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四)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四)
爾籁一路擒着涼風羅漢去找“意舍天王”,跟她交過手的武僧都跑沒影了,沒交過手的也不敢妄動,只能被她逼着一點點後退。
衆人在劉子政的張羅下都出來了,一路跟在爾籁身後。
劉子政拿着劍走在最前,綠衫帶着被關押的女子們走在中間,大也走在最末殿後。
人人都撿了武僧們扔下的棍棒拿在手裏防身,大也拿了兩根,交叉着放在背後。
白日裏那只巨大的、被稱作“功德鼎立”的香爐,已經被搬了回來,就擺在主殿聖道上。
武僧團退到主殿兩邊,爾籁走到跟前,連着幾腳踢翻了香爐。幾百斤的香爐這麽晃晃悠悠一倒,倒是響聲動天。
厚厚的香灰灑落出來,飄起一片濃塵,爾籁悄悄低着頭去看,等了一等,才又繼續往前。
主殿裏除了供奉的燈盞、牌位外,還有朱竹三的金身塑像和一些金盞銀盞、瓜果點心。殿東側是一間寬敞的屋子,窗戶開着,榻上被褥淩亂,卻沒有人。
劉子政看着那些物什感慨:“國法失責,才生此種無序之地!這裏面有多少民脂民膏,卻被這幫人據為己有……”
外面忽然吵鬧起來,他回頭看去,見是幾十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弓甲齊全,很快便圍住了主殿聖道。涼風羅漢一看,來了精神,高喊:“于壽救我!”
于壽身穿精甲上前,接過弓箭拉開,厲聲道:“哪兒來的跳梁小醜?敢來大鬧我教門!”
劉子政趁機站到爾籁身前,跟他對罵道:“于壽!你身為大應官吏,卻挪用公權、豢養私兵、為禍一方、荼毒百姓!簡直罪不容誅!——”
于壽的箭頭轉而指向了他:“你狗日的是哪來的王八犢子?”
眼看他滿弓将放箭,劉子政卻勾起嘴角笑了笑。爾籁剛準備動刀,卻被他摁住了拿刀的左手。對面箭矢飛出,爾籁險些抑制不住要去拉他,卻見他竟生生徒手抓住了破空而來的箭杆,掌心被擦破了皮,随即朝着她得意地笑了笑。
那箭尖就點在他胸口的位置,再往前一分,便刺破了心口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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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衫驚叫一聲“郎君”,大也也有些看呆了。
劉子政又朝爾籁揚揚下巴,似乎很是高興。
爾籁有些莫名其妙,只覺得這人有大病,不動聲色地轉開了眼。
涼風羅漢看準時機要跑,卻被爾籁搶先飛甩過去一個銅錢,紮在了他屁股上,登時人又不動了。
“怎麽不多用用銅錢?”劉子政問。
爾籁沒看他,冷冷道:“死不了。”她說的是自己練功不到家,用銅錢只能近距離傷人、而殺不死人。
劉子政怔了好一會兒才想明白,忍不住笑了起來。
爾籁又是莫名朝他一瞥,眼神裏帶了幾分嫌棄。
他忽然想起什麽,從胸口摸一把精致的小弩,高高舉起,按下機簧,卻是一枚響箭高飛入天。
于壽吓了一跳,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回頭令道:“放箭!——”
劉子政轉身拉起爾籁,躲到了柱子後,一邊綁掌心被箭杆擦破的傷口,一邊道:“在下劉子政,長安人士,來瓜州黾壩縣探親,日前到城外,一時貪玩去獵鹿,讓丫鬟先進城,結果天擦黑來尋時,丫鬟卻不見了……”
爾籁看着他單手費勁綁一個本不必要受的傷口,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劉子政綁完了傷,問她:“不知兄怎麽稱呼?”
此時,卻聽女子們在主殿裏喊:“抓到意舍天王啦!”
原來那朱竹三聽鬧事鬧到了主殿,便立刻藏了起來。方才又聽見外面一陣吵嚷,以為于壽制服了外敵,偷跑了出來,結果被逮個正着。
于壽聞聲,立刻叫人去救——他心裏十分明白,“意舍天王教”沒有誰都行,唯獨不能沒有這個會“妖言惑衆”的朱竹三!
爾籁當即甩開劉子政要出去,卻被他一把拉住:“等等!”
她沒了耐性,反手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忙丢下劍,攤開雙手道:“別被調虎離山!于壽才是他們的主心骨,他一來,先前那些被你打退的武僧又都回來了!”
爾籁收起刀來,卻仍打算往外面去。
“你還去?你去找于壽?你一個人,怎麽能敵過這麽多人?”
