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陰沉的天色宛如濃墨一般,暈染在天際,夾雜着消毒水的風從四面八方朝着醫院裏的拐角湧過來。風中還夾雜着嘈雜的人聲,篤篤的腳步聲。
“不可能,小夏她不會這麽做。”蘇羽像一個護崽的老虎一樣,将聞夏護在身後,朝着躺在地上,無力起身的高婉低吼。
高婉只是涼薄的看着她笑,笑意被血色一染,配合風雨欲來的天色,變得有些恐怖。
“高婉,你真是身體力行的教會我,什麽叫無所不用其極。”聞夏借着蘇羽拉着她的手蓄力,從地上站起來。
“我現在覺得即使再一次死在你手裏,一點也不怨。因為沒人能能狠過你。不過,你是因為高晴生死不明,腦子糊塗,竟然想出這個方法。我既然來找你,又怎麽會不做其他準備。”
高婉臉上的笑瞬間扭轉成充滿恨意的兇煞。她昂着脖子,擡着頭,看着聞夏,滿眼的驚駭之情。
聞夏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子,用手幫她捂住傷口,聲音不輕不重的說,“我說過,我要把你送進監獄。所以,你還不能死。”
醫生趕到時,聞夏這個不專業的救護人立馬被擠到了一邊。蘇羽呆愣的看着短短的兩分鐘的時間裏發生的一切,精神幾乎崩潰。
因為地上的槍,醫生立馬報了警,讓聞夏與蘇羽待在原地不要動。聞夏覺得腿有點軟,靠在身後的石柱上,靜等着警察的到來。支撐力氣随着高婉不甘的眼神消失在她面前,轟然倒塌。聞夏長出一口氣,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
蘇羽走到她身邊,想伸手,又有些遲疑,最後還是蹲下身來,用手将她疲憊的面孔擡起來,看着她的臉良久,才哽咽着出聲,“小夏,你還好嗎?”
“嗯”聞夏看着蘇羽年輕不再,且布滿細紋的臉,輕聲應着,鼻子一酸,将視線移開。離得近了,她才發現蘇羽的兩鬓竟然銀發暗生,滄桑爬進了她的眼裏,眉目之間,皆是愁苦留下的痕跡。
“對不起,小夏,是我不好,才會讓你承受這麽多。”她摸着女兒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在聞夏看向高婉的眼神裏,她看到恐懼,看到無畏,看到堅定。而這些,她這個做母親的從來都一無所知。
她不知她眼中為何會有如此深的恐懼,不知是什麽讓她克服恐懼變得無畏而堅定。
“不用對不起,我已經不是那個耿耿于懷你是否公平的小丫頭,我也長大了,長大到足夠理解你。”聞夏伸手深深的抱着蘇羽,睽違已久的擁抱,讓她們的心在大雨傾盆落下的時,靠的更近,相互依偎,相互溫暖。
顧霆安從手術室裏出來,看到外面毫無預兆的傾盆大雨,心裏一突,匆匆的将手術服換下,遞給一旁的助理,就大步流星的朝着辦公室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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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沒人,洗手間沒人。顧霆安一拳砸在牆壁上之後,生理上的疼痛,并沒有讓空氣裏的不安減少一分。高婉不見了,聞夏不見了。這個認知讓顧霆安不安。揉着被窗外的雨聲砸的煩躁的腦袋,閉眼,調整自己的情緒。
良久之後,顧霆安睜眼,看着灰色玻璃映射出的投影,這個眼神暴躁的人是誰?他什麽時候變成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了。他不喜歡現在這個動不動就情緒不穩定的自己。
顧家老大打來的電話,阻止了想要再次砸牆的人。
“顧遠出車禍了。陳家暗線上的人幹的,撞車的是一個叫沈妍的歌星。”顧霆安眼神一黑,陳揚果然就是個瘋子廢物,除了對付康洛的時候精明,幹什麽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外強中幹家夥,活該康洛往死裏折騰他。
“他怎麽樣?”努力克制住要殺人的沖動,顧霆安一邊往外科走,一邊在電話裏問。
“沒什麽大事,馮家那小子在翻車的時,護着他呢。”
“飛揚怎麽樣了?”
“正在做手術,不過聞夏她……”
“你知道她在哪?”
