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畢業
畢業
今天在學校的時候,班主任發了份志願表下來,讓大家填寫。沈寒露在第一志願那一欄裏猶豫不決,她一直想去的學校都是南裏大,但現在看來,她已經沒有辦法實現夢想了。也許這就是她的命,命運早就被書寫好。
糾結到最後,她還是在第一志願那一欄裏填了北川大學,因為這是林玉宜對她的期望。
“媽,馬上就要高考了,我有自信能考上北川大,您放心。”沈寒露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伸手握住林玉宜瘦弱蒼白的手。
林玉宜這幾天都陷入昏迷的狀态,每天清醒的時間不多,沈寒露每天都會跟她說說話,晚上都睡在病房裏,這是她最後能陪伴母親的時間了。如果不是因為高三,她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守着她。
手術費和化療費還有住院費都是用的之前北川那套房子賣了以後分到手的錢,現在已經所剩無幾了,住院費是按天算的。多躺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錢,實在走投無路的話,沈寒露打算向李清嘉借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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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9日,高考最後一天的自選模塊考試也全部結束,沈寒露走出考場,陽光熱烈,她卻一點都感覺不到溫暖。
林玉宜是前一天晚上走的,當時沈寒露已經考完了語數外政史地的所有科目考試,她跑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宣告林玉宜的死亡,她只能眼睜睜看着人被推進醫院太平間,她很想放聲大哭,可是卻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原來悲傷到極致的時候,人是不會哭出來的,只是那種心髒被掏空的感覺使她快要窒息了。
從此以後,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和外公相依為命了。
林玉宜的後事是沈寒露和家裏為數不多的幾個親戚幫忙料理的,沒有通知在北川的林建明,他們擔心老人家年紀大了承受不了,一下子操辦兩門喪事,家裏人也會心力交瘁。
喪禮很簡單,出殡火化以後,林玉宜的骨灰盒交到了沈寒露手裏,由她帶回北川安葬。之前,親戚已經幫忙買好北川墓地的公墓了,就是沈寒露回去以後必須要瞞着林建明。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端倪。
沈寒露先将林玉宜的骨灰帶回了南裏租的房子,過幾天還要回一趟附中,班長通知還有最後一次班會,也就是道別會要開。
“露露,高考什麽時候出分?”沈寒露的舅舅林衛平問她。
沈寒露給他倒了杯茶,說:“6月26日左右。”
林衛平喝了口茶說:“等你考回北川就好了,姑娘家一個人留在這裏,孤孤單單的,又沒個照應,确實不合适,回北川就沒問題了。那裏畢竟是你長大的地方,又有舅舅在,真遇到什麽事兒,舅舅也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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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媽媽之前也一直希望我能回北川替她照顧好外公。”沈寒露說。
“唉,你外公年紀大了,身邊是需要一個人照顧着,但你畢竟是個半大的孩子,這些事還是我們大人來操心吧,你回北川以後專心念大學,有空常去看望看望你外公就行,其他的交給我來。還有你媽下葬的事兒,等你回北川以後直接聯系我,有些禁忌和習俗,你不清楚很容易出錯。”林衛平說。
之後,林衛平又交代了沈寒露守喪的一些注意事項以後,就啓程返回北川了。
沈寒露這幾天在家裏把行李都收拾了,又打掃了一遍房間,母親用過的所有東西都燒了,家裏現在剩下的東西很少,一眼望過去很空。
回附中的那天,依舊是個豔陽高照的日子,沈寒露的火車票訂的是第二天早上的,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她還是把票退了。
當她走進高三(1)班教室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是最後一次在這間教室裏作為一名高中生存在。
