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已經十一月了啊。柳清風看到時間,在心裏感慨了一下時間飛逝的速度,揉了揉有些發癢的眼睛後關上電腦,随手就給宋雲庭發送了一句毫無意義的話——我下班了。
不同于在微信上聯系十分頻繁的情況,兩人現實裏的見面全憑偶遇。但是若是說兩人不想見面,那麽每次去地鐵站時的期待,偶遇時的喜悅,錯過時的遺憾,又好像都在否定這個假設。
“我還早着呢。”看着宋雲庭的回複,柳清風抿唇輕笑着走出公司電梯。
兩天之後的周五,柳清風起床後照例先去衛生間洗漱,剛拿起牙刷就被鏡子裏的自己吓了一跳——這右眼也太紅了吧。
她趕忙閉上了左眼,幾秒之後松了一口氣——還好沒瞎。
拿起牙刷擠上牙膏之後,又閉上右眼張開左眼,随後徹底放下心——挺好的,這邊也沒瞎。
之前的柳清風,雖然感受到了眼睛的異常情況,但是嫌麻煩一直不肯去醫院,總覺得這種小問題過幾天自己就會好。但是現在看着情況嚴重的右眼,也不敢再拖延,吐出一口漱口水,打算待會兒就請假去醫院。
工作日的街道上行人很少,柳清風走了幾步之後就刻意放慢了步調,感受着陽光的溫暖,看着藍天之下輕柔的雲團,“偷得浮生半日閑”,她突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大家看起來都好悠閑啊!”開往醫院的公交上,柳清風靠着車窗,在微信上跟宋雲庭傾訴着自己的見聞。
大概兩小時後,柳清風一邊看着處方單一邊走出醫院,看看處方單上的金額,又想想剛剛負責自己的那個溫柔的醫生,心想,賬單和醫生是只能溫柔一個嗎?
“醫生怎麽說?”
看到屏幕上方彈出的消息,柳清風退出了正在看的電視劇,回複,“不要緊,不是什麽大事。”等不及那人的回應,緊接着便又問了一聲,“你忙完了?”
“忙完了。”
“回複真快,還在看手機。”
看着這兩條消息,柳清風笑了兩聲,心說醫生也沒說過不讓我看手機啊,不過卻沒有告訴宋雲庭,而是說,“不看手機多無聊。”
宋雲庭看着柳清風發過來的消息,心中微微一動,試探着問:“醫生沒讓你少看點手機?”
像是一個小孩想要獲取別人的關注,所以會故意将自己置于一個困難的境地裏一樣,柳清風撒謊,“是這麽說的來着。”
這句話好像給了宋雲庭說出下面一句話的勇氣,“那明天周六要不要出去?”
柳清風原本只是想獲得一點關注,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效果,有些激動,“去哪兒?”
從對方的回複速度來看,這像是一個沒有經過猶豫的回答。宋雲庭看着手機輕笑,問她,“你想去哪兒?”
柳清風對于要去哪裏無所謂,“我好像哪兒也沒去過,不知道什麽地方有意思,你定吧。”
宋雲庭仰臉看着公司的天花板想了想,問她,“北海公園怎麽樣?你現在應該多看看室外,而且也不遠。”
看到消息,柳清風從床上站起來,在房間裏走毫無目的地走了兩步,感覺稍微冷靜下來點後,發送,“可以”。
“好的,那我來買票。”
柳清風查詢了一下北海公園的票價,看到金額後,便沒有推辭。
第二天上午十一點左右,柳清風站在始發站的站臺前,給宋雲庭發消息,“我到了。”
沒有人回複這條消息,但是兩分鐘後,雙手插在上衣口袋裏一直盯着顯示屏上“本次列車 2分鐘”幾個字在看的柳清風就感覺到有人站在了她的旁邊。她轉過頭看了一眼來人,正是宋雲庭。
宋雲庭一看到她就問:“你穿這麽少不冷嗎?”
