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蘇羽一個人坐在由昏黃的燈光營造出來虛假溫暖的房間裏，厚重的窗簾将外邊耀眼的陽光全都遮擋。
她曾經以為就算沒有太陽，燈光也足以溫暖支撐她度過餘生，沒想到一切都是她的自欺欺人。
是她錯了。
燈光再亮，也沒有陽光那般炙烤人心的溫度，只能在陽光無法企及的地方，茍延殘喘。
聞夏從小叛逆，她明知道原因，卻還是在選擇了一個完整的家，舍棄了她。
聞天海拖着一身的疲憊進門，看到房間裏的場景一震，混濁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人。
這麽多年來，蘇羽已經不再年輕，時光并沒有善待她多少，臉上細致的紋路，都是謝謝家她為這個家付出留下的痕跡。
蘇羽聽到他進門的聲音，頭也沒擡，輕飄飄的說，“我總以為，你們之間，我們之間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就可以抹平所有的隔閡。你會是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
聞天海聽到蘇羽的話，眼神晦暗不明的變了幾變，梗在喉嚨裏的話最後也沒有說出來。
聞夏說的沒錯，所有的錯都是從他開始的，高晴說的也沒錯，他是懦夫。
“結婚的時候，你說過，我們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可是當我只是女兒出生的時候，高婉卻抱着她女兒出現了，你說你事先不知道，你說你與她早就不相往來。好，我信你，誰沒有犯過錯。
這麽多年，我真想問問你，如果你事先知道高婉懷孕了，是會不顧一切與她在一起，還是會讓她打掉這個孩子。還是你們早就篤定，我會接受這個孩子進聞家。”盡管她已經很努力的再克制自己，擴散到空氣裏的聲音，仍然夾帶着一絲顫抖。
“蘇羽，是我有愧于你，這麽多年你兢兢業業的維持着這個家該有的樣子付出了所有。是我對不起你。”
聞天海頹然的将手中的拐杖抛落于地，伸手想拉一把蘇羽，被她躲開。
“這個家該有的樣子。”蘇羽自嘲的看着他，事到如今，他還沒有意識到，這麽多年，這個家的問題出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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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房間裏懸挂着的兩人結婚時的婚紗照，她穿着夢寐以求的純白婚紗，眼神裏滿是對未來生活的希冀，可如今，她二十幾年過去了，她卻過的一團糟。
“這個家一直以來都是按照你希望的樣子來過的，從來都不是我所想要的。這裏從來都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的家不應該是這個樣子。”她上前，一把取下光潔如新的相框，摔落在地上，靜靜的看着裂紋從那張洋溢着幸福的臉上一點點的蕩漾開來，兩人的容貌因此變得模糊，再也看不清。
“離婚協議，我會簽好，拿給律師，讓他送過來。如果不是生死離別，我們就不要再見面了。”
房間的門被從窗戶的縫隙吹進來的風重重的關上，外邊天色不知道何時陰沉起來，平地而起的邪風夾雜着嘲笑聲從縫隙處擠進來，圍繞在他耳邊，一遍一遍的肆虐着他的耳膜。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挪到地上破碎的相框前，慢慢蹲下身子。坐在地上，一言不發的看着照片上的兩個人。
當初結婚的時候，他是真的想好好過日子的，事情為什麽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高晴因為情緒激動，心髒病發，被緊急送進了重症監護室，作為心髒科醫生，顧霆安套上工作服，臨走之前吻着聞夏的額頭說，“在這裏等我，我很快回來，一切都會沒事的。”
神情恍惚的聞夏聽着他的話點頭，看他離開後，低頭一言不發的盯着自己的手，她知道，顧霆安也知道，有那麽一瞬間，她是想松手的。
在今天來醫院做心理檢查之前，她自己早已私下聯系過上一世馮飛揚曾經給她心理醫生。不管顧霆安找的心理醫生多厲害，她心理早已有了戒備與防範，有些東西潛意識裏就不會說出來，因為她不需要顧霆安看到她心裏陰暗的那一面。不管他能不能接受。
“你的副人格正在發生病變，病變來源于你內心的恐懼，如果你無法面對它，這份恐懼會一點點的蠶食主人格。”
在真實的看到高婉的時候，聞夏就知道，她內心的恐懼，從她重生開始，就一直逃避的恐懼，從來都不是死亡，而是高婉。
聞夏站在窗戶旁，借着百葉窗的縫隙，看着悄無聲息從醫院後門進來的人，不是別人，就是上一世那個一直跟蹤她的人。
