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章
第 92 章
第二天我們還沒起,李隆升就來了,他帶來了皇帝的口谕,看我昨天宴席吹風飲酒着了涼,這幾天在府裏休養,暫且不要去上朝了。
想來這是怕我同那暹茙王子起了沖突吧,想來他昨晚醉酒時口口聲聲說要打贏我得到沐歌,老丈人估計是不想節外生枝,反正他在這也呆不了幾天,過了便是了,其實不止我,李隆升說好幾位驸馬我那老丈人都找了理由放他們在府裏歇着了,我還是不得不感嘆,皇帝就是皇帝,什麽都能想到,我們還在被子裏做夢的時候他就已經連告假的理由都給我想好了,也是,就我這德行,同那暹茙王子打,大家應是覺得雞蛋去碰石頭了,我的确也不想生事,真要打不過,且不說後果如何,臉是給丢光了,丢大曜的人,更丢她的。
雖然不必去上朝,但我心中膈應,這個暹茙王子到底是怎麽會一直嚷着要見沐歌的,本來的使節也不是他,于是我拜托徐長安和卓弋替我打聽,這事我那皇帝老丈人那是何等的精明,已經私下裏派人去查了,我只需要等他倆給我帶結果就好。
果然剛過一天,他們倆就來找我,我不想這姑娘聽太多擔心,雖說這暹茙王子想見她的事她知道,但一來她大曜第一美人一直聲名在外,偶有使節求見也不足為奇,二來那晚對方那龌/龊話語着實令人惡心,很明顯他并不是只因為聽說她是第一美人就如此執着的要來,當中定是有蹊跷,我想具體的細節還是莫要讓她了解了,畢竟只能令人不安,還是少聽為妙,于是我請了他們去外面的酒館。
“怎麽樣,”
“哈,”卓弋調侃我,“你倒心急,這才剛坐下呢,”
徐長安道,“長風身為驸馬,當然急切了,何況那天你也在,那暹茙王子的話你又不是沒聽到,”
“是那,敢在咱們面前那麽放肆,”
“你們倆先別說這,打聽出來了麽,他怎麽會突然來訪的,”
卓弋先左右看看示意我們噤聲,然後擡了下手讓我靠近,拉低聲音道,“聖上查了,說是之前賜給暹茙的禮物裏面,不知怎的,混進去一幅畫,”
“一幅畫?”
“對,其實賞賜些字畫也沒什麽的,可這畫,偏偏是一幅美人畫,游園圖,”卓弋在打探這方面還真是個人才,“畫上有諸位公主一起游園嬉戲,我問過了,那可真是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八公主,你說這暹茙王子本就好色,見了能不動心麽,”
我心中更是覺得有問題了,“不該呀,要賞賜也還是名家之作,怎麽會是宮裏畫師的一幅游園圖,”而且還是那麽多公主,這不是惹人遐想麽。
“害,問下去全是一問三不知,皆說不知道這畫怎麽放進去的,有可能是宮人忙起來一時錯手加了進去,總之,沒了結果,皇上不高興,抓着負責這次禮物的一幹人等打了頓板子,禮部也被劈頭蓋臉的訓斥,罰俸是少不了了。”
禮部?那魏定一現在不就在禮部麽,果然,又是他搗鬼,我一拍桌子,憤怒不已,“畜生!”