柳清風微微側目,避開宋雲庭看向自己的視線,“我不覺得冷。”再過了幾秒,就聽到了一聲,“你眼睛,看起來很嚴重啊。”
柳清風聽到這話有點尴尬,因為她并不想被宋雲庭看到自己不完美的一面,所以她才一直側臉看向一旁。但是她又知道在大多數人的眼裏這只是一種普通的疾病,完全算不得什麽不完美的一面,所以她又轉回臉,看着宋雲庭說:“但是也不疼。”
“看着挺吓人的,你怎麽弄得這麽嚴重?”
柳清風也困惑,自己好像什麽也沒有幹吧,“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有了。”
宋雲庭剛要再說點什麽,就看到列車車門在兩人眼前打開。列車啓動後,兩人看了看旁邊坐着的人,沒有再說話。
兩人在北海北站下車,地鐵站離公園不遠,步行不到十分鐘。
兩人檢過票,走過一扇門後,只覺眼前豁然開朗,湖泊在陽光下波光粼粼,周圍游人如織。
再次往前走了幾步,柳清風正茫然四顧,就聽到宋雲庭問她:“你想走哪邊?”
柳清風看了眼旁邊的指示牌,指着兩人正前方那條路說:“随便走吧。”
宋雲庭也無所謂往哪邊走,反正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來看景的。
走過兩個景點後,柳清風感覺自己有點明白這座公園的建築風格了,精致小巧的房屋依地勢而建,忽高忽低,彼此之間又以回廊相接,有一種隐于山水的朦胧感。
北海公園的中心是一個占地面積巨大的湖泊,景點大多繞湖而建,但也并非所有的景點都在湖邊。
兩人從畫舫齋出來之後再次回到了湖邊的主路上,宋雲庭看到柳清風一直很在意地看着位于湖中心的瓊華島上的白塔,就問:“要不要去看看?”
“好啊。”古代建築多為木制結構,建築外觀大多也不會是白色,柳清風正好對這座風格有些“不合常理”的建築感到好奇,聽到這話自然同意。
走過涉山橋,兩人踏上瓊華島沿着臺階上山。繞着眼前的白塔走了一圈後,宋雲庭朗聲問正仔細盯着白色的塔身觀看的柳清風,“怎麽樣?”
柳清風沒看出什麽所以然來,總覺得這種建築需要點專業知識才能看出來它的風采。聽到宋雲庭的話後回過頭,靠近他壓低聲音,“我沒有文化。”
宋雲庭見狀小聲問,“那你這麽小聲是怕別人聽到你沒文化嗎?”
“嗯。”柳清風應了一聲又說:“你剛剛喊那麽大聲,你一定很有文化吧。”
“人以群分嘛!你懂得的。”宋雲庭看着柳清風,輕聲笑着說。
喜歡一個人時,一點點的相似都會讓人喜悅,人們迫切地需要這些共同點來證明我們同屬于一個集體并以此來增加親密感。
聽到宋雲庭的話,柳清風看向他,“是嗎?”雖然她已經盡力壓下了嘴角的笑意,但是眼底的兩條卧蠶還是向宋雲庭出賣了她的喜悅。
從白塔到後邊的普安殿需要經過一段陡峭的臺階。柳清風抓着臺階旁邊的扶手,一級一級慢慢往下走。宋雲庭跟在後邊,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連說了好幾遍“慢點”。
柳清風被他說得更為緊張,在一級臺階上站定,靠着扶手,側身讓路,對他說:“你先下。”
“為什麽?”宋雲庭也停下來,問她。
柳清風仰視他,“你越說我越緊張,你還站我後邊,我更緊張。”
宋雲庭開口,正要說點什麽,但是柳清風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催促,“快點,後邊那麽多人等着你呢。”
聽了這話,宋雲庭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後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麽,就打算接着下樓梯。這時就聽柳清風又補充了一句,“下去後你往前走,我等會兒追上去。”
宋雲庭雖然覺得柳清風的要求莫名其妙,不過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幾步下了樓梯,站到平地上後,他又回頭看了柳清風一眼,就看到她還用原來的姿勢站在原地,看到自己回頭,還朝自己指了指前方。
宋雲庭雖然疑惑,但是看到柳清風堅持,也就順着她的意思自己往前走。
是看到熟人了嗎?看起來不像啊。宋雲庭邊走邊想着柳清風這麽做的原因。
看不到宋雲庭的身影之後,柳清風才小心往下走。下了樓梯,柳清風向宋雲庭離開的方向追過去。她剛跨過一扇門,就看到宋雲庭正站在旁邊一間房間門口。她走過去,宋雲庭出乎意料地什麽也沒有問她,而是指着裏面的佛像說:“能不能看出來什麽風格?”
