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配粥

第6章 花燈與貓

花燈與貓

褚蒼術的低燒一連持續了小一個星期，家裏本來不再有的咳嗽聲再次出現。

褚玉蘇沒想到哥哥在雪裏跑了一夜就會變成這樣，難得沒吵沒鬧，哥哥燒一退就乖乖巧巧的來褚蒼術床邊道歉。

她的手緊緊攥着自己的衣服下擺，頭恨不得埋地裏。

褚蒼術當然看不得她這個樣子，想把她抱床上哄一哄。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虛弱程度，差點連妹妹帶自己一起翻出去。

盛明澄眼疾手快，把兄妹兩個都撈到懷裏。

褚玉蘇被哥哥這個樣子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睛就要掉眼淚。

盛明澄把褚玉蘇放自己腿上，讓她和自己面對面。

“不許哭，把眼淚憋回去。”他掐了掐小姑娘水嫩的臉蛋，“你哥哥只是着涼感冒了，不是什麽大事，今天早上燒就退了，你哭什麽？嗯？”

“芷溪，哥哥沒事，是哥哥自己要去和你跑的，再說你當時用雪球砸的又不是我，對不對？”褚蒼術也趕緊湊過去哄。

“對，你砸的是我，我都還沒哭呢你哭什麽？”盛明澄變戲法一樣，從被子裏掏出一個新的兔子娃娃塞褚玉蘇懷裏。

這個娃娃比最開始的那個看起來更精致，面上連一點線頭都看不出來。

“你哥哥前幾天發燒不能出去，有點精神就和我坐床上給你縫這個娃娃，看看喜不喜歡？”

褚玉蘇緊緊摟着兔子娃娃，嗷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看起來想往褚蒼術懷裏撲，但好像突然想到什麽，坐着沒動。

于是盛明澄把她塞過去。

褚玉蘇抱着自己哥哥的脖子，哭的昏天黑地。

兩個人不太明白她為什麽突然爆發，只能手忙腳亂的哄。

“我以為哥哥要死掉了………嗚嗚嗚……哇！！！”

沒想到是這麽個原因，褚蒼術沒忍住，笑出了聲。

褚玉蘇到底只是一個剛剛六歲的孩子，很多東西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好啦好啦，哥哥真的只是感冒，不會那麽容易死掉的，不哭不哭。”

聽到哥哥笑了，褚玉蘇的情緒慢慢緩了過來，只不過眼睛紅紅的，還弄濕了褚蒼術的前襟。

盛明澄把她抱下來。

“行啦不許鬧了，先和元宵去玩，你哥哥的衣服被你弄濕了要換一下。”

也許是怕衣服換慢了又生病，褚玉蘇點點頭，拉着元宵就跑。

“小姐你慢一點，小姐……”

“記得去洗把臉，別吹風。”盛明澄囑咐了一句。

他起身給褚蒼術找了件新衣服，自己去端他的藥。

褚蒼術換好衣服，乖乖給自己蓋好被子，倚在床頭發呆。

他第一次開始後悔這些年的自暴自棄，想起那棵被藥澆死的植物。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

或許從他選擇關上門開始，就已經把自己推上了一條絕路。

“想什麽呢？這麽出神。”盛明澄端着藥，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

褚蒼術抿了抿嘴，撲進盛明澄懷裏。

“唉唉唉，藥……”盛明澄把藥舉起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他有點好笑的摟住褚蒼術，把腦袋放到褚蒼術的腦袋上。

“我說你們兄妹兩個今天都怎麽了？你下一步是不是也和那小丫頭一樣，要哭出來了？”

眼淚都快出來了的褚蒼術：…………

他生生憋了回去。

“沒有…”

“還沒有？我都聽見鼻音了。”盛明澄把他拉開，看着他發紅的眼睛。

“怎麽了有這麽委屈？”

盛明澄擡手，抹了抹他的眼尾。

“好了不哭，這樣，回頭我也給你縫一個玩偶？”

“滾蛋吧你。”褚蒼術吸了吸鼻子，笑出聲。

“笑了就行，快趁熱把藥喝了，涼了你更咽不下去。”

好像也不至于那麽糟，褚蒼術想。

元宵節那天，為了證明自己真的不會死，褚蒼術決定帶着妹妹去看燈，逛廟會。

褚玉蘇有了點心理陰影，一開始是拒絕的。

褚蒼術一次又一次發誓不會有事才帶着小姑娘出了門。

大街上确實很熱鬧，猜燈謎，賣燈籠的到處都是，還沒走兩步，兩個女孩就一人提上了一個。

好玩的東西太多，褚玉蘇暫時忘記了她虛弱的哥哥。

他們出門帶了足夠的侍女和仆從，并不擔心兩個女孩走丢。

盛明澄買了個橘色的小圓燈籠塞進褚蒼術懷裏。

“給我們粥粥彌補一下童年。”

