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撐傘
撐傘
“好無聊。”張雨奇課間的時候拆了一盒百奇餅幹和沈寒露分享。
沈寒露只拿了一根:“每天跟你鬥嘴的人不見了,是不是有點不習慣啊。”
沈寒露平時難得跟人開玩笑,這倒是讓張雨奇覺得很新奇,“才沒有,他最好永遠都別回來了。”
張雨奇說着又叼了根餅幹條在嘴裏。
沈寒露微笑不語,她作為旁觀者,看的總是最清楚。張雨奇對周銘那點心思太明顯了,只有周銘那個二愣子還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會明白張雨奇對他的心意。
下午的時間總是比上午過的快,放學鈴聲一打,地理老師也沒拖堂,學生們便紛紛起身離開教室。
張雨奇看了眼窗外烏雲密布的天氣,對沈寒露說:“露露,你帶傘了嗎?好像要下雨了。”
“我沒帶。”沈寒露說。
“我正好帶了兩把傘,留一把給你吧。”張雨奇說着從書包裏拿出一把折疊小藍傘遞給沈寒露。
她知道沈寒露每天下午放學都會多待十幾分鐘再回家,萬一下雨就麻煩了。
“謝謝。”沈寒露接了傘又對她說,“你趕緊回去吧,馬上下雨了,傘我晚自習帶學校來還你。”
“嗯嗯,晚上見哦。”張雨奇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窗外的樹葉已經被狂風吹得嘩啦作響,地上的塵土被呼嘯的風卷起在空中肆意飛揚,一切都昭示着一場大雨即将來臨。
“今天晚自習前還是在書店見嗎?”沈寒露難得主動的問了旁邊的人一句,往常都是顧則屹主動問她。
顧則屹戴着耳機在聽MP3裏的歌,他這兩天很喜歡一邊聽歌一邊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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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寒露覺得他真的挺潮的,手機、相機、MP3用的都是現在市面上最流行的款式,就連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潮牌。
他把耳機摘了一只,轉頭看向她,卻是問了她一句:“要聽歌麽?”
沈寒露愣了愣,不明白他為什麽答非所問,她從來沒有聽歌的習慣。
正想說不用了,旁邊人已經把摘掉的那只耳機遞給了她。
沈寒露從來沒有買過MP3,雖然她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很喜歡用MP3這種東西,但是林玉宜是不會給她買這種可能會影響到她學習的東西的。
看見她一直沒接耳機,顧則屹直接把耳機塞到她右邊耳朵裏,離開時,他的指腹不經意間蹭到了她耳廓上的皮膚。
沈寒露覺得右耳上那一小塊皮膚都開始發燙,心撲通撲通的狂跳。她故作輕松的靠回椅背上,和顧則屹一起,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教室裏聽着同一首歌。
耳機裏的音樂聲開的不大,播的是當下華語樂壇的流行歌曲,歌聲緩緩流淌進沈寒露耳朵裏,耳機放的音質也是無損的,聽起來很舒服。
“你的世界太遠,撐到想象的極限,幸福有多甜,可黑夜已吞噬我,就是拉不到你的手,因為我活在西邊,只擁有半個白天……”
一首歌播完,沈寒露摘下耳機,還給旁邊的人,“這首歌叫什麽名字啊,挺好聽的。”
顧則屹把MP3關了,說:“《西界》,林俊傑的歌。”
沈寒露從來不關注任何娛樂明星,也從不參與其他女生經常在課間的娛樂八卦閑聊,于是她很不合時宜的問了句:“林俊傑是唱歌的?”
顧則屹:“……”
“難不成還是演戲的?”顧則屹實在沒忍住,伸手彈了下她腦門,“平時有空也多去關注一下學習之外的領域,沈寒露同學,你是十七歲不是七十歲,別整天學習學的人都傻了,都不像個年輕人了。”
沈寒露捂着腦門,她想起林玉宜也總是說她看着暮霭沉沉的,一點都沒有年輕人該有的朝氣蓬勃的樣子。
沈寒露剛想說自己确實是沒時間了解學習以外的東西,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打斷了她還沒開口說出的話。
“張雨奇給你的傘能派上用場了。”顧則屹說着拿起她桌子上的小藍傘撐開,“嚯,夠兩個人撐了。”
“現在雨勢太大了,有傘也走不了。”沈寒露把傘從他手裏拿走,重新收好放回桌子上,“我們等雨小一些再回去吧。”
顧則屹嗯了聲,重新攤開剛才沒寫完的物理卷子,沈寒露也把新發的幾張卷子整理了一下。
窗外是疾風驟雨,教室裏卻安靜的只剩下筆尖在紙張上劃動的沙沙聲。
半小時後,雨勢才轉小。
沈寒露放下筆,看了眼窗外,轉頭問了旁邊的人一句:“一起回去嗎?”
