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溺光
溺光
“俞少,”莫绮揶揄的看向吧臺中央滿臉不耐煩的男孩子,漸變的光線落在他帶着些稚氣的臉頰上時,總會讓人産生天然的好感,“聽說你舊寵物被弄出國了?”
“你說我前同桌?”俞溪嗤笑一聲,“什麽出國,被玩廢了送進國外精神病院療養去了呗。”
俞溪嘴角露出些無所謂的笑意,配上本就天真爛漫的笑容,多了幾分不自知的幾分殘忍,“誰叫他不聽話,背着我攀上了周永那個傻逼。”
“周少?”莫绮怔愣了片刻,心裏彎彎曲曲的心思轉了幾轉,“所以說,你們為了那寵物大打出手了嗎?”
俞溪像看傻瓜一樣看了莫绮一眼,“沒有,單純看周永不順眼罷了。”
“為了個寵物,彼此鬧得不愉快純粹不劃算,“莫绮眼珠子一轉,要不我給俞少介紹兩個新鮮的?”
俞溪手中搖着未動幾口的酒,興致恹恹,“算了,本來就沒什麽興質。”
“周少也喜歡那一款?”莫绮湊過去好奇的問。
俞溪剛想罵莫绮牆頭草,但是,突然間想起點好玩的,索性決定惡心人到底,“對,你用我名義送他幾個玩玩。”
“別總像條狗一樣,追着我咬。”
莫绮哈哈打趣了兩聲,臉上情緒複雜變化了一陣,偏偏身側的少爺還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也不知道怎麽去回話了。
“我不管你立場怎麽樣,”俞溪搖了搖手中的酒,笑容中帶着些天真,被迷亂的燈光染上了幾分媚态,“叫那條狗離我遠點。”
“這次看在他父輩面上,既往不咎。”
“否則,“俞溪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他怎麽對我可憐的前同桌的,我就怎麽對他。”
莫绮心下一寒,突然後悔起來幫周家打探俞溪态度了,俞溪這态度看上去不咋樣,甚至還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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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莫绮卻暗自覺得像俞溪這種身份,倒不是真的保不下一個身邊人。突然間,莫绮明悟了,頭皮發麻了一陣,笑着送走了這尊大佛。
莫绮想起俞溪剛剛那個醉人的笑容,背後冷汗直冒,雖說,明面上俞溪不追究,看上去寬宏大量,但這局多半是他一手造的,而周永那個傻逼還真心甘情願的跳了。
莫绮雖說猜到真相也不敢說出去,心下一定,将打磨過的腹稿再過了幾遍才去交差。
俞溪一手翻閱着自己的筆記,餘光瞟間自己身旁空蕩蕩的座位時,并沒有那麽多愧疚感,畢竟,就像他說的那樣,玩玩而已,還順便敲打了一下對他有想法的人。
一舉兩得,有什麽不好,反正這個圈子也就這樣,踏入時,就應該做好随時被抛棄的準備,就像他前同桌一樣,俞溪垂下來了眼簾,筆記本上面一條條知識點單調的排列着,讓俞溪一時間心中泛起些無聊。
反正,也不會有人怪他。
俞溪眉眼上揚了幾分,心裏思索着下次換位置時挑誰當同桌。
上課鈴聲響起時,俞溪餘光微移,順着窗外梧桐樹縫濺落搖曳的陽光,落在了路過的男孩子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見江淮,只餘光一瞟,就注意到了連陽光都無法媲美的明媚,豔麗的如同最瑰麗的玫瑰。
很久以後,俞溪都忘不了那窗外路過的驚鴻一瞥。
不可避免的,江淮一踏進教室,就引起了極大的轟動,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俞溪看着沉默之後沸騰的同學,心裏又突然間來了興致。
幾乎是下一秒,俞溪就笑盈盈的對着老師笑着說,“老師,我旁邊有空位,讓新同學坐這吧!”
