一以後需要說更多的謊,憑她的腦子是兜不住的。她不知道在洪狀知道自己和高藝明的畸形關系之後對待自己的态度會有怎樣的變化。于是刻意轉移話題,“你忘了,他在我們高中學校當過實習老師。”
一說完,楚辛就知道自己犯了個錯誤。高藝明是在她的初中學校當老師的。那個時間,她和洪狀還不認識,洪狀也沒有在那所學校上過學。
洪狀顯然對這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表情逐漸變得迷茫,姑且相信了這回事。下一秒就反應過來,嚴肅詢問:
“這和你們倆現在看起來不一般的關系有關系嗎?楚辛,老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