“高婉受傷了,腹部中了一槍,警方認為她有故意傷人的嫌疑,因為攝像頭錄像顯示,高婉中槍之前,她們發生過激烈的争吵和肢體接觸。”
“你怎麽了?”顧遠的父親聽着電話裏騰的一聲,皮肉骨頭撞牆的聲音,眼皮一跳,他這個萬年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弟弟要破功了。
“沒什麽,飛揚手術完了給我說一聲,我先去趟警察局。”
“好。”顧霆安剛要挂電話的時,他大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說到,“聞家小丫頭讓我我給你帶句話,別擔心,她沒事。”
顧霆安一句話沒說,挂了電話。他真沒想到聞夏這麽快就敢自己去找高婉,她的膽子比他看到的大很多啊。
一把捶在方向盤上,顧霆安在警察局前面踩了個急剎車,仿佛又回到了聞夏生日那天,雨噼裏啪啦的下着,模糊着眼前的視線,他知道聞夏在那裏等着他。
不過這次不同,那次的心境是他即将要與聞夏斷了所有的羁絆,這次是他意識到,原來真的有那麽一個人,會讓他有想發瘋的感覺。
在意識到高婉與聞夏同時消失的一瞬間,他才發現他對聞夏之前說過的夢深信不疑,并且意識到讓聞夏心生恐懼的人就是高婉。
聞夏正處在危險中,他可能已經或者将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失去她,這個念頭讓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發瘋。
他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不能允許自己竟然沒有護好她。一想到明知道她對他有隐瞞,沒有直截了當的去問他,而只是私下裏去查探,導致聞夏處境危險,他就不能原諒自己。
如果,可能這類他不喜歡的詞變成了他害怕的詞。
他的字典裏,被聞夏寫進了害怕這個詞。
顧霆安摸遍了全身,也沒有找到煙,最後冒着雨走進了警察局旁的超市。
聞夏在蘇羽的陪伴下,不卑不亢的将她與高婉的對話錄音交給警察,并配合警察做筆錄。
從高婉是高晴的親生母親,高晴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開始說起,聞夏幾近哽咽,将自己是個受害者的形象擺在了人民警察面前。
“你早就知道她會對你不利?”
“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她與沈妍的事有關系,她那麽厲害,我一定要保護好我自己。”
“你是怎麽知道沈妍的事的?”
“她派了一個人跟蹤沈妍,也跟蹤我,那個男人叫阿力,他拿高婉對付沈妍的手段恐吓過我,說如果我不乖乖的順高婉的意,我和沈妍将會是一個下場。”
“受到恐吓為什麽不報警?”
“因為職業的關系,收到恐吓信是很平常的事,我也是知道她的真是身份,才細思極恐的。後來高晴跳樓,我看她是真的愛高晴,想讓高晴認她,想勸她停手,早日回頭是岸。”
聞夏說完,蘇羽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落在她手背上,“小夏,這麽多年,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一點都不愛你,你收到恐吓信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
聞夏一怔,擡手順着蘇羽的背,安撫她,“我是不想讓你擔心。”
“我們希望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前,你能留在南城,配合我們查案。”警察在接到自稱聞夏律師的張楷的電話之後,表情嚴肅的看着她。
“我堅決配合你們查案。”聞夏摸了一把有些發癢的鼻子,她剛才感覺背後有人看她,轉身誰也沒瞅到。
“那好,等你的律師過來,辦完手續帶你離開。”
張楷換了個新眼鏡,金絲邊框成了沉悶的視野裏的一抹亮色,聞夏一直覺得律師是個很厲害的職業,靠耍嘴皮子吃飯,原本她認為演員就已經是個很輕松的職業了,沒想到律師更輕松,演員完全是一個不遵守自然規律的職業,反重力吊威亞飛來飛去的,大冬天穿的涼薄如絲,大夏天穿的層層疊疊,額頭留着虛汗,還要假裝是寒冬臘月。
“張律師真是辛苦你了。不過你你自己來的嗎?”聞夏瞅了一圈,都沒看見那個該來,卻沒來的人。
“顧太太是想問顧先生。”張楷扶了扶眼眶,站在警察局門口的遮檐下,看着一片水霧迷茫的天際。
“對,難道不是他讓你過來的嗎?高晴手術還沒有結束?”
聞夏神色一緊,看着張楷。
“是,不過顧先生有點其他事,過不來,讓我給你帶句話,順便給你帶點東西。”
“什麽?”聞夏默默松了口氣,顧霆安還讓張楷過來把他弄出去,應該沒生多大氣。
“顧先生他說,高晴的病情暫時穩定下來了,後續可能要進行心髒移植手術,不過不用擔心,手術風險不高。”
“嗯,我知道了,還有呢?”聞夏眼巴巴的看着他。
“還有就是讓我帶給你的這份文件。”張楷從公文包裏拿出顧霆安讓他準備的文件。
“什麽東西?”聞夏拿着,左看右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你拆開看看就知道了。”
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出現在聞夏的視線裏的時候,聞夏眼前一黑,順着蘇羽的肩膀就往下倒。
“小夏,小夏,你怎麽了?”蘇羽一慌,急忙用手撐着聞夏。
“我感覺我的心髒出了問題。”聞夏一臉生無可戀的說。
顧霆安這氣生大了。
“怎麽了,是心疼嗎?是一邊疼還是兩邊疼?”蘇羽急忙詢問。
“顧太太心病犯了,還是去醫院看看的好。”張楷眼皮一跳,不鹹不淡的說。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不錯,顧霆安都學的戲多了,他這老婆真是戲精本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