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二)
劉河縣剿殺惡神棍(二)
爾籁嘆了一聲,撿起旁邊的一截草席,打算把這可憐的女子重新好好葬了去。可伸手的一瞬間,她忽然覺得那草席有些眼熟,拿起來仔細看,果然見草席包邊的布條是紅綠交纏的,像是什麽碎布頭。
布帛是通貨,尋常人家即便是有碎布頭,也會拿來縫補其他衣裳,能把碎布頭用在草席上包邊的,必然是不是尋常人家,比如她将将才見過劉河縣的無上富貴。
她用柴刀挖了個較深的土坑,埋好屍體後,拍了拍面上的墳土,低聲道:“好好往生去吧。”
說完她翻身上馬,再擡頭看去,卻見原先的幾只烏鴉變成了一群,另外還有另幾只體型更大些的黑鳥,也在不遠處徘徊着。
“禿鹫?”
這下她有些驚訝了,看看才填好的孤墳,再看看天邊黑壓壓的鳥群,不再猶豫,扯着缰繩朝着鳥群所在的方向去了。
那地方離得不遠,就在一處荒草坡下。眼看着禿鹫齊刷刷落在上頭,爾籁于是緊着跑了幾步,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坡下有一片巨大的窪地,裏面扔着少說五六具被野狗刨出來的屍體。這些屍體原本就埋得不深,有些只被挖出了半截,每具屍體旁邊都掉着草席,成片成片地染着血。
人一走近,禿鹫和烏鴉便都紛紛飛上了天,卻仍舊對地上的腐屍虎視眈眈,不肯離去。
她迅速看了看,每條草席都是同先前一樣的碎布包邊,裏面每具屍體都是女屍,有的埋下得有幾年了,有的才幾個月。其中只有兩具是死後才埋的,餘下的都是被活埋的。
她拿着柴刀,在附近随便刨了幾下,很快又找到兩具屍體。
眼看禿鹫飛得越來越低,再呆下去怕會受襲,不得已,她從坡下退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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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河縣城外,日已近西垂,守城的官兵預備着宵禁落城門了。忽然,遠處的一陣揚塵襲來,好似是一大隊人馬,正朝着這裏疾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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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裏唯一一家客棧的掌櫃,正坐在樓上品茗看夕陽。
瓦生迎了兩位客人上樓,聽說是要過夜,他自然很高興,邊走邊介紹:“咱劉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百姓安居樂業,風調雨順,都是仰賴‘意舍天王教’。且咱們這兒少外人來,只有這一家客棧,二位郎君真是來對了……”
其中一位男客穿着華貴,手上繞着一串瑩白的念珠,看做派,便知是位富家公子。他臉上帶着得體的笑,聽瓦生興高采烈地說着,不時點點頭。
另一人明顯是個護衛,穿着半袍戎裝,腰間佩刀,跟在後面。
瓦生見那公子面色甚好,便叫:“掌櫃,來人咯!”
掌櫃一邊說着“這會兒了還來客”,一邊慢吞吞起身,放下茶盞過來迎客。可一見那兩人,他的臉色霎時一變,指着他們結結巴巴道:“你、你們……”
瓦生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拳打暈在地。
護衛收回碗口大的拳頭來,一把擒住了掌櫃,拽到了那公子面前。
那公子就近坐到了掌櫃才起來的榻上,拿起茶盞來聞了聞,給自己倒了杯新的,低聲笑道:“我說、你答,不許多出一聲,明白了麽?”
護衛稍稍松了手,退開了一點。
掌櫃忙點頭,緊張地吞了下口水,聽那公子問:“前天來時,你說沒見過綠衫,今日我再問一遍——你把綠衫弄到哪兒去了?”
掌櫃額頭冒了汗,下唇一個哆嗦,猶豫了下還是搖頭:“公子說甚‘綠三’?小實在不知,莫不是……”
那公子看着他,面上的笑容不減,眼底卻帶了幾分冷意。
護衛從旁又是一拳,猛擊掌櫃的後腦勺,人立時被他打趴在了地上,支支吾吾地叫疼求饒。
公子上前踩住了他一只手,半蹲下來,從懷裏掏出匕首,沒有絲毫猶豫地切掉了他一個手指。
掌櫃疼得渾身發抖,卻被護衛踩住脖子,一聲都喊不出來。
“加上腳趾,你還有十九次機會。”公子又重新坐了回去,品了一口茶,索然無味道,“你們——把我的綠衫,弄到哪兒去了?”
掌櫃明白了眼前這人是個狠角色,總算松了口:“在……在密道、密道……”
護衛給他止了血,三人前後腳進了掌櫃屋裏,掀開卧榻便看見了密道入口。
這條密道很是寬敞,地上鋪了石板,隔幾步便有一座木梁支撐,走了好一會兒也不覺得憋悶,顯然是費了大心思的。
掌櫃哆哆嗦嗦拿了火把來,舉着往裏走,一路被押在最前。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來,指了指面前的頭頂:“公子,到了……”
護衛讓他先上,掌櫃點了點頭,拿起旁邊的一根長杆,從頭頂扯下來一條雙邊繩梯,順着就往上爬。他偷偷用餘光去瞄身後的二人,見他們都沒反應,心中不禁暗罵:蠢貨!