柳清風雖然有些意外,但是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動解釋原因。看到宋雲庭讓自己看佛像,她便仔細看向室內,“很明顯的藏式。”
兩人進門,繞着佛像轉了一圈,回到原地的時候,宋雲庭問柳清風,“你要拜一下嗎?”
柳清風既沒有說要拜,也沒有說不拜,宋雲庭就看到她點了點頭,然後就去了室外。
宋雲庭看到她的動作,不明所以,茫然站在原地看了看佛像,又看了看已經走出去的柳清風,最後也選擇了出去。出去之後,就看到柳清風站在前邊看着天空像是在等着自己。
宋雲庭剛走到她身邊,就聽見她小聲說:“不要,我不拜佛。”
“那你剛剛在裏面怎麽不說?”宋雲庭不理解。
“感覺不太好”柳清風小聲說話,表情看起來好像還有些困擾,“我當着佛像的面說我不拜他。”
“那你為什麽點頭?”宋雲庭覺得好玩,聲音也壓低了一點。
“那我要是搖頭跟我當場拒絕有什麽區別?”柳清風反問,順便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那你這算不算說話不算數?”
柳清風語氣盡是故作的無奈,“沒有啊,我只是記性一直比較差而已,沒辦法。”
趁着宋雲庭偏過頭忍笑的時候,柳清風趁機偷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察覺出來他有在不開心,但是只有真正看到他的笑容,才會放下心來。
兩人一路來到七彩琉璃磚瓦鑲砌而成的九龍壁前,看了一會兒,這次是由柳清風開始問,“怎麽樣?”
“不懂。看不出來什麽。”宋雲庭回答。說完就打算往前走,卻聽柳清風再次問,“什麽都沒看出來?”
宋雲庭聽她的語氣一本正經,以為她有什麽高見,遲疑着說,“差不多吧。”
卻看到柳清風指着九龍壁,眼神促狹,一臉惋惜地說:“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連數都不會數的。”說完,沒忍住就自己先笑了兩聲,然後開始自顧自往前走。
宋雲庭卻沒動,平日的柳清風自然也會笑,會因為禮貌而笑,也會因為高興而笑,但是她的笑容總是有點“壓抑”的感覺,像是在盡量控制着五官的變化幅度,像剛才那樣眉目舒展,完全不加控制随心而動的笑容并不多見,他站在原地,細細回憶着剛剛那張少見的神采風揚的臉。
柳清風往前走了幾步後,發現他還是站在原地。就返回到宋雲庭身邊,繞着他走了一圈,還是那副調笑的語氣,“怎麽,連走路都不會了嗎?”
宋雲庭回過神,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後,反駁,“走得不知道有多好,能繞地球走一圈。”
柳清風大概是真的高興,總之在宋雲庭眼裏,今天的她表情看起來比平日鮮活了不少。看着眼前滿臉寫着“我才不信你”的柳清風,不自覺地,宋雲庭就想看到她更多的表情。
“不信我就走給你看。”宋雲庭說着就繞着柳清風走了一圈,重新站到她眼前後,看着一臉茫然的她解釋,“地球那麽多圈,我可沒說是赤道那麽大的圈。”
果然,那張臉下一秒就換了表情,一臉的不服氣。“你這是強詞奪理。”
“不是你先開始的嗎?那你是不是賊喊捉賊?”
