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将柳清風從睡夢中驚醒。她猛地睜開眼，入目就是三條相互垂直的直線，組成房間的一角。
她眼珠轉動，看到了房間的其他部分，思緒緩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裏不是她在家裏的房間，也不是剛剛才在她夢裏出現的大學宿舍，僅僅只是她在北京的出租房。
柳清風還是躺在床上，細細回憶着還殘留下來的一點的夢的記憶。夢境裏，她還在上大學，只是清醒之後再回憶，只覺得這個夢毫無邏輯，不知為什麽，大學同學與高中同學混雜在一起。而且場景的轉化更為離奇，明明前一秒還在大學宿舍，出了宿舍門，卻回到了家。
但是柳清風喜歡這個毫無邏輯的夢，因為夢裏有故人出現。
她稍微感受了一下，覺得還是有些疲倦，就打算再睡一會兒。
只是等她剛剛閉上眼，外面的腳步聲就又響了起來。無論是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還是隔着洗手間的門從裏面傳來的水聲都不算大，但在柳清風想要再睡一會兒的此刻卻格外讓人心煩，柳清風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後，憤然睜開了眼。
她拿起手機按了一下開機鍵，屏幕亮起，中間四個醒目的數字昭示着現在的時間——周日上午八點四十七分，一個說早也不算早，但又對工作日上班周末想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人來說有點早的時間。
柳清風索性也不睡了，拿起手機看了看各個社交網站有沒有什麽新鮮事。直到她聽到洗手間裏有人出來的聲音，柳清風将注意力稍微從手機轉到了房間外面。又過了幾秒，沒有再聽到有人進去的聲音，就起身下了床。
洗漱完之後，柳清風又從冰箱裏拿出面包片回了房間。坐到書桌打開電腦随便點開了一集電視劇，一邊看着電視劇一邊吃早飯。吃了幾口覺得實在太過難吃，就将面包放到一旁。
喝了幾口水後，又耐着性子看了一會兒電視劇，還是覺得這電視劇無聊透頂。關了電視劇的網頁之後，柳清風看了眼電腦顯示屏的右下角，發現時間還不到十點。
有點無聊。這就是柳清風現在的心裏唯一的感受。她合上電腦，又回到了床上。
拿起手機看到鎖屏界面，柳清風這才發現自己有一條微信消息。由于她設置了不顯示微信通知的內容，所以她在鎖屏界面上只能看到有微信新消息通知，卻不知道消息發起人是誰。
看着鎖屏上的微信圖标，柳清風想起了昨天宋雲庭和她說的那句“常聯系”，柳清風的心瞬間激動起來。
會不會是他發來的消息呢？她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忐忑地解鎖手機，又點開微信。
卻發現是一家飲品店的企業微信發來的消息，柳清風心裏自嘲一笑，好像是撒氣一樣，手下的動作未停止，她直接點開這個聯系人的名片頁面，又點了右上角三個點組成的設置選項，最後點擊了删除選項。
删除成功之後，微信界面返回到消息列表界面。正好朋友圈有更新提醒，柳清風刷新一看，一片接着一片的藍天白雲風景照，好像大家的周末都在到處游玩，柳清風竟然還看到了專程出省爬山的。
往下劃了兩下，柳清風就看到了宋雲庭久違的動态，同樣的藍天白雲，還有一片湖和湖裏稍顯殘敗的荷花。這是北京大多數公園都有的景色，柳清風也看不出來他具體在哪裏。
她手指輕輕敲了敲手機後蓋，想了想，還是給他點了個贊。
點完贊之後，柳清風又像是不敢面對什麽一樣，反手按了手機鎖屏鍵。将手機塞到枕頭下，盯着牆壁想着心事。
她心想，那種能把自己五髒六腑都攪碎的思念明明已經過去了十年，可是為什麽再相見，自己還是不能将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來對待。
時間是一杯酒，緩緩流過人的喉間，直叫人醉生夢死。人們只能在稍縱即逝的清醒時刻，感慨一句光陰無情，複又沉醉其間。
現在，大概就是屬于柳清風的稍縱即逝的清醒時刻。
十年，單聽起來像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回想起來，卻總會讓人感嘆一句“原來已經過了這麽長時間了啊！”
十年前的記憶早已變得模糊。柳清風早已忘記了高中報道那天的場景，但是她大概能從初中畢業照上的自己推斷出自己當時的模樣。應該是一個短發，微長的劉海遮住眉眼，瘦瘦小小的人。柳清風仔細想了想，可能還有點面黃肌瘦，看起來像是有點營養不良的樣子。
高中報道之前，柳清風也曾下定決心在新的環境裏要改變一下自己的性格，也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能讓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
但是等到她進入一個新的校園，擁有了一個新的同桌之後，她才絕望地意識到自己曾經的計劃全都是奢望。
面對同桌的種種問題，柳清風的回答總是一板一眼，無聊得很。漸漸的，周圍的人都對她失去了興趣。她又變得像之前的許多年那樣，形單影只。
高中每一次考試之後，都會重新排一次座位。說起來是排座位，但是也只是照着成績單上的名冊按照順序念下來，自己選擇自己想要的座位。
柳清風坐在靠牆倒數第二排的位置上，并不像其他人那樣關注自己想要的位置有沒有被人搶先占去，反正她旁邊的位置，總是一個不得不的選擇。
