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章
第 93 章
我沒有回公主府,一整天,去了哪,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我是被人叫醒的,在大街上,在一個角落,地上都是我飲的酒壇。
當他們告訴我暹茙王子在昨晚死了的時候,我是有點懵的,我思忖着這跟我有什麽關系,雖然他看起來不像會突然暴斃的,但是他死了對我來說,是大快人心。
只不過當他們告訴我殺死他的兇器正是我的那把龍麟,還說有人看到我在他死的地方附近出現過,我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了。
“不過一個北疆小國的王子,死了便死了,算得什麽!”
這是今天/朝堂上,我那皇帝老丈人甩袖子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現在朝裏主要就是兩個聲音,一個要處置了我,這也是北疆使節的要求,務必要對暹茙有個交代,另一個則是主張開戰,暹茙王子挑釁在先,這些年來北疆小國也不停滋擾邊關,索性直接打了,殺雞儆猴。
朝堂果然是一個複雜的地方,牽一發而動全身,甚至都沒人提一句是否我所為,好像就真的默認了是我做的,他們的關注點,在意的只是要議和還是議戰,這件事在其他人眼裏不過是一個契機,關乎大曜接下來的舉動,我就像被擺上臺面的魚,任人炙烤,無可奈何。
書房裏,皇帝已經在了,我跪下去時,他站在沒有打開的窗邊背對着衆人,手也在身後,拿着那串藍綠通透的翡翠撚珠,并沒有回頭,“兒臣,參見父皇。”
撥弄撚珠的手一下子停了,清脆悅耳聲自然也戛然而止,“都出去。”
當然,他指的是在屋裏伺候的為數不多的幾個宮人,伴随着門忽然的關緊,我覺得自己的境況,就像這間緊緊關閉的屋子,仿佛被困在了裏面,此時此刻我竟不禁在想,若把困裏面的木字改成人,那不就成囚了麽,看來,我離階下囚不遠了。
“起來吧,”
“是。”
皇帝老丈人發了話,但我聽不出是個什麽情緒,君心難測,我從來都沒敢去揣摩聖意,這可是天子,與他一起時更是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獨處之下則更甚,現在再去猜,也來不及了。
我等了半天,眼見他不說話,這屋子裏的安靜讓我整個人都有一種窒息感,簡直如芒在背,終究還是我小心翼翼的開口,“父皇宣兒臣,是想,問暹茙王子的事麽,”
半晌,我等了半晌,以為他要一直沉默的時候,他回我了,“這事,朕已命人去查,”
……這麽說我要怎麽接,問有結果了嗎,明顯這是個蠢問題,那我說什麽,你跟天子說話,他不搭理你是正常的,你不回他那就是萬萬不行,也不知道我是酒沒醒還是腦子這麽熱,我竟直接就回了他一個字,“嗯。”
然後,我就看見對方轉過身來,盯着我,老實說,皇帝老丈人,獨孤逸峰臉上沒有表情的時候,是有些駭人的,我跪了下去,“父皇,暹茙王子的死,與兒臣無關,”并非其他,只是這事真的不是我幹的,我昨晚雖然醉,但絕不可能跑去殺人,再說就暹茙王子那體格,他殺了我還差不多,可如今龍麟在現場,但我也不知是何時掉的,這些且不提,眼下最要緊的,是這事已經影響了大曜和北疆的關系,無論如何我不能莫名的背了這罪責。
我把頭埋在了地上,聽見他坐了下去,“是不是你幹的,已經不重要了,”啪啦!是撚珠被擡手丢在龍案的聲音,“在北疆和暹茙眼裏,是大曜的人做的,至于是誰,在他們眼裏并沒有區別。”
雖然這次關系大曜與北疆,但聽到皇帝這話時,我心裏還是說不出的堵,分明就不是我,然而聽他語氣,似乎也覺得同我有關,畢竟龍麟擺在那,我白天剛同那暹茙王子打了,我甚至還親口說要殺了他,不免也覺得心中憋屈,“父皇的意思,是戰,還是和,”
“你說呢?”
堂堂天子,又何必來問我,我跪在原地,拱手,“此事既然因兒臣而起,自會給大曜,還有暹茙國一個交代。”
“你如何交代?”
我還沒回,就聽見李隆升在外面嚷嚷起來了,緊接着房門被人推開,“父皇,”
是熟悉的紅影,她在我身邊跪下,皇帝揮了下手,李隆升又出去把門帶上了,“父皇,長風是冤枉的,”
“小歌,你先起來吧,”
“父皇,”獨孤沐歌卻不肯,“我的驸馬我清楚,不是她做的,這次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皇帝捂着額頭,“他是冤枉的也好,真做了也罷,在其他人看來,都是大曜幹的,”
“那又如何,那個王子本也不是什麽好人,”
“好了!”
“不過區區暹茙,我大曜豈能将之于眼,”
要不說是父女倆呢,兩人的話還真是,挺像,但皇帝顯然是不高興了,他吼了一聲,“獨孤沐歌!”
“父皇要打要罵要責要罰,全沖兒臣來,這事是因兒臣……”
“放肆!你現在沖進來,想跟朕說什麽?說你為了你的驸馬,說你是來護夫的,是不是如果朕處置他,你還要說人是你殺的?”
