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
【04】
因為雲遮了月,使這昏暗了不少,也就使吳楚窈沒有看見席如銘那紅了的耳朵。
看他一副執意要走的樣子,吳楚窈只好道:“不是我不讓你走,只不過你看外面下雨了,你我皆沒帶雨具,不如就在這裏談彈琴,等雨停了再走,攝政王這千金之軀若是受了風寒,豈不是耽誤了國事”。真是天公作美,下的及時雨。
“談情,你我二者之間有何情可談,本王對你并無興趣。”席如銘的耳根已恢複了原本的顏色,聽吳楚窈又說這些輕浮的話,厲聲道。
吳楚窈聽到這話知道他誤會了,笑盈盈道:“攝政王誤會了,我說的是這個琴”。
席如銘順着她手只得方向去,不禁覺得有些尴尬,也就輕咳了一下,不說話,就愣在原地。卸去了戾氣,倒是驚奇的有幾分不同。這是她上一世未曾見過的表情,不禁讓她失了神。
吳楚窈看到席如銘未有去意,道:“聽聞攝政王對琴頗有研究,不知道今日可否,為我指點一二”。
席如銘被她打趣怕了,怕他要是走,吳楚窈又會弄出些什麽動作來輕薄他,且外面正下着雨,待雨小了再走也好。就走到石桌的左側坐了下來。
吳楚窈見他坐了來,也回到了琴前,彈了起來。
十指芊芊,在弦上游走,那勾撥撩弦,似在撫摸愛人的肌膚。
席如銘剛剛沒有聽清這琴聲,現在沉下心來,倒是聽出了這曲中深含的愛恨情仇,癡男怨女。
這倒讓席如銘重新審視了吳楚窈,原來她不光有一張好看的臉,這琴技也是有所造詣的,就是輕浮了些,想着她的輕浮就又想起她那纖纖如嫩荑的手指,那朱唇,你尾角微挑的眼,倒是覺的心頭微微一蕩。
一曲以畢,吳楚窈看向他,像是在等待他的評價,于是席如銘道:“公主彈的甚好,我沒什麽可以指教的。”
“那攝政王可否彈奏一曲,反正走不了,呆着也無聊,不如像平常一樣撫琴,也不算是蹉跎了時間。”
“那就多謝公主借琴”。席如銘也覺得找點事做,比這大眼瞪小眼來着要好,就應下了。
他彈的是《滄海一笑》,席如銘的曲子彈得好,她是知道的。上一世做夫妻,這一起彈琴,便是他們二人唯一心平氣和相對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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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席如銘已一曲作罷。吳楚窈收了心思,退了那臉上的愁思,換上媚人的淺笑,道:“你說今夜可配的上風花雪月之景?”
“長公主說笑了,今夜何來的風花雪月,這除了風還真看不到其他三景。”席如銘不解地看着吳楚窈。
吳楚窈環顧四周,指着那盞自己帶來的燈,道:“這盞燈雖不似明月皎潔,但也有幾分雲中月之感。”
然後又起身向欄沿走去,将手伸出,衣袖因手的動作,滑到了手肘處,雪白的肌膚露出。
雨水打落在了手掌中,打落在手臂上,在手臂上滾動,順着那光滑的曲線劃下。
吳楚窈對着空中說:“你看這雨是否可以比雪,這雪落手心,也不過片刻就化成了水”。
席如銘聽見他說話,就向她走去,就在倆人只有一拳之隔時,吳楚窈正好轉過了身,倒是與席如銘撞了個滿懷。
因為靠的近,席如銘甚至可以聞到吳楚窈身上淡淡的脂粉味,還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
這桂花香讓席如銘感到安心,他最喜歡桂花香。
吳楚窈的腦袋貼在席如銘的胸上,席如銘感覺胸口出癢癢的,原來是吳楚窈将自己的小腦袋在他的胸前上下的蹭着,倒讓他想起了”饅頭“毛絨絨的腦袋瓜。
吳楚窈擡起頭,看着席如銘說:”至于花嘛,攝政王你說是這花美還是我美呀?“
席如銘的眼裏映着個明豔動人的女子,女子眼中的笑意像是塵封多年的蜜釀。不禁有些失了神,道:“公主國色天香,自然是美不勝收。”
“雖然是客套話,但我就當是誇我了”。吳楚窈低頭輕笑。那如扇翼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十分靈動。
席如銘口中說的雖是客套話,但真心覺得吳楚窈長的是秀色可餐。
“公主,奴婢見下雨來給你送傘了。”如畫抱着倆把傘,站在亭中喊道。
聲音打破了這空氣中微微暧昧的氣氛。
聽見如畫的聲音,吳楚窈後撤幾步,改變了之前暧昧的位置,繞過席如銘,向如畫走去。
“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回去了。”吳楚窈道。
“公主這位公子是誰呀?”如畫用眼睛瞧了瞧席如銘,笑的一臉暧昧。
又接着說道:“這公子長的真俊,莫不是公主新看上的面首,可是要将他帶回晨華殿?”
