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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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狂洪亮又吓人,還特突然,陸芸手勁未恢複,剛接過的烤魚一秒悲催,滑落掉地,沾了碳灰,她的眉心莫名跟着一跳,擡頭對上突然發瘋之人。
怒發沖冠的模樣,倒像是她搶了他的烤魚似的。
劉律用手肘暗暗戳了下脾氣失控家夥的腿,方才他瞧得再分明不過,這小兄弟一聲“旭旭”剛出口,自家将軍眼角就跟着起笑,而後突然有所意識才收住。
将軍自己對這聲“旭旭”,看起來并不排斥,甚至還挺喜歡……這程勇,未免太魯莽了些。
成明瞧了眼劉律,目光落到那條可憐的烤魚上,眼珠子沖它一鼓:這種時候,他還是閉嘴好了。
雖貴為大将軍,可畢竟才二十的年紀,心性還嫩,下了戰場也就一稚氣少年,心氣又素來高傲,有時還陰晴不定,心思難測,程勇這二愣子竟這般亂來!
将軍最擅長烤魚,從前都會給他們幾個烤,如今多了個來歷不明的小兄弟,将軍烤的第一條魚就給了他,足以說明有些事實……而程勇,偏偏罔顧事實任脾氣亂走!
再如何,都不能拂将軍面子不是?
就祝福他吧。
盛茗旭也在默看自己烤的那條魚,見被吓後緩過神的陸昀欲俯身去撿,第一時間伸手攔她:“髒了,我再給你烤一條。”
程勇噤聲,神情滑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腦中只有一個來晚了的念頭:他好像惹将軍生氣了……
那可是将軍最引以為傲的烤魚……
掉了……
髒了……
不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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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幾組士兵紛紛扭頭瞧他們,一個個的誰都不敢随意出聲。
陸芸不想讓場面難堪下去,于是沖一臉不知所措的沖天炮仗微微一笑,故作輕快道:“程将軍,我叫的是‘旭旭’,不是‘程程’,也不是‘勇勇’,瞧把你激動的,魚都吓跑了~”
聽了這不緊不慢的話,誠惶誠恐之人完全成了一啞巴,兩眼珠子幹鼓着瞧這張不怒反笑的白臉:“……”
無法判斷是在幫他,還是?
“将軍,你讓程将軍坐下吧,他只聽你的話。”陸芸見炮仗一動不動,完全接不住她“用心良苦”的救場,既好氣又好笑,心思一轉,決定還是讓說話有用的人出手。
盛茗旭已開始烤第二條魚,節奏如常,神情自若,似對部下方才那一通“急性發作”視若無睹。
劉律實在看不下去了,再次用手肘用力一戳某傻子的腿。
程勇遲緩的腦神經終于“接通”,趕緊結巴解釋道:“将軍,我——”
盛茗旭倏然擡頭,對上他的眼,不輕不重一句:“若再有下次,你直接去北陽城給我大哥烤魚。”
成明一聽,迅速去瞧劉律,發現他也正往自己這邊瞧,兩人一對,心中碰出同一個解讀:這是警告!
若再犯,就從将軍身邊滾開!
程勇再傻,這種敏感的“言外之意”還是一秒領悟,趕緊真誠認錯:“是!将軍!末将不敢了……”
給刀疤臉烤魚有什麽不好麽?什麽梗?陸芸卻完全在狀況下,抓不住這幾人心裏同頻的點。
成明見情勢已緩,是時候說點什麽圓個場,于是擡手用力拍了拍仍傻站着的家夥:“嗨~程将軍,還好我們小兄弟為人風趣幽默,還通情達理,知道你跟他開玩笑呢!既然誤會一場,就一起碰個杯!可不能浪費了将軍今晚待弟兄們的一片心意啊!”
“是啊是啊!碰一杯,啥事都沒!”劉律反應迅速,默契跟上。
将軍表了态,程勇也跟着靈活了些,接過身邊兄弟遞過來的酒杯,雙手一舉,沖陸芸道:“小兄弟,方才多有得罪,還請你多多包涵!”
演技好的将軍,帶出演技好的副将。陸芸心中輕笑,面上給的笑卻恰好,決定大方些,當即收下對方的道歉與誠意:“沒有的事~程将軍,我這以茶代酒哈!”
盛茗旭專注烤他的第二條魚,完全無視眼前兩人你來我往的“化幹戈為玉帛”。
程勇望着那條被棄的魚,心中尴尬又可惜,糾結了數秒,重新起身,又蹲下,探身将它撿到自己跟前,還不忘沖同一瞬間向他看來的幾人解釋:“将軍烤的魚,天下一絕,可不能浪費了!我熱酒一沖,幹幹淨淨,完全可以吃!”
說完,便拿熱酒澆魚,而後迫不及待往嘴裏送,一口下去,贊不絕口:“就是這個味!吃過就忘不了啊!”