獨孤沐歌,她向來都是個固執而倔犟的,只見她将腰板挺得筆直,雖跪着也難掩那抹氣勢,她盯着前方,“是。”
真是個傻姑娘,何必呢,我不過是你的假驸馬,我從不懷疑她待我的好是虛情假意,可是在我見過了你對高翊,我明白,我們是不可能的,我不配你,我只希望你将來能好好的,“父皇,是兒臣的錯,與公主無關,兒臣願一力承擔。”
“長風,別說傻話,是兒臣……”
“夠了!你們倆在朕這裏互相攬這罪責做什麽?”皇帝拍了下桌子,完了又道,“你們以為朕是那昏庸無能的君王,”他又指着自己的寶貝女兒,“你遲早要把朕氣死,為了你這驸馬,朕若是有心治他,何必命人帶他來禦書房,今兒個上朝時直接拖到大殿便是,朕也沒有說是他做的,已經在查了,即便真是,那有得什麽,大不了打便是了,若出了事朕就把女婿推出去,大曜還有什麽顏面?”
“那父皇……”
獨孤逸峰沒好氣的看了自己女兒,“朕真是服了你這個丫頭,罷了罷了,你們倆先回府去吧,”
我道,“父皇,暹茙那邊……”
其實我看得出,這事是有些棘手的,他眉眼裏都有愁容,“再說吧,朕累了,你們退下罷。”
“是,兒臣告退。”
我們倆剛走,皇後便進去了。
“皇上,”
“婉儀~”
皇後過去為對方按了頭,“又頭疼了?”
“這次的事,”
“我知道,”
“打,一個字下去,一聲令下,又有多難呢,這幾年南下災禍不斷,北疆,連年都有進犯的,好不容易如今講和,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事,更何況這次是咱們理虧,朝中那些個大臣,說來說去也沒個結論,”
宋婉儀的目光有些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你相信她?”
“你指的是長風?老實說,朕也不知,方才他給朕說得言之鑿鑿絕不是他,這孩子平日裏也老實,可龍麟在那,昨天他一個人也沒人一塊,再說,暹茙那小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竟敢觊觎小歌,問題在于,現在是大曜的人殺了他們的王子。”
“她的嫌疑的确最大,”
獨孤逸峰也陷入了沉思,“小歌的驸馬,總不能,把他交出去?”
走遠些後,獨孤沐歌轉身看我,“長風,有我在……”
真像以前她總會抱着我,告訴我放心,有什麽她會護着我,只是,時過境遷,“你看,我又惹麻煩了,”
“不,不關你事,”
我們身後跟了人,我知道,是來盯着我的,若我猜的不錯,接下來等待我的,就是回府後的軟禁,若我不是這個驸馬,恐怕這會已經是身首異地了,“沐歌,我,很謝謝你,剛才在父皇那說的那些,不過,這是我自己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免得把你也扯進來。”
“什麽叫你自己的事,”她上來握我的手,“長風,我們說過的,你的事也是我的,我們是一體的,”
我縮回了手,在她不解和委屈的目光中,我勉強自己擠出一個笑容,“其實,三年快到了,如今出了這事,趁着這機會,不若告訴父皇,我們和……不,你休了我吧,”
“你,”獨孤沐歌顫抖着唇,“說什麽?”
“我們成親也兩年了,如今也只是提前,”
“長風,”我看見,她眼裏的震驚,還有即将落下的晶瑩,她上前捏住我的雙臂,死死的,“你在胡說什麽,我們明明……”
“這次的事不同以往,趁早分開,也免得把你扯進來,”
“不,長風,不管它什麽事,你說過的,我們一起面對。”
我搖搖頭,卻還能笑出來,“不是的,其實我也想好了,三年時間長了些,我現在也有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必擔心我,我有北定王家做靠山,有衛家和姐姐疼我,”
“你,為什麽,為什麽你突然,就變了,”
“沒有,我一直如此,”
獨孤沐歌,她拉着我的手,強迫我與她對視,我們的眼裏分明都只有彼此,可是你的心,你第一眼注意的,卻是她,“長風,你,可是有什麽,有什麽可以問我,我可以告訴你。”
答案我已經知道了,還要再問嗎,還要再聽你回答我你的心還裝着她麽,還是要看你閃躲的眼神,亦或是你們之間種種過往,我不願,我也不想讓我們倆都難堪,不問,是彼此最後的體面罷,我與你,也不過是兩個可憐人,我搖着頭,“我這人三心二意慣了,從前的玩笑話莫要往心裏去,和離也好,休書也罷,我都是可以的,”
“你……”
她還想抓我,我卻已退後了,“還是回府吧,公主,”
“你叫我什麽?”
我張嘴,“公主。”這一聲喚,卻是那麽的生疏,就像我們倆的心,漸行漸遠。
獨孤沐歌那雙美眸裏此刻出現的是不可置信,确認着我臉上沒有一絲波瀾的表情,然後。她笑了起來。
啪!
狂烈的風伴随着怒吼的話語在耳邊呼嘯,“衛長風!你在說什麽混賬話!”
我捂着自己的臉,都說大曜的公主皆會打驸馬,傳聞真是所言非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