席如銘聽了這話,向如畫瞥了一眼,這眼神不怒而威,如畫頓時感到如墜寒冰。
“如畫,這是攝政王,我可不敢把他綁回去養着”吳楚窈笑着道。
而如畫趕緊跪了下來,怕自己腦袋離了家,低着頭道:“拜見攝政王,是奴婢眼拙。
“起來吧。”席如銘知道這長公主府中男寵重多,被誤會也是正常,責怪她沒有什麽意義,便不再說些什麽。
吳楚窈拿來一把傘徐徐向席如銘走去,将傘遞給他,道:“這天色已晚,外面還下着雨,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了。這傘給你,早些回去吧,攝政王今夜好夢哦。”
說完帶着琴和如畫一起走了,席如銘看着吳楚窈跟如畫一起撐着一把傘,還抱着一把琴,不夠遮擋倆人的傘,就使吳楚窈的肩頭露在了雨中,最後消失在雨幕中。
席如銘看了看手中的傘,也撐開了它,走了。
昨夜下了一場雨,今日倒是放了晴,六月的太陽,将地面上的雨水蒸發,唯有那山林間還看的見些水露。
這建在靜金山下的濟慈院也顯的祥樂,婦女織衣搗米,孩童嬉鬧,搬運木料石料的推車來來往往,如桃花源一般。
“阿婆,最近大家可好啊?有發生什麽事嗎?”這一大早吳楚窈就出了宮來了濟慈院,這濟慈院是吳楚窈被封長公主後,吳楚窈建的,專門救濟那些生活困難的百姓。上一世與這些人的接觸只有那婚前的幾個月。但這些人對她來說都是非常的重要。她清楚的記得他們一個個拿着生産工具,要席如銘放了她的樣子。
這六月的太陽真是炙熱,還沒走幾步吳楚窈就冒汗了。
“托公主的福,我們大家夥都好着了,前幾日大胖家還添了個大胖小子,這外頭天熱,你這千金之軀還來這看我們,這都滿頭都是汗了。”說着拿起随聲攜帶的帕子,将吳楚窈額頭上的汗擦去,滿臉的慈愛。
“阿婆,在這就不要叫我公主啦,叫我阿窈就好,我這來看你們是應該的,我也喜歡跟你們帶着一起,我也不是什麽千金之軀,不過是走了好運,投身在了帝王家,還有個好弟弟,才有現在這樣的生活。阿婆,其實我不喜歡這宮裏的生活,還是這裏好,沒有什麽爾虞我詐。”
她握住阿婆的手,拿起阿婆手裏的帕子,将阿婆臉上的汗擦了擦。
吳楚窈在那皇宮內院中沒少受過他人的白眼。
淑美人不是她親生的阿娘,自然與吳何旭也不是一母的姐弟,她的母親在生下她之後不久就去世了。她的母親與淑美人交好,她們同是出生卑微,且不受皇上恩寵,也就成了這深宮中彼此的依靠。
她的母親将她托付給了淑美人。淑美人待他極好,将她視如己出。但是淑美人身份卑微,即使生了個皇子也還只是個美人,沒有母室的支撐,吳何旭自然也是個不受待見的皇子。
人微言輕,這宮中又是極其勢力的,那些得寵的公主皇子看不起她們,連那婢女公公也不見得尊重他們。
淑美人與弟弟,是她唯一獲得溫存的來源。這時吳楚窈的腦海裏突然閃現出她那小叔叔,寧都王。嘴角不禁冷冷一笑,若不是他,自己前一世跟席如銘的關系最後也不會成為那樣。
人在越冷的地方,只要有一點的溫暖,就就足以刻骨銘心,更何況淑美人和吳何旭給她的溫暖一只是一星半點。這也是為什麽她會這麽護着吳何旭,要為他守牢這皇位。
不是養尊處優的出身,也就更加能與濟慈院的大夥們親近。
“阿婆,這天氣熱,我們去大胖家避避暑,也正好去看看那剛出生的娃。”吳楚窈挽着阿婆的手,笑着說道。
“好,阿窈我們去看看,等下午阿婆給你做好吃的,你最喜歡的那些李子幹,我都備着了。”阿婆年邁,這沙啞的音色,遮擋不了其中的溫情。
“阿婆,做飯最好吃了,比那禦廚做的都好吃。”
“你喜歡就好,那下午就多吃兒啊。”