剛爬到洞口,他便把手撐在了門板上,一把往上掀開,半個身子還在裏面就開始喊:“來人吶!有人搗亂!有人……”
一句話卡在了半中間,他驚惶地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面前橫陳的兩具的無頭屍——屍體身上都穿着灰色法衣,是教門裏的武僧打扮。視線往前,只見一排二十來個拿着棍棒的武僧,正緊張地盯着他。
他茫然四顧,左右兩邊還是那兩間鐵栅監牢,四面無窗,裏面十幾名女子正縮在角落,像是害怕什麽似的。他心下一涼,剛打算回頭,只見一道寒光從眼前劃過,緊接着看見一條噴湧出的血跡,下一刻便再沒有知覺了。
爾籁正單膝着地跪在地道門板邊,左手持刀、右手拽着地道裏冒出來的人頭的發冠,順滑地将那顆腦袋砍了下來。等拎起一看,才發現是先前見過的客棧掌櫃。
掌櫃與腦袋分離的身子,在繩梯上頓了片刻,“撲通”一聲落回了地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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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外看到那一片亂葬崗之後,爾籁便毅然掉頭回了城裏。她一路到了“意舍天王教”附近,才停下來步行走近。
教門八方的每個門口,都有二至四名武僧持棍護衛,崗哨距離很近,白日無法避開人翻進去。也有一些人能直接進去,但都是手裏拿着一個方牌子——大約就是之前提過的福牌。
她将馬匹藏好,找了個沒什麽人的街巷蹲守,等到入夜之後,才趁着武僧輪崗說話的機會翻了進來。
這裏的外牆是白磚蓋的,她穿着黑衣在牆頭奔走,生怕自己惹眼。好在白日的崗哨到了夜裏減了有半,并沒被人注意到。
她一路走到了早上碰到那女子的那道門附近,輕輕翻滾落地,往裏走了一段,便看到兩名身着青綠法衣的和尚正推着一輛平板車往外去。
車上放着的就是一卷草席,車頭還挂着一盞燈籠,旁邊另外跟了兩名拿着棍棒的武僧。
她輕手輕腳朝他們靠近,先用石子打滅了燈籠。幾人瞬間慌亂起來,她再從背後放倒一名武僧,捂着嘴,柴刀照着脖子一劃。另一名武僧閉了閉眼适應黑暗,沒等睜開,就被一刀砍斷了腦袋。
其餘兩人都是尋常和尚,沒來得及出聲,就被她單手掐着脖子,活生生給掐斷了氣。
解決了這幾人,她一把掀開草席,裏頭果真有一個瀕死的女子,無力地瞪着一只沒腫的眼睛,留着淚看着她,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只露出缺了幾顆牙齒的嘴。
這女子渾身□□着,筋骨盡斷,雙腿被打得血肉模糊,與城外的那些屍體別無二致。雖然渾身重傷,但她的求生意志十分強烈,對着爾籁緩緩擡起手來。
爾籁立刻從背囊裏找出補氣血的丸藥,給她含在嘴裏,剝下一件僧袍幫她蓋上,把着脈問:“能說話麽?”
女子再試了試,卻只發出了意義不明的一聲嗚咽。
“是‘意舍天王教’害你?”
女子眨了下眼睛。
爾籁想了想,問她:“想報仇麽?”
女子看着她,頓了半晌,又一顆淚珠從眼裏湧出,掙紮着點了點頭,擡起唯一一只還能動的小拇指,指了一個方向,似乎是在指引爾籁。
爾籁朝那邊看了一眼,當即背起她,照着她指的方向大步而去。
她們一路繞開崗哨,到了一處黑壓壓的殿門外。
裏面好似沒有點燈,門口只有一名武僧值守,爾籁放下那女子,毫不猶豫地上前斬殺了那名武僧,一踹開殿門。
這是一棟沒有窗戶的屋子,兩邊各是一座鐵栅監牢,中間是走道,頭頂的橫梁上,還吊着一個穿水碧色裙子的女子。兩邊監牢裏的女孩們被吓了一跳,瑟縮着往後退,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爾籁眉頭緊皺,環顧了一圈,沒有進去,而是先返身,将外面那瀕死的女子背了進來。
“五柳阿姊!”一縮在牆角的女孩忽然喊。
五柳咬牙瞪大了僅剩的一只眼睛,看了她們一圈,嘴角似乎露出了一絲微笑,随即安詳地斷了氣——就是憑着這一口氣,她才堅持到了現在。
爾籁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梁上挂着的那女子呻/吟了幾下。
爾籁擡手朝她抛出柴刀,刀身飛旋着割斷了梁上拴的繩子,那女子落到了地上。她收回柴刀,起身兩刀砍斷了監牢上的石鎖,卻沒想到盡管牢門大開,女孩們卻都不敢往前多邁一步,只是害怕地縮成一團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