他說。

每年的這個時候褚蒼術都會坐在窗邊，聽外面吵吵嚷嚷的人聲，以及偶爾看看模糊不清的燈籠光。

如今他和盛明澄置身于人群中，時不時停下挑一兩個小東西，手裏還提着一盞小燈籠。

就好像突然從空中落到地上，很踏實。

“兩位公子要不要買花燈放水裏？我這就剩這五個了，看你們長的俊俏，三文賣給你們。”一個挎着竹籃的婦女上前，和他們推銷自己的花燈。

盛明澄湊上前看了看，算不得精致，但配色不錯。

“好啊，我們都買了。”盛明澄說。

買了小花燈，一行人向河邊走，零零散散的能看到一些人也在放花燈。

褚玉蘇迫不及待的沖上前，小心翼翼的把畫燈放入水裏。

燈非常輕巧，立馬順着水流向前飄走。

“你可以對着它許一個願望，沒準會實現呢。”褚蒼術笑呵呵的，內心盤算着不管妹妹許什麽願望他都要實現。

“真的嗎？那我希望哥哥以後能再健康一點，不那麽容易生病了。”小姑娘雙手交叉握在一起，閉着眼睛非常正經的許願。

直到她睜開眼睛，褚蒼術都仍然有些愣神。

“那我這盞花燈就和你許一樣的願望吧，成真的可能更大。”盛明澄拍拍褚玉蘇的頭，放掉了自己的花燈。

“那我的也一樣！”元宵跟上。

“你們還真是…”褚蒼術有些說不出話，半晌，他放掉了自己的花燈。

“你的願望是什麽？”

“我不告訴你們。”

“哥哥耍賴！我們都講了！”褚玉蘇抗議。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姑娘們的注意力很快就又被燈謎吸引了，摩拳擦掌的想要贏下一個挺粗糙的兔子燈籠。

雖然受文化水平的限制沒有成功。

到了後半夜，幾個人開始往回趕，褚玉蘇耍賴一樣爬上了褚蒼術的腿，讓盛明澄推着。

“等一下，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臨近家門口，褚玉蘇突然道。

“你說草叢裏？聽聲音像只貓。”盛明澄回答。

“貓？”

褚玉蘇跳下去，蹲着扒開草叢，和一只髒兮兮的小白貓對上了視線。

那小貓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但很兇，一直張嘴哈褚玉蘇。

她最近有在學武，不怕被抓傷，但她怕傷到小貓，一時間也沒有亂動。

“你別怕，我不會…”

“哈～”

“讓我試試？”褚蒼術出聲。

盛明澄伸手攔了他一下。

“這小東西看起來挺兇的，你可以嗎？”

“放心，這些年可能是我越來越弱的原因，很少有小動物對我有敵意。”他拍了拍盛明澄的手。

确實如他所言，剛才改一直炸毛的小貓哪怕看到輪椅這麽個龐然大物也沒有跑，反而安靜下來，只不過仍然是滿眼警惕。

褚蒼術彎下腰，把手伸到小貓面前，輕聲哄。

“乖，不怕。”

小貓擡着爪子看着他，猶猶豫豫的把自己的一個貓爪放他手上。

“對，真棒。”

褚蒼術伸手把他抱起來，奇異的，小貓安靜下來，順着他的意思蜷在他的腿上。

“哇……”褚玉蘇捂着嘴吧，不讓自己沒見識的聲音漏出來。

“怎麽樣，想養嗎？”褚蒼術問。

“我要是說不想養哥哥會怎麽辦？”

“不怎麽辦，你想不想養他都是我的了。”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褚玉蘇覺得自家哥哥越來越屑了。

“先讓我抱着吧，等回家把他洗幹淨再給你。”

盛明澄從褚蒼術手裏把貓接過來，小貓沒有動，但顯而易見的緊張了很多，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他。

出乎意料的，這是一只很聽話的小貓，無論是把它放到木盆裏洗還是被元宵綁上絲帶都不吵不鬧的。

“小的幼師住在鄉下，也見過不少野貓，都一個賽一個的兇，這小貓也太通人性了。”把貓洗好的仆從感嘆。

褚蒼術笑着把貓抱在懷裏搓。

“王爺，外頭有個自稱立仁先生家仆從的人求見。”一個侍衛進來禀報。

“怎麽這個時間過來？快讓他進來。”盛明澄癟了癟眉。

“王爺，盛公子，我家老爺他……去了。”來人是自盛明澄和褚蒼術記事起就跟在老先生旁邊的管家。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場面變的沉默，因為小貓帶來的溫馨氛圍蕩然無存。

兩個女孩不知道立仁先生是誰，但她們能感受到空氣中的壓抑，緊緊挨在一起不敢發出聲音。

“是…何時的事？”盛明澄的嗓子有些沙啞。

“昨晚…”那管家鞠了一躬，“老夫人知道你們定然惦記，讓我來送個信。”

“張名回來了嗎？”他又問。

“按理說大公子明日能到家……”

立仁老先生唯一的兒子沒能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