“那你這樣是不是叫近朱者赤?”
“你語文怎麽學的,明明叫近墨者黑更合适。”
誰也沒有注意到争辯是何時結束的,但是之後的相處,無論說什麽做什麽,兩人總覺得要比剛入園的時候親密得多。
從結構精巧,一進入便仿佛穿越進了詩情畫意的南方園林一樣的靜心齋出來,兩人已經繞湖一周,再次回到了北門。但是誰也沒有提議出園,而是不約而同走向了湖邊。
柳清風靠着欄杆擡頭望天,只見幾道狹長的金色雲彩橫貫于空,“誰持彩練當空舞”,這句原本形容彩虹的詞,柳清風覺得形容此景也并無不适。但是景雖美,卻易逝。不過是說笑幾句的時間,晚霞就已經被夜幕取代。
兩人站在路燈不甚明亮的地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話,不遠處有幾個人正在拍照,笑鬧聲傳過來,柳清風不自覺就多看了兩眼。
看着她的動作,宋雲庭問,“你要不要拍照?”
柳清風聽了這話看向他,搖頭拒絕,“不要,我不好意思。”
“是因為我在所以你不好意思嗎?”宋雲庭覺得可能是自己在旁邊會讓她不好意思。
雖然确實有這層原因,但是柳清風知道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在于自己,便說:“跟你沒關系。”
宋雲庭聽後應了一聲,雖然能推斷出來柳清風那句“跟你沒關系”的具體意思,但是聽了這話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對她來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柳清風能明顯感覺到自從自己說了那句話之後,宋雲庭的情緒便有些低落。過了一會兒,拍照的游客走遠,她側目看了宋雲庭一眼,就看到他微低着頭好像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猶豫了幾秒,還是選擇解釋,“我剛剛說的跟你沒關系的意思是說我不好意思拍照這件事不是因為你的原因,不是在說我的事跟你沒關系。”只是兩人之間的關系雖然各自心裏清楚,但是誰也沒有點破過,柳清風說到最後便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越來越低,說完便轉身看向湖面不再看他。
宋雲庭本來就沒有誤解她的意思,現在聽到柳清風的特意解釋,感受到了她對自己的在意程度,那點低落自然也就沒有了,倒不如說反而開始有些興奮,他看向柳清風,語氣有些調侃,“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說你的事情跟我有關系。”
雖然自己就是這個意思,但是柳清風沒想到宋雲庭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如此一來更加不好意思看他,自然也就錯過了宋雲庭看着她時不同于語氣裏的調侃,眼底多到能溢出來的認真與柔和。
宋雲庭偏偏還要故意追問,“是不是?我理解的對不對?”
聽着宋雲庭語氣裏的得意,柳清風莫名就有了一種處于下方的感覺,偏要擺出一副鄙夷的樣子對他說:“你可真會給自己加戲。”
宋雲庭看着她惱羞成怒的樣子,也收手不再繼續故意逗弄她。兩人倚着欄杆,靜靜看着公園的夜景。
不知過了多久,宋雲庭正有些走神,就聽到柳清風小聲說:“我小時候爸媽經常吵架,所以我就不想讓別人注意到我。”
回過神來的宋雲庭反應了兩秒,才推斷出來她話裏沒有明言的恐懼。
他微微後仰,看着她說:“可是你現在已經長大了,而且沒有人會去特別關注一個陌生人。”
柳清風看着湖面的視線漸漸失去了焦點,雖然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就已經猜到他可能不會理解自己,但是真正聽到這些無聊的勸慰的話,心裏還卻還是感覺到了寂寞。正傷心的時候,又聽到宋雲庭接下來的話,“沒關系,所有的人都害怕改變。但是在我這裏,我可以保證你所有的改變,我都不會有任何特別的關注。”
宋雲庭兩句聽起來好像毫無邏輯關系的話,柳清風卻聽懂了。一個人會因為不安定的環境而壓抑自己的性格以降低自己在環境中的存在感,但這并不代表這個人沒有自己的性格,而他想降低存在感的目的又決定了他不能随意改變自己,所以他如果永遠過于在意別人的目光,那他将永遠也不能改變自己。看着湖面,柳清風壓下喉嚨裏的酸脹感,故作輕松:“你很會嘛!”