徐長安和卓弋見狀忙拉我坐下,“你這麽大火做什麽,雖說那暹茙王子确實不該惦記公主,你也得小心言行啊,”
他們不明所以,以為我說的是暹茙王子,其實我罵的卻是那居心叵測的魏定一,我越想越氣,連連飲了幾杯酒,“淨做些下三濫的事,”
“下三濫?長風,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我搪塞過去,畢竟同他的恩怨除了沐歌和姐姐,沒有別人知曉,“來,喝酒,”心中氣不過,只得喝起了悶酒,該死的魏定一怎麽才能收拾你。
他二人以為我是心裏煩這使節之事,倒也沒說什麽,陪着我一起痛飲起來。
酒過三巡,卓弋拍着我的肩,“別那麽生氣,咱們大曜可不怕他們,一個小小的王子,還敢在咱們地盤造次不成,”
我笑了笑,“倒是多謝你們倆了,”
徐長安也笑起來,“大家兄弟,倒不必客氣,”
“就是就是,不過,你可是答應我的,”
卓弋望着我搓手,我知道他的意思,找他們幫忙他們也爽快,不過卓弋這人好奇心重,貪玩,平日裏也喜歡個舞刀弄槍的玩意兒,當時他拍着胸脯說打探的事包在身上,也開口說想見識下我的龍麟,其實這匕首我的确愛不釋手,時常也會帶在身上,碰巧那天換了身衣裳忘了,今天自然帶了來,我遞過去,道,“這朝中我看好奇者,非你卓兄莫屬了,你怎麽知道我有這匕首,”
卓弋接過去,直看的眼睛發光,反複把玩,足足半晌才依依不舍的還我,“聽朝中的人提起的啊,說是北定王在你生辰那天送你的,可真是把寶物,我跟你說長風,這要不是王爺送你的家傳寶物,我真想給你換,多少東西都行,我家裏的你随便挑,實在不行我給你銀子,”
徐長安笑笑,“此物不管誰得,定是心頭好的,你就莫要奪人所愛了,”
“我這不是一說嘛,我也知道他定不會放出來的,啧,都說百聞不如一見,龍麟這寶貝,今天得見真是有幸了,來,為着龍麟,我們兄弟再喝!”
“喝!”
我帶着醉意出來,他們倆要帶我去風花雪夜,我借口說醉了有些累想回府去,一來我的确對那沒什麽興趣,就是些姑娘陪你吟詩作對喝小酒,搞不懂怎麽就那麽愛去,二來我是告病在家的,這節骨眼上還是不要節外生枝了好,他兩大概也是想着這點,便也沒一直勸,出了酒館大家就分開走了。
今日/眼光格外刺眼,天氣相當的好,喝了些酒,整個人倒也還覺得舒适,或者是許久沒醉過了,不知不覺,想起了府裏的人,從前我只要外出回去,便會給她帶東西的,也不知是天意還是我其實內心早已做了打算,前面正是和豐旺,我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我買了許多螃蟹,蟹肉,蟹粥,蟹粉酥,其實我這人應該是可惡的,這些天對她那麽差,她卻一句怨言也沒有,現在我又那麽突然的,不知所謂的,在這一刻又想和她好好的,想買好吃的回去給她,想我和她在這樣明媚的日子裏坐在園子的涼亭裏,想她吃着我買的東西開心的喚我長風,你為了她學剝蟹,那麽,蟹也是你喜歡的麽。
真是好巧不巧,今天在這裏,我遇到了一個人,或者說,我沒想到會遇見。
“七驸馬,”我望着高翊,這才是你心心念念之人,果然我從前是個盲了的,這般的長相氣度,才襯得上你的喜歡,也是,從以前我第一次見你,還把你當作賣身青樓的落難小姐,真是可笑,我硬擠出了一個笑容,“你也來買蟹麽,”
高翊是一個溫和的人,她對着我客氣的笑了,“是啊,公主想吃,就過來買了,”
她提起七公主時,語氣是說不完的寵溺,眼中更是藏不盡的愛意,那你又可曾知道,一直有一個人,在不遠的地方看着你,默默的為你做了一切,她離你們,離你,是那麽的近,卻又如此遠。
掌櫃将食盒遞了過來給我們,笑嘻嘻的,“兩位公子都是常客,今天倒一起來了,可真是巧呢,”
高翊也常來,那麽,是你帶她來的了,那間雅座,也是你為她備的麽,呵,我提着這食盒,只覺分外紮眼,一切都是為了高翊,你的心,從來就不屬于我。
“八驸馬?你不舒服麽?”
