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被一陣鈴聲吵醒的時候,柳清風一邊想着自己到底有沒有睡着,一邊伸手按了一下就在床邊的卧室燈的開關。對門房間裏的吵鬧聲變本加厲,透過牆壁傳進來,柳清風總覺得自己每次快要睡着的時候都會被隔壁的人吵起來,搞得她自己也不确定自己剛才有沒有睡着。
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柳清風背手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接通了電話。
她剛靠着床頭坐起來的時候,那邊母親的聲音也傳了過來,語氣有些低落,“男方那邊說不合适。”
“嗯。”聽到預料之中的回答,柳清風無所謂地應了一聲。
“那邊說不合适,那你怎麽看?”
柳清風盡力提起點精神,好讓自己把這句長句子說完,“我怎麽看有什麽用,別人都說不合适了。”
柳清風就聽見視頻電話那邊的母親嘆了口氣。
手機上的畫面一晃,電話那邊的人像是将手機放在了一個平面上,柳清風只能看見屏幕上顯示的天花板上的燈。
随着母親的這個動作,對話開始陷入一種無言的尴尬的境地。柳清風想說點什麽來打破這份尴尬,可是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無話可說。
無聊之下,她将自己這邊的視頻畫面調到主屏幕,看着屏幕裏的自己理了理頭發。就在這時,對面再次開口,“以後再有人讓你相親,還要去,知道嗎?”
柳清風收回了理頭發的手,也沒說話,企圖用沉默來表達自己的拒絕。
柳清風能聽到電話對面傳來的隐約的電視聲音,許久之後,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借口說一聲自己有事,然後挂斷電話的時候,對面又傳來母親的一句話,“你年紀也不小了,你找個對象,有人以後照顧你,我也能放心。”
柳清風本想争辯兩句“我自己能照顧自己”,但是一想到自己的現狀,好像自己的人生确實算不上是一個成功的人生。頓時也沒有了底氣來反駁母親的話,所以她只好繼續維持着沉默。
就在這時,電話那邊又傳來一句男聲,“以後要學着外向一點,自信一點。”
一聽父親這句話,柳清風就能猜出來男方對介紹人說了點什麽。
她沒反駁,柳清風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
電話那邊母親也開始附和,“對,你爸說得對。”
柳清風聽着電話那邊兩人一唱一和的說教,嘴上沒說什麽,心裏卻是沮喪——又不是我想這麽內向的!
在柳清風聽了半個小時苦口婆心的教誨之後,父母那邊終于挂了電話。
柳清風看了眼時間,已經快七點了,正好她也感覺有點餓了,就打算做點飯吃。
一開門,對面房間的吵鬧聲更為清晰。
柳清風走到廚房打開燈,入眼就是一片狼藉。洗碗池裏一堆的碗筷沒人收拾,料理臺上不知道什麽東西已經幹涸凝固在上面,地面上也散布着零星的食物殘渣。
柳清風拉開旁邊的洗衣機的機蓋,看到幾個小時前的衣服還是原樣待在裏邊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站在廚房門口想了想,柳清風還是選擇關了廚房的燈。轉身打開位于客廳的冰箱,從裏邊拿了袋面包片出來就打算回房間。
站在房間門口開門的時候,聽着對面房間裏傳來的幾聲音色不同的高亢笑聲,柳清風心裏納悶——這些人哪裏來的這麽多的話。
又想到剛剛跟父母的那通電話,柳清風一時按捺不住心裏的好奇,又有心學習一下別人的交流方式,猶豫了半天,心想我就聽兩句。便站在門口偷聽了起來。
柳清風先是聽到了一陣笑聲,男女聲都有。笑聲漸息之後就聽到有個女生開始說話,這個聲音柳清風認得,是對面住着的情侶裏的女生。她說:“你還記得我們初中時候那個數學老師嗎?他罵人的時候……”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自己先笑了起來。
柳清風從她的話裏分析,她請來的客人應該是她的初中同學。
大概她們初中老師罵人應該真的很有意思,因為就算她的話還沒說完,她的同學也跟她一樣哈哈大笑了起來。惹得他男朋友在旁邊笑着說:“你初中老師怎麽罵人的?有那麽好笑嗎?你先別笑,說完了再笑!”
看來她男朋友不是她初中同學,柳清風靠着門想。
那女生好不容易止住笑,像是要打算詳細說一下她初中的數學老師,柳清風靠着門也打算聽一下她的數學老師罵人是有多好笑。就在這時,隔壁房間的門打開,另外一個室友走了出來。為了不讓別人覺得自己是個變态,柳清風只好裝作自己剛走到房間門口的樣子,開門進了房間。
關上門,隔壁的聲音就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麽了,只能聽到一直有人在笑。
柳清風坐到書桌前,咽下一口幹澀的面包。反思自己以往跟別人講話的場景,好像無論什麽好笑的事情由自己說出來,都會變得無聊透頂,就像自己現在手裏的面包片一樣,寡淡無味。
這時,柳清風聽到隔壁的門打開了,一陣撒着嬌地女聲傳來,“你把碗洗了吧,我不想動。”
又有男聲回答,“行。”
一陣腳步聲後,柳清風就聽到了廚房傳來的流水聲。
柳清風真心覺得這對情侶的男生對女生很好,就她一直以來看到的情況來說,女生就沒做過什麽家務。
柳清風咬下一口面包,想着這就是父母所說的照顧嗎,人們結婚就是為了這份照顧嗎,這種照顧能持續多長時間?