将口罩帶好，聞夏最後看着顧霆安房間裏的時鐘，拿起顧霆安放在衣架上的白色工作服，在心髒的地方印上唇印，然後将衣服放好，關上門，腳步堅定。
她必須過了自己這一關。她和顧霆安還有大把的時間，她不能一直讓自己龜縮在角落裏，借着顧霆安身上反射的陽光活下去。
“夫人，暗線收到了三少的警告。”男人貼着石柱，聲音低沉的對已經全然不見一絲柔弱得女人，聞夏看着女人如弱柳扶風的腰，看似盈盈不堪一握，其實內裏宛如金剛絲。
“理由？”高婉眼神一閃，冷冷的聲音，宛如水蛇一般，纏着你的身體流轉蕩漾，讓人不敢呼吸。
“顧家。”
“阿力，暗線的主子是誰？”高婉身板一正，側頭看着鼠眉賊眼的人，聲音裏帶着虛無的空笑。
“……暗線是老爺。”叫做阿力的男人聽到一聲冷哼，又生生打了個轉，“當然是夫人，當初三少要斷了暗線，是夫人保下暗線，給兄弟們一口飯吃的。”
“三少也不是管閑事的主，顧家重文商，不會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女人，置顧家所有産業不顧。”她說着，看了一眼誠惶誠恐的阿力一眼，眼底湧起一道鄙視得暗光，“沈妍的事辦的怎麽樣了？”
“按照之前的計劃，她的專輯昨天淩晨上線，新聞發酵需要兩三天。”
“太慢了，三少是不滿意了，才有閑心去管其他的事。”高婉聲音一沉，語氣不悅。
“我明白了。聞家那個小女兒的事怎麽處理？”
高婉身形一轉，看向高晴手術室的方向，聞夏呼吸一緊，靠着牆壁背上生出一背冷汗。
“等手術結束，如果小晴能好好的，你就不要再跟着她了。”
“我明白了。我先去處理沈妍的事。”
男人走後，高婉又站在後邊的走廊看着遠方烏雲翻滾的天際，身影像一個被拉滿的弓。
“如果高晴出了什麽意外，你是不是就要拉我去陪葬。”聞夏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讓它盡量聽起來風輕雲淡。
“聞夏”
她猛地轉身，一雙丹鳳眼，精光乍現。
“你怎麽會在這？”
“來見你。”她走到距離高婉幾步遠的面前，眉眼微斂，“你都默默的關注我這麽久，我不來見你，是不是又要被你說不懂事了。”
“原來你不止心大，膽子也大。”高婉繞着聞夏走了一圈，眉眼一挑，打量着她。
“要見你，膽子不大不行。”她身形未動，任由高婉打量。
“我以前還真是小看你了。你來見我幹什麽。”
“我看你實在太笨了，高晴一輩子都不會認你，她不認你，就還會繼續霸占着我母親，我實在看不下去，決定給你指一條明路。”聞夏一口氣說完，被高婉陡然鋒利的眼神刺穿，連故意都壓抑着，不敢盡性。
“你能告訴我，你這麽嚣張的資本是什麽嗎？”高婉眼睛一眯，退到之前那個男人靠着的石柱上，從手包裏掏出一支煙，摸在手裏。
“我知道你要做什麽，被人看穿，難道不是你這行業的大忌。”
“臭丫頭，你是演戲太多，傻了嗎？想唬我？”
“先說接下來，很快就要發生的事如何，那個叫阿力的，就是你先來恐吓威脅，跟蹤我的男人，現在應該已經把沈妍新專輯抄襲的事情推送到各大媒體網站，然後買一批水軍，煽動正義路人，力求在短時間內達到轟炸的效果，不知如此，說不定為了事半功倍，沈妍婚內出軌的石錘也會被業內知情人士甩出來。
又或者這樣還不夠，再将之前潑在康洛身上的污水加倍的潑回來。反正不管用什麽方法，都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沈妍的精神堡壘，讓她發瘋。
當然沈妍也不是什麽小白菜，一時半會瘋不了，不過你手段這麽高超，也會讓別人以為她瘋了。然後送進一家醫院，各種致幻的藥物用着，心理醫生引導着，讓她不瘋也瘋，最後像剛才的高晴一樣，從高處一躍而下，做一個翩翩起舞的血蝴蝶。可惜的是，沒人攔着她。”
高婉的臉色在聞夏不緊不慢的聲音裏，層層褪色，最後紅粉消逝，只剩慘白。
“沈妍死了，既順了那個所謂三少的心，還成功的做了一把實驗，然後将這一套再照搬在我身上是嗎？”
聞夏逼近高婉，看她周身氣勢盡除，只剩白骨撐着一堆了無生氣的皮肉。
“我一直不明白，我并沒有擋高晴的路，你為什麽這麽千方百計的想殺了我。”她蹲在高婉面前，看她必露兇光的眼睛深處，不斷的有恐懼翻湧上來，她的心越發的平靜。
“因為是蘇羽她搶走了我的女兒。所以我也要搶走她女兒。”高婉突然深處指甲尖利的五指，措手不及的卡在聞夏的脖子上。
她咳了一聲，伸手去扒高婉的手，無奈高婉下了狠勁，她掰不開。她臉色通紅的看着一臉瘋狂的高婉，不遠處是有醫院的攝像頭，雖然聽不到她們說什麽，但是動作還是能看清的。
在高婉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推到在地的時候，聞夏同樣伸手掐住了高婉的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