所以當宋雲庭在她旁邊的位置坐下來的時候，當時的柳清風很是不解，明明空着的位置還有很多。
宋雲庭坐下來後便對她點了點頭，像是在打招呼，柳清風見狀也對他點了點頭，兩人成為同桌後第一天的交流便止步于此。
柳清風已經忘了宋雲庭第一次跟自己說話時談論的內容是什麽。但是不可否認，宋雲庭是一個開朗的人。柳清風有時候也會疑惑，為什麽他能跟這麽無聊的自己聊這麽多。慢慢的，宋雲庭就成為了柳清風在這個學校最熟悉的人，而且她的性格也變得稍微活潑了那麽一點，跟周圍人的交流也多了一點。
柳清風只記得，那是一天上午課間活動的時候，自己正在跟宋雲庭說着些什麽，位置在他倆前排，正聽着他倆說話的張逸安卻突然出聲。他說：“柳清風，你是不是喜歡他？你看你都不怎麽跟我們說話的。”說話的同時，眼神還往宋雲庭的身上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話裏說的另一個人是誰。
柳清風将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反駁了幾句，宋雲庭也讓他別說了。但是張逸安卻還是不依不饒，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算是閉上了嘴。
上課之後，柳清風就看見宋雲庭趁着講臺上的老師還在翻着書的那幾秒，湊過來對她說：“別理他。”
柳清風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麽回應的，也可能根本就沒有回應，但是記憶裏自己和宋雲庭之後的相處好像并沒有受到這些話的影響。
但是當時的自己在聽到張逸安的調侃後确實想過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宋雲庭這個問題，柳清風很明确自己當時想出來的答案是不喜歡。
就這樣，時間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到了高二。
文理分科之後，柳清風很幸運的和宋雲庭又分在了一個班級。同時，因為柳清風的性格，她旁邊的座位也不是什麽熱門選擇，所以，很自然的，兩人又成為了同桌。
記憶裏，那時候的晚上經常會短暫地停一兩個小時的電。
晚自習的時候，柳清風用筆尖挑了挑燭芯，燭光晃動，旁邊宋雲庭的面龐也在她眼裏明滅了一下。
宋雲庭的視線看過來，柳清風剛要說點什麽，就看到了正站在窗外的年級主任，趕緊低下頭盯着手裏的試卷看。
突然眼前一片明亮，原來是來電了，教室裏頓時充滿了一聲聲吹滅蠟燭的吹氣聲。
這節晚自習下課之後，這學期坐在他倆後排的張逸安用筆戳了戳柳清風的後背。看到柳清風轉過身後，說：“你還說你不喜歡他，我坐你倆後邊，你一節課都看他多少次了。”
宋雲庭還是像之前那次一樣讓他別胡說八道，但是柳清風卻将這話記在了心裏。
她随後注意了一下自己的言行，發現自己确實一直在關注着宋雲庭。如果不是張逸安指出來，她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無意識的舉動。
突然手機想起了一聲消息提示音，隔着枕頭，聲音有些發悶。
柳清風睜開眼，從枕頭底下抽出手機，看到是一條無關緊要的消息後便合上眼想再回憶一下往事，但是卻發現那種懷念的氛圍已經蕩然無存。
宋雲庭放下手裏的水杯，對坐在自己對面的張逸安說：“我昨天碰到柳清風了。”
張逸安聽了這話有些驚訝，但是只是一點點而已，這點驚訝甚至都不足以讓他夾着菜的手停頓一秒，“她也在北京啊？”
“嗯。”宋雲庭手指摩挲着水杯應了一聲。
“她跟誰也不聯系。你倆不是上學時候關系挺好嗎，也不聯系？”
“上了大學之後就不聯系了。”
“哦。”張逸安應了一聲，繼續沒心沒肺地吃着他的飯，顯然不太在意這件事。
過了一會兒，張逸安剛夾起一筷子菜，就看到宋雲庭在他面前的桌面上輕敲了兩聲，“你先別吃了，我跟你說個事。”
“你說你的呗。”張逸安手裏的動作不停。
“你有柳清風的微信聯系方式嗎？”宋雲庭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繼續問。
“有啊。”張逸安有些疑惑，不明白宋雲庭問這個幹什麽。
宋雲庭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後，微微笑了笑，像是在笑自己的好運氣。随後整理了一下語言，繼續說：“你不是過幾天國慶就結婚嗎，你也到時候也請一下她呗！”
張逸安總算停下了夾菜的手，瞥了宋雲庭一眼，調笑着說：“你叫我出來就是為了這個？”
“不行嗎？”宋雲庭看着他，理直氣壯地反問。
張逸安聽後有些為難，“我倆畢業之後就沒聯系過，現在我一聯系就是要結婚，傳出去對我名聲多不好。”
“我幫你解釋。”宋雲庭快速回應他。
既然宋雲庭已經這麽說了，張逸安也爽快答應，“成交。”
聽到張逸安的應答後，宋雲庭放下心來。他覺得自己心裏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就像是一捧快要熄滅的灰燼，如果不管它，總有一天它會自己在時間裏完全冷卻下來。但是宋雲庭看着微信上那條屬于柳清風的點贊通知，微微笑了笑，既然命運讓他們再相遇，那他也不介意順着命運的指引走一趟，看看這捧灰燼會不會重燃起來。
對面的張逸安看了眼宋雲庭的神情，心下一笑，也沒打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