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三)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三)
正在這時,外頭巡邏的僧人發現了異樣,立刻鳴鑼示警。一群武僧便拿着棍棒趕來,二話不說就朝屋裏沖進來。
爾籁當頭迎上去,先前喊“五柳”的那個女孩想來攔她,卻先被人攔了下來。
“他們會殺了她的!”女孩叫道。
“你也不想要命了麽?……”
武僧們一齊湧上,然棍子卻亂使一氣,毫無章法。
爾籁的柴刀磨得锃光,一刀下去便能砍斷四五條棍子。她毫不留情,一腳踢翻一個,兩手交換持刀,左右劈砍,且只照着人脖子砍,一刀下去,連棍帶骨頭都折在地上……
武僧們被她的架勢懾住,節節敗退,齊刷刷退了出去,沒人再敢上前。
監牢裏的女孩們瞧見此番情形,都朝爾籁跪下,高聲喚道:“英雄救命!英雄……”
爾籁提刀在前,慢慢退回了屋裏,偏過頭,嗓音略帶沙啞地問:“為何被囚在這兒?”
衆人斷斷續續地說了事情的原委——
意舍天王”原名“阿尼摩”,據說是從西域來的一名僧人,七年前自稱在劉河縣修成了無上道。恰好當年旱災肆虐,劉河受災嚴重,“意舍天王教”便趁機興起,大肆傳法,廣納教衆。其中最受他器重的四名弟子被稱作“四羅漢”,分別是凱風羅漢、谷風羅漢、涼風羅漢、泰風羅漢。
七年來,他們在劉河不斷壯大,百姓只知有“意舍天王”而不知有官府。
表面上看來,此教一派祥和,可背地裏卻是另一幅面孔——
他們強征青壯男子,抓到附近的礦山裏去作勞夫,事發後便收買官吏沆瀣一氣,掩蓋下去;
他們豢養大批武僧,打壓其他教派,不順從的就被收了土地趕走,而因為地處偏遠,根本無人知曉這裏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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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四處抓年輕漂亮的女子,用來賄賂官吏、供人取樂,一旦女子老了、病了、容貌毀了,就直接拖出去活埋……
“五柳阿姊是這兒呆得最久的,來了四年多了。兩個月前,她忽然開始頭暈,還口鼻流血。她一直說不能被發現病了,否則就會死!她不想死……所以想盡辦法藏着,可還是被送飯的黑心姑子發現了……今早她被帶出去,就、就再沒回來……”
她們向爾籁磕頭。
“英雄,救救我們!救救我們吧!”
爾籁對喊“五柳”的那女孩招了招手:“你朝那些武僧喊,讓他們掌事的來。”
女孩吓了一跳,連連擺手說:“我哪有這個膽子?……”
除了在匡靜跟前,爾籁一向是寡言少語,這種陣前對喊的事對他來說有些難。她剛想在說什麽,便聽見腳下異響,緊接着門檻內的一塊羅漢磚被掀起,客棧掌櫃的大腦袋便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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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地道裏沒了動靜,爾籁探頭看了看,一眼看見裏面還有兩人。
其中一人拿着刀,護衛在前,被護在身後的那人仰頭朝她看過來,與她對視了一瞬間。
那人的目光有些奇怪,她皺了皺眉,沒再理,起身将掌櫃的人頭抛了出去,在空中甩出了一道血跡。武僧們集體後退一步,避開這顆飛過來的人頭,面面相觑,依舊不敢上前。
那護衛警戒在地道裏高聲問:“什麽人!”
監牢裏,先前被爾籁從梁上放下來的綠衣女子忽然虛弱地出聲:“大也?”
大也一聽,連忙驚喜地喊:“綠衫?”
綠衫飛身撲過來,在地道上方露了頭。大也攀着繩梯蹿了上來,握住了她的手。
她熱淚盈眶,欣喜道:“真是你?郎君呢?”
“我在。”劉子政在地道下面應聲,見沒什麽危險,手腳并用着也攀了上來。只是上來的第一眼,他便朝着先前動刀的那黑衣人看去。
爾籁還站在地道旁,卻沒有将目光分給她們。她垂手持刀,一人面對着十數步外的武僧團,沉默地對峙着。察覺劉子政在看她,她才偏過頭漠然地掃了他一眼。
她臉上還蒙着黑布,劉子政看不清她的臉,卻被她眼中的兇煞之氣震住了,不自然地收回視線,轉而問綠衫:“怎麽樣?”
綠衫強笑着道:“皮肉挨了頓打、吊了兩天而已,還不到讓奴服軟的時候!”
大也翻開她的袖子,看到她被勒得皮肉外翻的手,心疼不已。
劉子政拍了拍她的肩:“受苦了。”
綠衫剛要應,便見他又轉身看向了爾籁。
爾籁再次察覺到他的視線,脊背繃直,這一次轉過了半張臉來看他。
劉子政對她笑了笑,拱手低頭行了個禮:“兄臺好身手。”
見他們沒惡意,爾籁也放松了幾分,但并沒搭理他。
綠衫向大也抱怨:“這意舍天王教裏,少說養了百名武僧——今黑夜怕是不好走了!”
大也神秘一笑,湊到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她聽罷驚訝,連聲點頭道,“好、好,這就太好了!”
“不過這怎麽回事?二十來人竟打不過一個人?”大也用下巴點了點爾籁。
綠衫道:“外頭那些個廢物禿驢,都被吓破了膽!哪還敢輕易再上?”