柳清風揉了揉咬面包咬到有些酸痛的臉頰,又想到了自己的性格。
對于自己的性格,柳清風談不上讨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接受而已。就像接受自己的長相一樣,她覺得這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盡管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給自己帶來過多少麻煩。
五年前剛來北京的時候,當時真好是國慶之後,金秋十月。
當時的柳清風出了火車站後,打車到了朋友公司附近的地鐵站。當時差不多快到朋友下班的時候了,柳清風便獨自一人站在地鐵站附近的天橋下等着朋友來接她。
天橋旁邊有一段臺階,上了臺階再走幾步路,就是地鐵進站口。因為當時正好是晚高峰,進站的人絡繹不絕。而臺階可能是經過了太多年的風吹雨打,變得有些滑,隔幾個人就有一個人要被臺階滑得趔趄一下。柳清風站在旁邊,靠着身旁的展覽板,看着這一幕捂着嘴壞笑。
那時,看着滿街陌生的景色,柳清風的心裏,沒有畏懼,只有對未來的無限期盼,當時的她不覺得以自己的能力會找不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
但是,等到一夜大風過後,街邊的樹都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桠;等到白雪晃晃悠悠地飄下來,世界被冰封在一片雪白之中,柳清風還是沒有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她看着雪白道路上的一道道被無數人走過而留下來的黑色痕跡——除了自己,好像所有人都在朝着自己明确的目标邁進。
又是一次面試結束。向下的電梯裏,柳清風正專心地看着樓層顯示器上不斷減一的數字,就聽到旁邊的人說:“我覺得你專業技術沒什麽問題,就是感覺不太自信。我們過兩天通知你二面。”
當時的柳清風還真以為自己過了面試,滿心期待的等啊等,過了幾天之後才反應過來這不過是另一種拒絕的話術。
幾天之後,柳清風從另一棟寫字樓裏出來,下樓之前,她又聽到了跟前兩天差不多相同的話。
自信嗎?柳清風走在陽光不甚明朗的街上,偶爾迎面的風飄起她的長發和衣角。柳清風理了理自己變得有些淩亂的頭發,覺得自己只不過是想表現得謙虛一點而已。
不遠處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人正攔着路人說着什麽,柳清風原以為是推銷的。等到走到附近,才聽清楚原來是算命的。
路人有的擺擺手走過,有的直接無視,但是當時飽經失敗的柳清風倒是對此有些興趣。只是等她從那個人身邊經過的時候,那人卻無視了她。而當時的她,只不過是心裏苦悶,并不相信算命一說,自然也沒有上前詢問。
而自己現在的心情,就像是當年一樣,柳清風心裏想着又咬下了一口面包。當年的自己放棄了喜歡的專業,而如今,自己也需要在婚姻方面做出選擇,是應該堅持自己還是随波逐流?這個問題的答案柳清風自己也不知道。
她又起身走到書桌旁邊的穿衣鏡前照了照——皮膚看起來明顯比幾年前松弛了一點。
柳清風又坐回椅子上,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像父母說的那樣,現實一點,像世界上的大部分人一樣生活。
但是怎樣的選擇會讓未來的自己幸福,此刻的我們無從知曉。人類即将面對的每一秒都是未知,這樣的人生,到底是一種樂趣,還是一種折磨。
柳清風嘆了口氣,覺得現在的自己,又想找個算命的了。
十年前,高考過後,大家各奔東西。
高考結束後的前段時間,宋雲庭活躍在日複一日的聚會之中。他的心太忙了,生命中的很多變化他還沒有注意到。
等到這份火熱的同學聚會的浪潮過去,他卻發現自己開始越來越頻繁地想起柳清風這個人。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自己心——原來他對她也是有好感的。
那麽以前的自己為什麽一直不曾注意到這一點?是因為人類總是會忽視一直存在在自己身邊的事物嗎?他反問自己這個問題,忽然間想到不知多久以前,張逸安曾經打趣地問過柳清風是不是喜歡自己,宋雲庭記得當時的柳清風沉默不語,既不否認也不承認。那自己當時的反應是什麽呢,宋雲庭也想了起來,當時的自己只以為張逸安在開玩笑,柳清風在不好意思。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一個。
看清自己的心事之後,宋雲庭也曾經聯系過柳清風。但是受限于當時的條件,網絡在鄉村才剛開始普及,而柳清風的家庭,太過于關注她的學習,自然不會給高中時候的她買什麽手機。所以宋雲庭每次給柳清風發消息,總是好久之後才能得到她的回複。
三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段還不怎麽濃烈的感情變得冷淡。兩人之間便漸漸地斷了聯系,就算等到上大學,柳清風有了自己的手機,之後微信開始普及,兩人也只是互相加了好友之後,便沒有再聊過一句。
一片漆黑的房間裏,宋雲庭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入戶門前打開了燈。他看着窗外星河一樣璀璨的燈光,已經不想再去分辨自己內心的那份悸動到底來源于何處,他只想像十年前那樣,再次嘗試着靠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