再擡眼時,就與不遠處那眉目間一片濃墨重彩的男生目光相對,那一刻,俞溪就感覺到了心中翻湧起的怪異感,就好像小時候見到一個新玩具,愛不釋手。
“謝謝俞溪同學的熱情,”講臺上的班主任含着讨好的笑意,“不過,先讓新同學做個自我介紹吧~”
俞溪這才意識到,自己未免有些太過心急了,或者說是失态了,但是,俞溪從小到大應對過的突發狀況太多了,他幾乎是本能的尋找最好的托詞,“我還不是想給新同學營造賓至如歸的氛圍感嘛~”
俞溪注意到,前面站在講臺上的男生嘴角上揚了幾分,看上去幹淨又純粹,過于精致的外貌被那澄澈的笑容淡泊了幾分,視線起落時,俞溪卻窺見了他落下的餘光中,透着一絲濃厚的玩味,轉瞬即逝。
那一刻,俞溪翻湧起的興致達到了極致,這一次,他勢在必得。
“江淮這個名字真好聽。” 俞溪對着将會感慨道,尾音甜得如同淬了蜜一般,仿佛他口中誇贊的事物真的是人間難得。
江淮有片刻的怔愣,仿佛他的名字真的被祝福過,擁有了寶物的資格。
“你好,我叫俞溪,”那天,俞溪對着江淮眨了眨眼,露出了天真無邪的笑容,“很高興和你成為同桌,可以叫你淮淮嗎?”
“這樣叫淮淮感覺超親切的!”俞溪嘴角旁的酒窩越發甜美,似乎得到了很珍貴的寶貝,江淮聽着身側傳來的問候,側過頭去,帶着這世間都有的溫柔的笑容,“請多多指教。”
“俞溪同學。”
雖然,當天下午江淮的身世就被扒了出來,江家養子。
并不怎麽尊貴的出生也無法泯滅江淮極高的教養,所有和江淮接觸過的人都會說,和江淮相處起來十分舒服。
但俞溪有些郁悶,他能感覺到江淮骨子裏的淡薄,畢竟有的東西哪怕再深藏,也會不自覺地流露,只是,江淮光芒太聰明了,他目光所及之處,總讓人向往。
俞溪想占有江淮真正的溫柔,而不是半帶疏離的親切,這對于俞溪來說,也不難,畢竟,演戲這種事,太簡單了,簡單到他随時可以信手拈來。
他靠着極佳的演技,輕而易舉讓江淮一次又一次陷入了麻煩,在幕後做着操控者,臺前是保護者。
從被學校幾個纨袴子弟追求未果的報複,再到校園外的圍攻,再到數不勝數的流言蜚語,江淮不可避免的陷入絕境,自然而然的接受了俞溪的好意。
花了一個學期的心思,俞溪到底占有了江淮身邊最特殊的位置。
俞溪很滿意他的淮淮到底成為了他的‘新玩具’,聽話且乖巧。
直到有一天,他才發現了那聽話乖巧的江淮,漸漸強大起來,或許,江淮本就八面玲珑,只是掩飾了自己,将弱勢一面擺在所有人眼前。
那時,俞溪才明白江淮初見他時,那個轉瞬即逝的溫柔玩味的眼神的真正含義,原來,他也不過是江淮一時興起的游戲,只是發現時,太晚了,他早已陷入了名叫江淮的陷阱,不可自拔,盡管,那多玫瑰的尖刺将他的雙手紮的滿是傷痕,他也依舊甘之如饴。
林煦的出現或許是他們關系崩壞的導火索,但俞溪知道,也不過是明面上的,或許,一開始,江淮就沒把他當真,或許當真過,也被真相之下的灰色惡心到了。
俞溪看着江淮輕而易舉憑着幾句話,一兩個笑容,就擺平了來找他麻煩的人,不再需要他出手時,俞溪才明白,他也不是不可取代。
“淮淮!”俞溪挽着江淮的右手,拉着他進了甜品店,“抹茶慕斯。”
“淮淮,”俞溪囑托店員打包之後,“今天去我家玩好嗎?”
江淮似乎有些無奈,搖了搖頭,眼中的柔情似乎真的滿懷寵溺,“算了吧,今天有事。”
俞溪看上去很是失落,“可是,淮淮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我家做客了。”
“如果淮淮覺得人少不好玩,”俞溪看向眼中已經流露出一絲愧疚的江淮,緩緩補充道,“我們一起去聚會吧。”
“圈子裏面的人都蠻想認識淮淮的。”俞溪眉眼似乎潤了一潭水,臉上的天真中夾雜着幾分歡喜。
江淮神色複雜的看着面前乖巧的同桌,似乎也無法把他和不久前林煦口中的‘始作俑者’聯系起來。
俞溪看着皺起眉的江淮,心中泛起些煩躁和不安。怎麽會這樣?以前江淮是不會拒絕自己的邀請的啊,究竟為什麽一切脫離掌控了呢?