聽着她聲音裏隐約的顫音,宋雲庭想了想,拿出手機後打開相機,肩膀碰了碰柳清風,在她看過來的時候,在兩人面前舉起了手機。
柳清風一看到他手機屏幕上的自己就別過了臉。
看到她的動作,宋雲庭手臂輕輕碰了碰她,“試一試呗,又沒有其他人看到。”
心裏糾結了幾秒,柳清風好不容易才克服了心裏的羞澀看向鏡頭。但是她等了好幾秒,都不見宋雲庭按下拍照按鈕,心裏正感到奇怪,就聽到那人說:“不要那麽嚴肅嘛,又不是拍證件照。”
“證件照也不能兩個人拍。”柳清風一邊僵硬地勾起唇角,一邊反駁他。
“有的證件照還是需要兩個人的。”
柳清風反應了兩秒,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麽證件,胳膊輕輕碰了他一下,“你真煩人。”随後,不動聲色地往宋雲庭的方向稍微靠近了一點。
感受到肩膀上的溫度,宋雲庭轉頭看向柳清風。柳清風這次沒逃避,跟他對視,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聲拍照的咔嚓聲。
宋雲庭正拿着手機細看着那張照片,就看到旁邊的柳清風湊過來在那張照片上點了一下,瞬間操作欄彈了出來,看到操作欄裏的“删除”二字,他急忙将手機拿遠了一點,看着柳清風,卻看到這人正眼帶促狹地笑看着自己,明白過來了她剛剛就是故意在吓唬自己。
宋雲庭也笑了起來,看着柳清風,“很高興是不是啊,那正好多拍兩張。”說着就再次拿起了手機。
柳清風知道他是在報複自己剛才吓唬他,擡起手臂擋住臉,視線看向宋雲庭,“不要!”
宋雲庭聽着她聲音裏的笑意,偏不遂她的意,也不在意這樣的姿勢拍出來的照片什麽樣,按了一下拍照按鈕。
柳清風聽到拍照聲音,放下了擋着臉的胳膊,偏頭忍了好幾秒才忍住笑,轉臉問他,“你是流氓嗎?”
宋雲庭看着相機裏正看着自己的柳清風,再次按了一下拍照按鈕才收了手機,理直氣壯地說:“我當然不是。”
“給我。”
宋雲庭看着柳清風朝自己伸出的手,問,“你是強盜嗎?”
柳清風也理直氣壯地承認,“我是啊。”
“那你自己來拿。”宋雲庭說着便舉起了拿着手機的右手。
柳清風仰起臉看了看他手裏手機的高度,被他氣笑了,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擺,喊他,“喂!”
宋雲庭不為所動,還是那樣舉着手機,“你不是說你是強盜嗎?”不料這時一陣風過,感受到刺骨的寒意,他忙将還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放進衣服口袋——實在是太冷了。
看到柳清風身上單薄的衣服,宋雲庭問,“回去吧。”
柳清風放開了抓着他衣服的手,低頭沒說話。
“你不冷嗎?”
“不冷。”柳清風忽略掉周身輕微的涼意,低聲說。随後又想起了什麽一樣,問,“你冷啊?”