“那就只殺他一個。”爾籁沒有回頭,下一刻便繼續沖了過去。
一陣箭雨放過,因為于壽而重新聚集在一起的武僧們便山呼海嘯地向她沖來。他們手裏的棍棒都換成了橫刀,先前的膽怯一掃而空。而于壽不知躲到哪兒去了,一時之間竟找不到人。
爾籁再摸出一把銅板來,朝着武僧團利落地甩出去。有幾枚失了準頭,落在了地上,但也有四枚正中四名武僧的眼睛。
那四人大叫一聲,捂着眼蹲了下去,橫刀脫手,“當啷啷”地掉在地上。
爾籁将柴刀挂在腰上,随手撿了一柄橫刀來。這些刀都是精鋼鍛造的,堅韌無比,柴刀怕是敵不過。
幾十斤重的橫刀在她手中前後翻飛,刀刃的撞擊聲、摩擦聲不絕于耳。但劉子政說得對,她只是一個人,對面的武僧卻前仆後繼,沒有消停。她被圍困在了中間,幾十把刀都對準了她,眼看難以脫身。
劉子政想出去幫忙,卻被偷溜過來的大也、綠衫拉住。
大也勸道:“殿下再等等,恭将軍馬上就該到了!”
果然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一陣急急的馬蹄聲,緊接着就是劇烈的撞門聲。
“是恭将軍!”大也激動道,“看來恭将軍是在城門口被纏住了,這麽久才趕來!”
劉子政等不及了,掙開他們二人去幫爾籁。
爾籁左手持橫刀,架住了朝她砍來的十數柄刀,右手抽出柴刀,半蹲着向武僧們的腿部砍去,就這麽硬生生從中間突圍出來。她身上挂了彩,胳膊上、背上被劃了許多道血口子。
劉子政剛跑到跟前,就見于壽跑了回來,睚眦谷欠裂,對着他們高喊:“是你們!你們招來的官兵!”
爾籁只看了他一眼,便沖破人群大步奔去,踩着幾名武僧的肩和頭騰空而起,一個落地翻便停在了于壽面前。
于壽大驚失色,卻已經來不及跑,扔掉了手中的弓箭,拔出刀來,打算背水一戰。
爾籁以左手橫刀格開他的刀,但于壽身着铠甲,橫刀沉重,被震得脫手而飛。
于壽見狀,當即平刃劃向她的面中,只見她右手持柴刀刀背去擋,彎腰一晃避開,趁機半蹲下來,空出來的左手拔出了藏在右邊護腿裏的一柄刻刀。
劉子政又想來幫忙,但不等他跑過來,便見于壽的刀砍在了爾籁的左臂,似是砍中了骨頭,刀刃被卡住了。爾籁面色如常,一個反握抓住了他的右臂拉近。于壽沒有準備,被拉得一個趔趄,爾籁藏在手心的刻刀只露了個刀頭在外面,一下子便紮進了他沒有護具的側頸。
于壽捂着脖子跪倒在地,手中的刀跌落,指縫間的鮮血噴湧如注。
劉子政停了下來,松了口氣,知道勝負分明了。
爾籁這才捂住了流血不止的手臂,神情微頓,似是沒有知覺一般。
劉子政要去看她的傷勢,她卻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離他遠了些。
“你的傷……”
爾籁的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忽然看向了外面嘈雜聲傳來的地方——外面的大批人馬已經攻破了教門,向着裏面來了,她清晰地聽見一聲“繳械不殺”,那是朝廷官兵的聲音。
劉子政再想說什麽,卻見她陡然轉身,消失在了一片混亂中。他緊追幾步,卻連個人影子都沒能追到,失望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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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将軍帶着大軍趕到,先跟大也他們會合,聽明白前因後果,立刻松了口氣:“既是威脅到我大應朝廷的事,再有陛下給的手敕,這一趟便是事出有因了!只消殿下說,是提前知道了這狗屁天王為惡一方便好——弟兄們是不至于受罰了。嘿嘿,至多功過相抵,大不了老子罰點鳥俸罷了!”
劉子政也趕過來,對他拱手道:“多謝将軍救民水火!若非将軍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啊!”
恭将軍忙推說:“某豈敢受殿下如此大禮哇!”
“應該的。恭将軍公忠體國,發兵剿滅亂臣賊子,實乃大功一件!賀政一會兒便六百裏加急奏報,陛下會明白将軍苦心的。”賀政微微一笑,又朝着他一拜,“再謝将軍!”
恭将軍笑着點了點頭:“多謝祁王殿下……來,那個——”他朝着手下們高聲下令,“加速收尾,一個都別給老子放過!統統抓起來!”
賀政負手而立,看向亂哄哄的四周圍,扭頭叫大也。大也忙湊過來,聽他吩咐,“去查,那羅剎是什麽人。”
“什麽羅剎?”
賀政不滿地瞥他一眼,綠衫忙說:“笨!還有誰配叫羅剎的?”
大也如醍醐灌頂,忙退到一邊去找人了。
“殿下,”綠衫問,“是覺得這人有來頭?”
賀政搖頭,看向掌心靜靜躺着的一枚染血的銅錢,端詳半晌,才開口道:“是怕這樣的人……不能為我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