俞溪來不及細想,就看見江淮把打包好了的慕斯拎上,嘴角還是溫柔的笑容,秾麗的眉眼盈起幾分笑意,“好啊。”
俞溪聽見滿意的答複之後,才送了一口氣,高興的挽起江淮的手,“那我先送淮淮回家,晚上再去接淮淮。”
俞溪看着江淮從他的私家車下去之後,盯着江淮的背影思琛了幾分鐘,才緩緩吩咐回家。但是手中捏着的紙盒已經被過重的力度起了褶皺。裏面的慕斯也被毀了型,看上去有種黏膩的錯覺。
俞溪心中的不詳更甚,他總感覺江淮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江淮的拒絕和遲疑都在向他透露着,有人毀掉了這一切。
誰呢?俞溪臉色不善,開始審視自己周邊對江淮別有用心的人,還有,知道自己私下所作所為的人。他自認為隐藏的很好,但也不可避免,他的手段還是留下了蛛絲馬跡。
畢竟,言語上的心理暗示,換個接觸談判技巧高的人依舊能看破,比如他父母,還有,俞溪突然間臉色暗了下來,林煦。
前不久,林煦還在他面前調侃暗喻,他的控制手段還是太稚嫩了。聯想到最近江淮主動加入學生會的事,俞溪越發懷疑江淮的動機,究竟是去鍛煉自己,還是換了個人庇護呢?
那一刻,俞溪心中的不安代替了背叛的憤怒,俞溪心下不爽,直接一通電話打過去。
“你跟江淮說了什麽?”
對面似乎輕笑了一聲,開口道,“俞溪,你說呢?”
“江淮是我的。”俞溪加重語氣警告林煦說。
“那有怎麽了?”林煦語氣中帶着幾分打趣,散漫且随意,“我們圈子裏的規矩不都是喜歡就商量,再不濟就搶嘛。”
“你沒和我商量。”俞溪忍下語氣中的不善。
“喔,可能是我忘記了,”林煦随意的找了個借口,成功讓俞溪心中的怒火燒了起來。
俞溪剛想開口發難,就聽見林煦緩緩開口說,“你确定你一個人看管的住江淮?”
“江淮本來就是向你妥協了一陣子罷了,”林煦帶着些笑意說,“又不真的是籠中鳥,你能把他關一輩子?”
“江淮本就非池中物,早晚會逃離這一切的。”
“你真的覺得他知道這一切之後,你還抓得住他?”
俞溪噎住了,他突然間意識到,自己真的蠻想把江淮關在自己身邊關一輩子的,想起最近江淮若有若無的疏離,他甚至有種将要失去江淮的惶恐。
“你想怎麽樣?”俞溪将自己的情緒控制住了,開口時不免帶上些威脅的意味。
對面似乎被俞溪的反應逗到了,輕笑了一下,咀嚼了片刻剛才俞溪口中的那句話的情緒,再次開口時,語氣中帶着些不可思議,“你不會這次真的對自己的玩具動心了吧?”
“沒有。”俞溪下意識開口反駁。
“那不就對了嘛,“俞溪怔愣片刻之後,聽見林煦随意的說,“各憑本事呗。”
挂了電話之後,俞溪眼中翻湧過一絲憤恨,但轉瞬即逝。
對啊,不過是一時興起的玩具罷了,沒必要鬧得沸沸揚揚。搞得好像他真的動心了一樣。
那天宴會,俞溪在一旁看着江淮眼含笑意,走向林煦時,心中滑過幾分空洞的失落,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對江淮複雜的感情。
在朦胧的燈光之下,俞溪看着林煦眼中那熟悉的欲望,以及江淮看向林煦時,嘴角溫柔的笑意。
但俞溪心中升起的并不是憤怒,那一刻他甚至竟然想笑,因為他知道,林煦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