“我不冷,我看着你冷。”
“那我不冷。”
宋雲庭才不理會她的話,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我才不信。”
他剛拉着柳清風小臂接近手肘的部位往前走了兩步,就看到柳清風突然往前快走了幾步,同時也從口袋裏拿出了被自己拉着的左手。
看到她的動作,宋雲庭放開了拉着她胳膊的手,下一秒,卻感覺到了自己右手衣袖上突如其來的力道。
他往下一看,就看到了正低着頭走路,看不清面容的柳清風拉着自己衣袖的左手。宋雲庭沒猶豫,手腕一翻,就握住了她的手,同時,就感覺到對方也将手調整到了一個适合的姿勢,然後兩人同時再次握緊。
十年未見,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和對方沒有任何變化。如果說之前兩人心照不宣的暧昧之間總是摻雜着一絲對方也心知肚明的審視,那麽此刻兩人也心有靈犀地明白,現在便是那個人在告訴自己審視的結果。
柳清風的世界裏,前方已經沒有了路,行人也開始消失,只留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左手上的那一縷溫熱。不知過了多久,體內的腎上腺素水平回落,理智也開始回籠,她才感受到了兩人交握的手上那摻雜在一起,分不清來源的,一陣陣的急促的脈搏。
地鐵站已經近在眼前,再往前走便是光明。這時,宋雲庭就感覺手裏握着的那只手微微往外掙脫了一下,他心裏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順勢松開了手。
擁擠的地鐵上,兩人相對而站,卻沒有任何交流,任所有人看到都只會覺得這兩人是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看着沉默的柳清風,宋雲庭原本沒多想,只以為她是在害羞,但是時間一點點過去,他越來越覺得柳清風比起害羞,更像是在苦惱。礙于周圍的人群,他暫時壓下了心底的疑問。
列車到達終點站,所有乘客下車。兩人默契地同時在站臺停下,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站臺。宋雲庭看着柳清風,想問為什麽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慌亂間看到她手上的紅痕,來不及細想,便問,“你手怎麽了?”只是話還沒有說完,便想起了什麽一樣,聲音也越來越低。
柳清風正皺眉沉思着該怎麽跟宋雲庭開口解釋,就聽到了他這個問題。她擡起手看了看上面的紅痕,又想起了一小時前的觸感,頓時有些臉紅,聽到他的語氣,知道他也反應過來了,便也沒有回答他。
雖然宋雲庭的問話很尴尬,但是兩人之間的沉默被打破,柳清風也有了開口的勇氣,有些歉意地低聲說:“我就是覺得我還沒準備好。”
宋雲庭聽到只是這個原因之後放下心,覺得她只是在害怕關系的轉變而已,“那我就等等呗。”
聽到這話,柳清風有些感激地看了宋雲庭一眼。
換乘之後再過幾站,便到了柳清風的住處附近。兩人出站後直接去了附近的商場,頂樓的回廊邊,兩人四處張望,柳清風首先開口,“你想吃什麽?”
“我都行。”
柳清風的視線在一家烤魚的招牌上停頓了幾秒,最後還是指向了一家港味餐廳,說:“那家可以不?”
“可以。”宋雲庭對于吃什麽很無所謂。
大概一小時後,收銀臺前,柳清風按下宋雲庭要擡起來的手,将自己的手機遞到收銀員面前。
結完賬,柳清風一邊玩弄着手裏的發票一邊走出餐廳,看到悶悶不樂走在自己身後的宋雲庭,後退了兩步走到他身邊對他說:“誰結賬都一樣。”
“一樣嗎?”宋雲庭擡眼看向她反問。
“一樣啊!”柳清風點頭強調。
“不一樣吧?”
“一樣的。”
“我怎麽覺得不一樣。”
“我覺得一樣。”
“我還是覺得不一樣。”
“唉,你煩不煩。”柳清風停下來看他。
“我才不煩。”
感覺到柳清風語氣裏輕微的讨好和歉意消失,宋雲庭才停下了與她的争辯。只是說話間,地鐵站也已經近在眼前,兩人都壓下心裏的不舍,互道了一聲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