我也不記得是怎麽走出門口的,高翊同我說話時我才回過神,我心裏在想我恨高翊麽,并不,事實上我誰也不恨,她喜歡誰是她的事,只不過沒有告訴我,只不過是我傻,只不過是我以為等她放下,那我們就可以攜手走過一生,我這人平日裏做夢慣了,如今真真是最大最可笑最不切實際的夢。
“哦,無事,”我沒有一刻比這會無比讨厭兩家的府邸如此之近,只能同一個讓我見着便會心痛難受的人一道走了,高翊,你又為何,能在她心裏。
同高翊走着,我們倆卻又話少,我左想右想,實在想不到一個獨行的理由,正煩躁的緊,又迎面遇上了一個人,是我最不想的——暹茙王子。
他顯然認得我,大步沖沖的朝我們走來,又打量着高翊,然後仰天笑起來,“我認得你們,都是驸馬,大曜的男兒真是如此不堪,這麽孱弱,也能當公主的丈夫,那我手下那些男兒,豈不個個都是大将軍,哈哈哈……”
我和高翊對視一眼,心中怒火沖天,但我想着之前皇帝老丈人的叮囑,不想與他多做糾纏,便同高翊低聲,“我們還是走吧,莫要與他争執。”
高翊也是點頭,我們倆正要離開,那暹茙王子卻擋住了,他後面的下人也攔不住他,他一下子掀開我們的食盒,“吃的,大曜的驸馬,就是上街買吃的麽,跟女人沒什麽兩樣嘛,”
他嚷嚷着,四周開始有人朝我們走來觀望了,“我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王子請讓開,”
這暹茙王子說話難聽,人也賤兮兮的,他還是不肯讓我們走,“我到處找你呢,終于見到你了,我要挑戰你,還有你,”他也看向了高翊,“你的公主也不錯,你們的公主,美極了,來打一次吧,你們倆一起,輸了,我的女人我的東西都可以給你,贏了,我要你們倆的女人,”
“你!”我努力控制自己,手卻攥得死緊,“公主不是貨物,”
“女人,就是貨物,贏了,她們就是我的戰利品,你們可以一起上,你們是打不過我的,我是北疆第一勇士,”暹茙王子湊過來,那笑容惡心的我想吐,他張嘴,又是一身酒氣,說了一句讓我喪失了理智的話,“我們的規矩,有人挑戰就要接受,不打,那就是認輸,今晚,我就要去你們家裏,嘗嘗你的女人,還有你的,”
怦!
什麽鳥/人,這德性也敢叫第一勇士,真是放肆,在大曜的地盤還是在皇城撒野,又蠢又壞,滿腦子只記得女人和打架,根本不考慮這次北疆來訪的目的,被我老丈人警告也不知收斂,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實在是沒忍住,掄起拳頭打在了他左眼上,高翊見狀也是食盒一扔,迅速一拳打去,我們倆默契的又同時擡腿,直接給他腹部來了兩腳。
噗!
這一踢可不輕,他一擡頭把酒都吐出來了,一股臭味,但是人好像也被我們激怒了,“好,我北疆的人是不會輸給你們的!”
我跟高翊一起打了上去,說實話論體形論身手我們倆都不是他對手,更別說單打獨鬥,但是現在圍了這麽多人,已經是騎虎難下,萬萬不能給大曜丢臉,但我倆始終有顧忌,怕被他碰着了身上發現我們的秘密,高翊也是左躲右閃的,直氣的這家夥狂怒,“卑鄙的兩個人,不要跑,我們來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啪!
我趁他分神,在他後腦拍了一下,“大曜可不是你暹茙,只會使些蠻力,”
“你!”
我們倆一左一右,一個負責引開他注意力,另一個就趁機偷襲,不過我心想今天算是完了,兩個驸馬一個鄰國王子當街打架,恐怕局面是不好收拾了,但現在不打也打了,只得硬着頭皮繼續。
暹茙王子的确是戰場上歷練下來的,他很快的就抓住了我們的破綻,一個掃腿,我跟高翊同時倒在地上,他見狀哈哈大笑,我趁他過來時抓起一把沙土灑去,和高翊一起把他撲倒在了地上,他揉着眼看不是很清,我們倆上去左一拳右一拳,沒一會三個人直接在地上扭打到了一起,我瞅準機會一個勁打他頭,“服不服,服不服!還敢不敢打公主的主意!”