“出手夠快夠狠,對方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見爾籁不再理他,劉子政便肆意地上下打量着她,看清她手中拿着的竟是一柄尋常柴刀,不禁拱手贊嘆,“兵器在精不在貴——兄臺果真有俠士風範!”
爾籁耳根子又開始疼了,兩道濃眉緊緊擰作了一團。
武僧團忽然從中間讓開了一條路,兩名着着紫金法衣的和尚走出來。
一看見他們,女孩們便瑟瑟發抖,重又縮了回去,齊齊叫道:“是涼風羅漢和泰風羅漢!”
綠衫補充道:“奴進來時聽她們說,常在教門的,只有‘意舍天王’和涼風、泰風兩個羅漢,就是這二人了。”
泰風羅漢看着眼前的場景,高聲怒罵:“怎地鬧成這樣的!”
武僧頭子還沒答話,爾籁便幾步猛沖上前,直直朝着他們去了。
先前和她對峙過的武僧們下意識散開,涼風羅漢一看此景,雖不知敵手是誰,還是趕忙跟着後退了幾步。
只見她健步如飛,幾步就到沒反應過來的泰風羅漢跟前,一手勒住他的脖子,半身回旋着轉了個圈,手起刀落,眨眼間便砍掉了他的腦袋,而後穩穩地落在地上。
泰風羅漢的身子還在原地晃了幾晃,才“撲通”一聲倒了下去。
爾籁又将他的腦袋也抛向了武僧團,涼風羅漢吓得連連後退,叫嚷着:“取弓箭來!取弓箭來——”
劉子政忽然對着她大喝一聲:“左手!”
爾籁一回頭,見一和尚已經悄摸摸朝她走近,随手摸出一枚銅板飛甩出去,擊中了那和尚的鼻子。
見此,涼風羅漢更是驚恐,趕忙帶人回撤,跑得急了,還險些被臺階絆倒。
劉子政雙眼放光,向大也要來了劍,追到爾籁身邊,主動與她攀談:“兄臺!先退回去吧,他們人多不宜硬碰。”
爾籁警惕地退開一步,冷冷地掃他一眼。
劉子政又道:“兄一個人再厲害,也敵不過萬箭齊發不是麽?”
爾籁惜字如金:“地道不能再走。”
“在下懂得,他們一定會派人堵截,但我們帶這麽多人,一樣沒法突圍,救不了她們!先退回去,再想辦法,可好?”
他自認将孰優孰劣分析得明明白白,爾籁一定會聽從。不想她卻輕笑一聲,退半步進三步,低聲道:“誰說……我是來救人的。”
說罷,她便直追涼風羅漢而去。
劉子政忙也跟上,卻見她毫不避讓,直沖向人群,一副誓要硬碰硬的架勢。
柴刀殺伐,斬斷了武僧團撤退的陣型、打散了涼風羅漢的護衛。而爾籁自己,即便被傷到也毫不在意,只把心思放在敵人身上。
她看準了武僧團潰敗的時機,手中又飛出第二枚銅錢,力道之大,竟生生紮透了涼風羅漢的膝彎,嵌進了他的骨肉裏。
涼風羅漢一只手捂着膝蓋,躺在地上不住地翻滾嚎叫。但此時哪裏還有人顧得上他?全都作鳥獸散,各自逃命去了。
爾籁走上前來,踩住了他的腳脖子:“同夥在哪兒?”
涼風羅漢立刻認慫:“意舍天王……就在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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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舍天王”本名叫朱竹三,他确實當過和尚,但因盜竊寺中財物,被管事僧人發覺後攆了出來。
那年災情,餓殍遍野、哀鴻滿地,他恰好路過劉河縣,趁機招搖撞騙,大肆傳法,不想竟有人信了。
後來成為“四羅漢”裏老大的佟茂才從他身上看到了機遇,趕忙聯絡了好兄弟于壽。于壽的丈人在縣衙任職,幫着他們一同推波助瀾,令“意舍天王教”短時間內迅速發展壯大,吸納了上千教衆。
他們借民衆對天災的恐懼,開始無節制地斂聚錢財,又用斂來的錢財收買了劉河縣的幾位官吏,再收流氓為徒,以行善之名為惡,在劉河肆無忌憚。其中真正掌事的,一直都是“凱風羅漢”佟茂才和“谷風羅漢”于壽,朱竹三則是他們推到臺前的傀儡,另外二人是他們招攬來的亡命之徒。
他們霸占了劉河縣的礦山,據為己有,并捉年輕力壯的男子前去采石,從中得益;
他們利用年輕女子拉攏官員,自此一手遮天……
一開始,他們抓的是當地人,有人因此鬧過事,卻被他們買通當地的士紳、官員壓了下去,再把鬧事的人處理掉,後來就沒人敢作對了。
只是礦山用的青壯男易得,但面容姣好的女子卻不多,于是佟茂才便買通了客棧掌櫃,專程從外地的過客之中挑揀人選,若有中意的,一樣男的送去礦山,女的拉到這兒來供人享樂。
劉河縣封閉貧窮,百姓愚昧無知,這些人卻賺的盆滿缽滿。
而就在半年前,佟茂才與于壽因分贓不均起了沖突,被于壽殺了。自此之後,“四羅漢”就成了三個人。但若碰上教中大法會,于壽仍會叫人穿上佟茂才的法衣假扮成他,是以外人還都不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