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她生生的熬了過來。
顧則屹在高考結束那天給她發了條信息,內容至今她每一個字都記得一清二楚。
少年對她說:“沈寒露同學,祝你前程似錦,我們來日方長。”
而顧則屹也将成為她青春裏唯一的遺憾。
周圍吵吵鬧鬧的,學生們都在忙着交換聯系方式,那時候用的最多的就是Q.Q,還有一些學生在寫同學錄,也有些人在用玄學預測高考分數,以及自己會去哪所學校上大學。
所有人都在憧憬着美好的大學生活,只有沈寒露對這一切無感,她最近還是每天都吃不好,睡不着,一直在看心理醫生,也在服用抗抑郁的藥物。心理醫生說原生家庭對她的影響根深蒂固,加上母親的離世對她的打擊,使得她才會患上心理疾病,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調整,藥物只能是輔助治療。
而且她很快就沒有錢看心理醫生沒錢買藥了。上大學以後,她需要勤工儉學才能維持醫藥費,而且她還欠着李清嘉10萬元,這筆錢需要盡快還給他,十萬元畢竟不是小數目,沈寒露不知道李清嘉是怎麽說服他父母讓他們同意給他這筆錢的,雖然“債主”本人一天都沒有催過她,但是沈寒露心裏過意不去,即使他們是朋友。
“沈寒露,你有Q.Q嗎?”班長這時候過來加她Q.Q,“我們班建了個班級Q.Q群,以後有聚會什麽的都會在群裏說,畢業後天南海北的,再想聚聚都不容易了。”
沈寒露:“我有Q.Q,但是我的手機沒辦法用Q.Q,我回去用電腦同意請求,你可以先發送請求,我的Q.Q號是190XXXXXX。”
“好嘞。”班長接着又去問下一個同學。
沒一會兒,又有人過來發同學錄讓沈寒露填。她真沒想到自己人緣會這麽好。不過她還是最想跟周濤道個別,畢竟在12班也待過一年,在她高三最艱難的時候,周濤主動關心過她。
随着高三(1)班的班會結束,整棟高三教學樓也徹底解放,去年的壯觀場景重新複現,教學樓裏一片鬼哭狼嚎,撕書的撕書,撕試卷的撕試卷,甚至連撕校服、撕校牌的都來了。
顧則屹趴在二樓走廊的欄杆上感慨了一句:“今年保潔阿姨的任務又加重了,學校得多給點辛苦費才行。”
旁邊的周銘也樂呵呵的說:“可不是嘛,咱這一屆瘋起來那是真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陳子昂複活都要說個服字。”
“你什麽時候去北川?”顧則屹轉頭問他。
“早着呢,畢業旅行之後吧。”周銘伸手勾住顧則屹的肩膀,“對了兄弟,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沈寒露告白啊。”
“今天。”顧則屹淡淡說了兩個字。
“什麽?”周銘明顯不太相信,“真的假的,你這進度也太快了點吧。”
顧則屹:“開玩笑的,過段時間出分了,看她報哪個學校再說。”
周銘:“你南裏大天文系穩了吧?”
顧則屹:“不出意外,應該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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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露從周濤辦公室出來,準備坐公交回城西的住處。等到26號出了成績,填完志願,她就直接回北川了。所以她不打算聯系張雨奇了,因為她知道張雨奇一定會填北川的學校,如果有緣,她們還是能有再見的機會的。
那就只剩下顧則屹了。可是她不敢去找他,萬一他問起她填志願的事,她沒辦法回答他,她真的不想欺騙他。
如果照實說自己報的是北川大,他會為了她改志願嗎?她不敢賭。
南裏大是顧則屹的夢想,學天文也是他為了替他母親完成生前未實現的理想。南裏大和天文專業對于顧則屹的意義很重大,她不能這麽自私。
等車的空檔,沈寒露的手機震了聲,她拿起來看見是顧則屹給她發的短信。
【顧則屹】:我和周銘約好一起去畢業旅行,還有張雨奇,你來嗎?
如果回絕了,或許以後她和顧則屹都不會再見了吧。糾結了幾分鐘,沈寒露決定加入他們,她想為自己這段高中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沈寒露】:時間是哪幾天?
【顧則屹】:七月下旬到八月下旬,周銘這兩天在學車了,我們計劃自駕,想把雲貴線、川藏線走一遍,再去兩個國外的城市,
【沈寒露】:國外我就不去了,我就去一趟雲南就得回來,因為暑假還挺多事情的。
【顧則屹】:好,你自己安排自己的時間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