“不服!你卑鄙,我要打死你們,今晚我就去把你們的女人……”
高翊也是氣極,一把沙扔進了他嘴裏,他拼命掙紮,先是把我甩開了,然後猛地一腳踹去,将高翊踹飛了老遠,直摔在地上無法起身,卻見他眼睛已經差不多恢複,正要起身對着高翊去,我一看情況緊急,瞬間想起了身上的龍麟,便慌忙拔/出匕首,直接對着他刺去!
誰知這王八蛋反應迅速,馬上轉身捏住了我的手,用力将我手中龍麟反過來,對着我心口直刺,我的力氣并沒有他大,拼命抵抗也無濟于事,連忙用另一個手擋,卻只是握在了利刃上,然而那匕首還是離我的心口越來越近……
“住手!”
我看見,一隊士兵,領頭的是周将軍,他曾是高家的部下,他手握寶/劍,只擡手就把我們兩分開了,“王子,傷了我朝驸馬,恐會影響和氣。”
後面跟來的是七公主,當然,還有八公主,獨孤沐歌,高翊還在地上,七公主一見便緊張的跑過去,“驸馬,驸馬,”
而獨孤沐歌,我的妻子,她第一下,也是看了高翊,“翊……”
我站在對面,看見她悻悻的望而卻步,看着她原本要伸出手又馬上縮回的手,她張了嘴,卻又無聲的閉了,我看着這一幕,手上滴血的傷口似乎也不那麽疼了。
她第二眼也望見了我,朝我跑來,滿臉的關心,“長風,有沒有事……”
我将手負在了身後,“沒事,”
暹茙王子看着圍過來的士兵還想再說,“別人不可以插手,我……”
“大曜有大曜的規矩!”周将軍常年在西荒作戰,威名遠揚,北疆各部也都聽聞他名聲,他雙目炯炯,“豈容爾等放肆!這裏不是你的暹茙,你今天若是執意如此,休怪周某!”
暹茙王子不甘心的看着我,“這場比試還沒有結束,”
“我不會同你比!公主是我的妻子,把你那套惡心人的東西收起來,你再敢說出一個不尊重的字,我就殺了你。”
這場鬧劇總算是結束了,周将軍過去查看高翊的情況,“還好我去了你府上看老太君,說了多少次,出門帶點人,”
“叔父,你數落我做什麽,又不是我要惹他的,”
七公主緊張不已,“驸馬,有沒有傷着,有沒有事,”
“沒事,被他踢了一下,他還想過來,是八驸馬攔着……八驸馬人呢,”
“沐歌也不見了,許是先回去了,驸馬,我們也回家吧,你吓死我了,”
“好,都是高翊的不是,害的公主擔心,先回家吧。”
獨孤沐歌跟在我身後,“長風,你怎麽……”
“我沒事,本來買了蟹的,都打翻了,”我這會連笑容也扯不出一個了,“你先回府吧。”
她卻要來握我,“你的手傷……”
我縮開了,“小傷,”
“可……”
“你先回去吧,”我不明白事已至此,我為什麽連一聲怒吼也沒有,我看着她,淡淡的,“我想一個人待會,求你,”
她似乎很震驚我的最後兩個字,居然後退了一步,張了張嘴,我不想再停留,轉身,飛快地跑了。
去哪呢,衛家,王府,姐姐那,想了想,我今天更适合一個人,還是飲酒去吧,不都說麽,一醉解千愁,真可笑,我衣食無憂,如今又是北定王的世子,哪裏就有愁了。
然而這天偏不讓我好過,第二天就在我還沒酒醒時,傳來了一個噩耗,暹茙王子死了,而兇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