“我不回了,家裏沒吃的,”顧則屹說,“我等會兒去食堂吃晚飯,今天來不及去萱風書店了,晚自習見。”
“去我家吃吧。”沈寒露也沒等他回話,直接拿起傘起身。
兩人走到教學樓一樓,沈寒露剛撐開傘,顧則屹就從她手裏把傘拿了過去,“還是我來撐吧,你這樣撐着很容易打到我腦袋。”
沈寒露:“……”連這都能變相嘲諷她的身高,不愧是顧則屹。
雨确實是小了,但沒完全停,路面上的積水也挺深的。
沈寒露一不留神,一腳踩到個小水坑。她穿的是白色帆布鞋,鞋子直接被水濕到裏面,連帶着襪子也濕了,加上天氣又挺冷的,濕了鞋還真的挺痛苦。
從學校走回去的路上,顧則屹一直把傘往沈寒露這邊傾斜,但他并沒有借機觸碰到她身體的任何一個地方。
沈寒露看見少年的一邊肩膀已經被雨水打濕,她把傘推過去一些,顧則屹對她這個舉動也沒說什麽,兩人走到虎耳巷,比平時多花了八分鐘時間。
筒子樓樓下,有個靠在牆上抽煙的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沈寒露确實沒想到會突然在這兒碰見沈良,她下意識伸手扯了下顧則屹的衣袖。
“怎麽了?”顧則屹低頭看她,沈寒露面色煞白,顧則屹以為她是身體不舒服,正想開口問問,沈良的聲音傳了過來。
“喲,回來了,”他朝沈寒露這邊走過來,在看清她身邊站着的少年時,不懷好意的補了句,“幾天沒見長本事了啊,這是交了個有錢男朋友?”
“你來這幹什麽?”沈寒露不想跟他廢話,只想問清楚他的來意。對于沈良是怎麽找到這兒的,她并不想知道。
沈良嘴裏叼着根煙,一身濃重的煙酒味,說話有些含混不清:“那女人一個月給你多少生活費呀?”
“沒給。”沈寒露沒說謊,林玉宜确實沒有給過她生活費。除了必要的開支,林玉宜從來不會多給她一分錢。
“沒給?不可能。”沈良把抽完的煙頭擲到地上,走上前想搜她的身。
顧則屹擋在沈寒露身前,冷聲道:“這位先生,你到底有什麽事?”
沈良伸手推了一把顧則屹的肩,眼前的少年就像一座山一樣巋然不動。
這一刻,沈寒露覺得顧則屹的後背真的很有力量和安全感,能替她擋住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惡意。
沈良有些惱羞成怒,脫口就是一句:“老子是她爹,還輪不到你在這英雄救美,識相的趕緊滾,以後你想娶她當老婆,還得先叫老子一聲爹!”
顧則屹完全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你再無理取鬧,我就報警了。”
沈良是進過局子的人,也知道進警局有多麻煩,聽到顧則屹說要報警,态度立刻緩和了些下來,“害,這點小事報什麽警啊?我就是最近手頭有點緊,來借點錢的。”
顧則屹聽他這麽說,想也沒想,直接從褲兜裏拿了一大疊毛爺爺出來怼到他眼前:“拿了錢就走吧。”
沈良看見錢,一雙眼睛都變成了錢的符號,他數也沒數,趕緊把錢接過來揣手裏,臨走前還不忘給沈寒露留句話:“沈寒露,你出息了啊,這麽有錢的男朋友可得抓牢點,你老爹後半輩子就指望你了。”
說完,沈良大搖大擺的轉身走人。
人走後,沈寒露走到顧則屹旁邊:“你不用給他錢的,你這樣輕易給他錢,他下次還會來這堵人的。”
沈寒露知道跟沈良這種地痞無賴講道理是沒有用的,用拳頭也沒用,就算讓他進局子,待幾天出來還是繼續興風作浪,他就是個軟硬不吃的爛人。
顧則屹把傘收了遞給她:“這些錢夠他花一陣子了,下次他要是再來騷擾你,我就直接報警了。”
“報警沒用,拘個幾天放出來他還是這樣,否則我媽也不會跟他離婚了。”沈寒露拿着折疊傘轉身上樓。
顧則屹跟着她上樓。
沈寒露到家以後把書包放下,換了鞋以後又把傘撐開晾在地上,然後她跟顧則屹說:“衛生間有吹風機,你衣服濕了,去吹一下吧。”
之後,她就去廚房把中午的飯菜從冰箱裏端出來加熱,顧則屹也沒去衛生間,而是直接坐到餐桌椅上,看向廚房那道纖弱的身影,若有所思。
其實他倆的某些人生經歷還真挺像的。
飯吃到一半,沈寒露先開口說起了關于她父母的事。
“我爸媽是在我高一念完那個暑假離的婚。”沈寒露說。
在北川一中念高一的時候,沈寒露是住校的,周末也從不回家,她完全不知道母親已經遭受了父親長達一年多的家庭暴力。
沈良沒有工作,成天打牌喝酒,不務正業,林玉宜打工賺的那點辛苦錢全都給他拿去買酒買煙了。
沈良喝醉酒以後會有暴力傾向,一開始只是對林玉宜言語辱罵,後來就逐漸演變成了拳腳相加。
林玉宜忍氣吞聲了一年,才向法院提出離婚。這一年裏,她受到的大大小小的傷害不計其數。
“其實你比我幸運。”顧則屹說。
沈寒露疑惑的看向他。
顧則屹語氣如常的說:“至少你媽媽帶着你離開北川以後沒有再嫁人,我父親在我媽去世以後第二個月就二婚了,我家裏直接多了兩個陌生人,那女人帶着她兒子住進來了,她兒子是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的,和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沈寒露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
“後來上高二以後,我覺得待在家裏不自由,就搬出去住了。”顧則屹說完這些,也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悲傷或者消極的情緒,他好像只是在說一些很平常的家庭瑣事。
但是沈寒露覺得,如果他真的無所謂,他不會搬出去住的,如果他真的喜歡那個家,為什麽還要在高中這麽關鍵的階段一個人搬出去住,這足以證明他還是很在意他父親二婚這件事的。
當然這些內心想法,沈寒露沒有直接說出來,無論是她說的關于自己父母的事,還是顧則屹說的這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式了,人總是要向前看的,他們都不應該再沉湎于過去的事,她忽然有點後悔今晚和顧則屹提起自己家裏的事,她說的有點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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