盛茗旭倒也不攔着,心中卻比方才舒暢了不少。
陸芸笑得很場面,這炮仗顯然是為了讨好或者說是取悅他們的大将軍,所以才會有這麽出其不意的舉動。
那條魚如若就這麽扔了,确實挺浪費的。她其實也不介意,撿起來沖一下還是可以吃的,但既然她的将軍小弟發了話,聽他便是。
所以,當盛茗旭将烤好的第二條魚再次遞到她手中時,陸芸也是笑着說謝謝,然後不客氣地接下了。這一次,她将串魚的杆子握得很緊,十個炮仗同時炸都不會把魚從她手中吓掉!
剛啃兩口,無意間對上程勇瞧她的目光,陸芸微微一愣:他好像很不服氣的樣子?看起來好像紅眼病犯了……
也是,他的大将軍任他撿掉了的魚吃,第二條剛烤好卻還是拿給了她……他不爽,才合理。
哈哈,好笑也是真好笑!陸芸邊一個人邊琢磨邊咧嘴偷笑,心中想的情景文案是:《烤魚小能手與他的怨種副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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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飯飽後,衆将士又原地留了會賞無邊夜色。
陸芸起身随盛茗旭回營帳時,看見好幾撥士兵已就地呼呼,完全不懼夜裏寒冷,心中不由暗暗羨慕他們的身體素質。
她就不敢。哪怕沒有受傷時,也不敢在這個季節肆意夜寝戶外。
滴酒未沾的盛茗旭将她送至帳外便止步,而後回了大帳。
外面仍有士兵守着,所以陸芸倒也可以安心睡大覺。這樣一個雲淡風輕的夜晚,似乎把人從內而外都打通了,神清氣爽,各種滿足;入睡也跟着容易了許多,幾乎就是着床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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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時剛過,程勇便蹑手蹑腳至主将大帳外,向守在外面的弟兄确認将軍睡在帳內後,便迫不及待往隔壁帳子走。
低聲朝嚴守帳外的兩壯兵耳語了幾句,人同時往旁退了退,程勇主意已定,伸手将帳簾撩起,彎身直入,擡額的瞬間,不偏不倚對上一雙逼人明眸!
全身一個哆嗦,程勇定在原地,怔愣喊人:“将軍……”
盛茗旭一身黑色睡衣,正确認完處于熟睡之中的人狀态一切安好,誰曾想剛轉身就瞧見偷偷摸摸進帳的副将,心中頓時一凜:“幾個意思?”
程勇知道這下完了,轉念慶幸還好這帳內睡的是個男的,若是個姑娘,他怕是跳進黃河都說不清了,于是情急之下,趕緊低聲解釋:“将軍,我剛才去大帳找您,沒瞧見,想着來小兄弟這邊看看——”
他是徑直入帳的,壓根沒禀報,這番解釋,漏洞百出,盛茗旭自然不信。
今夜他翻來覆去睡不着,總擔心出事,所以時不時來這帳內看看,誰曾想來的竟是自己的副将,心中十分不悅,當即把話挑明:“程将軍,事不過三,若再有一次,你直接解甲歸田吧。”
程勇一聽,趕緊跪下,正要開口,卻被盛茗旭先一步壓聲喊停:“出去!人在睡覺沒瞧見?”
“……是,将軍。”程勇努力緊着喉嚨,不敢太大聲,而後慌裏慌張退出了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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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陸芸剛結束午睡,洗了個臉,正打算出去散個步,她的将軍小弟卻進來帳內,差點與她撞個滿懷。
盛茗旭:“你這是要出去?”
陸芸點頭笑笑:“是的,出去透透氣。”
盛茗旭若有所思,“今晚你換個帳子,等會散步我陪你去。”
“啊?為啥?”這話來得毫無預兆,陸芸已習慣了現在這個帳子,不明白為何突然說要換,“換哪?”
心想這帳“近水樓臺先得月”,離主将大帳最近,安保措施也是同款最好的。
盛茗旭斟酌了下,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放心吧,我也換。你住的新帳子,還是在我旁邊。”
倒挺貼心,只是,陸芸并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一些:“是不是有兄弟對我不利?”
這話直接又令人意外,盛茗旭蹙眉,深望她一眼,問:“你怎麽會這麽問?”
“哈,”陸芸本想自個消化,可還是沒忍住一記苦笑,只好實話實說,“我無意間聽到下面有人議論……”
話到一半,有些不好說下去,惹得認真傾聽的人開口催:“議論什麽?”
陸芸失笑,将聽見的說與另一“主角”聽:“議論我和将軍的關系。說将軍,好男男——噢,就是斷袖之癖。”
盛茗旭心中冷嗤,面未改色:“不用理會。你我心裏清楚即可。”
“可是,”陸芸卻有不同的想法,“将軍小弟,我能直接告訴弟兄們,我是女的嗎?這樣大家也就不會誤會你了,畢竟,‘斷袖之癖’這種話真傳出去,對你影響不好。”
陸芸的擔心不無道理,上回刀疤臉大哥,不正是出于這層顧慮所以才氣勢洶洶闖進來要傷她!
盛茗旭萬沒想到她會這樣想,毫不猶豫地,他否掉了她的打算:“不行,你就一直女扮男裝,不用跟任何人說。”
陸芸不解:“程将軍,還有另外兩位将軍,也不行嗎?”
盛茗旭斷然搖頭,态度堅決:“不行。”
陸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