這濟慈院并不大,戶戶挨着,大家平日裏都是互相幫襯着,這些因各種原因流離失所的人,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因為院子不大,沒走幾步就到了大胖家。
“阿窈和阿婆來了呀,快進屋來坐坐”大胖忙放下手中正洗的菜,引她們進屋,并向屋裏喊着;“阿蘭,阿窈和阿婆來了。”
大胖的腿早年被惡人打斷,自今未好,走起路來還是一拐一拐的,但那熱情絲毫未減。
“阿窈來了”一個懷裏抱着孩子的婦女走了出來,滿面笑容。
“蘭姐你怎麽出來了,快坐下,這坐月子可別累着。”
看了看蘭姐懷中的圓鼓鼓的小孩道“看這孩子多像你們倆阿。”吳楚窈摸了摸孩子的臉,這娃兒便就咯咯的笑了起來。
娃兒一笑,大家也都笑了,蘭玉道:“這孩子喜歡你嘞,一定是見姐姐漂亮才笑得這麽開心的。”
“阿窈,你嘗嘗我們自己泡的花茶,雖說比不上宮裏的好茶,但也是爽口的,還有這果子是早晨剛摘的,可甜了,你們快嘗嘗。”大胖洗了果子,遞給吳楚窈和阿婆。
與大胖一家寒暄了一會,便快到做飯的時間了。
“胖哥,你這剛添了個娃,我今日也沒帶什麽禮物,就這些銀倆你收下,給嫂子買點補的,再給孩子做幾件新衣。”這家中填了一張嘴,生活的開銷自然也會變多,這錢雖不多,但也能讓他們一家過的寬裕些。
大胖與楚窈拉扯了好久,才将這錢收下,并給了阿婆一只雞,讓她回去炖給阿窈吃。
走過平日裏孩童玩耍的屋子,聽見了讀書的聲音傳了出來。向裏一望倒是見到一位白衣公子在其中授課。
“阿婆,那位是誰呀,怎麽沒有見過?”
“哦,這位公子啊,是跟姑娘一樣的好心人,前幾個月來這裏免費給孩子教書。
“來這免費教書?”吳楚窈道:“阿婆,你先回去做飯,你再在這呆一會,等會過去。”
阿婆走了,吳楚窈就呆在門口看着,這課簡明概況,又循循善誘。這位公子雖年輕缺有這樣的水平,着實讓人敬佩,就連這樣貌也是生的極好。
“窈窈姐,你可好久都沒有來看我了”阿勇是這院裏最野的孩子,這一下課心就飛了,看見吳楚窈站在門口,就跑了出來,親昵地抱着她的腿,像是甩不下的挂件。
吳楚窈摸着他的頭說:“阿勇,你是不是沒有好好聽先生講課啊。”
“有,我聽得可認真了,你看我眼睛都是蹬這麽大的,聽課”阿勇拼命瞪大他的眼睛說道。那似盤珠子的眼珠,滴溜滴流的,充滿滿着童真。
雖是前世記憶裏的人,但阿勇這孩子吳楚窈還是記憶深刻的。
“窈窈姐,先生也知道怎麽折草螳螂,上次給我們每人都折了一個,跟窈窈姐折的一樣好。“
這時正好教書公子收拾好東西,走到了門處。
對吳楚窈禮貌的笑了下,卻讓人如沐清風。
并對阿勇說道:“阿勇今日可要記得複習功課,我明日要考的。
聽到要考,那原本笑容的臉瞬間耷拉了下來“老師可不可以不考我啊,我以後一定好好聽課。”
“看來你沒少給先生惹麻煩“吳楚窈看看阿勇,又笑笑地看向教書先生。
道:“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在下名何術,字文景,姑娘若不介意叫我文景就好。”何術見眼前這女子生的極好,人對美的事物總是多幾分親進,看着她便覺得親近。
“文景,好名字,這裏大家都叫我阿窈,你也叫我阿窈就好。”
何術笑了笑應下。
吳楚窈見這公子溫爾儒雅,心中的芥蒂也不自覺的放下。再見着公子錦衣玉簪,免費來這教書,定是個有善心的人,不由得親近了幾分。道:“聽文景公子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