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道是尋常
道是尋常
香品生津,鶴夢照舊時醒了,頭腦被洗刷過一般,她明白靈均卧房的味道不算單純。但是這等花坊柳市用些手段也并非奇怪,鶴夢看向靈均正梳洗着的背影,他還未梳起頭發,聽見聲響,轉過來沖鶴夢淡淡一笑。
靈均神情略顯疲憊,他匆匆系好衣帶,過來服侍鶴夢。鶴夢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黑暈,道
“昨夜沒睡好麽。”
靈均搖搖頭,有些擔心的對鶴夢道
“夜裏出事了,我怕擾到大人休息,就沒放他們進來。耽誤了些時候,就在外室歇息了。”
鶴夢的手撫過他微微皺起的眉,靈均問
“很醜麽?我去敷些粉吧。”
鶴夢拉住作勢欲起的人,又問他
“何事如此興師動衆,浮玉閣連你們都不顧了,任由他們來閨房查。”
“大人。大人可能未留意,昨夜蘇太仆也來了浮玉閣,與梅蕪君一處的時候,死了。”
靈均說時尚存心悸,一手撫住心口,眼皮垂下來,一雙含情眼怯怯的瞧着鶴夢
“蘇太仆平日最為謹慎,竟然命喪青樓。”
鶴夢不由喃喃。
“沒牽連到你們吧?”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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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均淡淡笑着
“還好大人無事。”
“所以你是擔心我,才在外面守了一夜。”
他不置可否。自顧自的給鶴夢整衣,聲音突然多了些情緒
“怎麽,我要是說是,那大人會怎麽對蘭。”
他湊的更近一步
“大人會不會後悔,昨夜…”
“已經後悔了。”
鶴夢摟住他的腰,靈均靠在她身上
“陳大人!”
靈均有些慌,按住她的手
“喊我的名字。”
“鶴夢…大人。”
靈均垂下頭,面上紅極了,鶴夢不再逗他,站起身道
“我該回去了,免得誤了時辰。蘭公子,多謝你昨夜相護。”
靈均起身,收斂了幾分神色,笑道
“能幫到大人,是我的榮幸。大人的香囊與室內的味道有些相沖,為了避免它染上蘭草味道,我自作主張摘下來放到外室了,我去給大人取來。”
“好。”
鶴夢面色與平日無異,靈均取來為她配上,塞進衣襟裏時她突然握住了香囊
“這是什麽。”
一朵紅梅繡在香囊上,之前未有。
“大人不喜歡嗎,我只是覺得大人喜歡蘭的畫,就在香囊加了個相襯的紅梅。大人不會怪罪我吧。” “
鶴夢看他一眼,挑了挑嘴角
“原來蘭公子比我想象的還要…不俗。多謝公子的梅花。”
“大人喜歡,蘭可以為大人繡更多的梅花。”
鶴夢颔首,未再多言。靈均一直送她出門。鶴夢經過大門,餘光觸及正在查案的大理寺官員,靈均欠身
“委屈大人了,走側門吧。”
鶴夢側身欲出,靈均突然問她
“你還會來嗎。”
“若逢佳節,陳府定派人來拜會公子。”
鶴夢還是回頭
“有事随時到忘機樓尋我,公子保重。”
“大人保重。”
回到忘機樓,果然樓內官員皆圍了上來,叽叽喳喳的跟她講着蘇太仆的事。鶴夢聽的頭痛,食不知味的應着,衆人盡興後才散去。
“琬嬰和路通呢?”
鶴夢抓了個小侍女
“張大人來了,又走了,好像是回府拿東西去了。路大人跟着張大人一起去的,有些時候了,也該回來了。”
鶴夢放過小侍女,昨夜的衣服被蘭公子仔細整理過了,配上香囊,倒全沒有剛從青樓出來的感覺。鶴夢袖手在庭院中散步,蘇太仆的死無人可料,雖然她的府上就在長街,但大理寺卿使不會讓他們忘機樓的人插手這件事。鶴夢到是樂得清閑。院中有專人清掃落葉,沙沙聲響融合着暖意,鶴夢已是很久未這樣放松過。
琬嬰和路通回來了,弄出些動靜,鶴夢探頭看他們
“琬嬰,你要搬家。”
張琬嬰帶來許多物什,一眼看過去,五髒俱全。鶴夢甚至在裏面看見了鍋碗瓢盆
“樓主,我和路通說好了,我們去你家住,保證不讓任何人傷到你。”
“沒有人會傷到我。”
鶴夢看一眼兩張視死如歸的臉,無奈的接過琬嬰手裏的包袱
“別鬧了,快着人送回府。不然張太尉會擔心的。”
“沒有鬧。樓主,你肯定知道蘇大人的事了,這浮州上下人心惶惶,哪個不捂着脖子過日子。你自己我不放心,你就讓我們陪着你吧。”
“我在府裏住,怎是一個人。”
“樓主!你回府我不擔心,那你睡覺的時候怎麽辦,總要有人守夜吧。”
鶴夢瞪大眼睛
“你還要與我睡覺?”
“自然。”
琬嬰和路通點點頭。鶴夢有些頭痛,擺手道
“這個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房中床榻姑且只能容身一人,你睡了我去哪裏?放心,我雖是曾中毒失了大半功力,但是對付幾個京城小毛賊還是綽綽有餘。”
“樓主。”
“莫要再提,再提我頭就痛了。”
路通閉上了嘴巴,接過琬嬰手裏的東西放回去了。琬嬰卻上來些脾氣,抱怨幾聲
“都怪那個溫硯,要不是他送的藥有問題,我們樓主怎麽會廢了功力。”
“不是他的錯。”
“怎麽不是他的錯,樓主你不要護着他。誰不知道他在陳醫師的葬儀上想殺你,後來還假惺惺送給你一碗補藥,讓你廢了功力。要不是你幫他說話,我非拆了化春堂不可。”
正如琬嬰所說,溫硯曾在鶴夢脖子上的傷痕将愈之際送了她碗補藥,說是溫大人逼着他示好,沒想到鶴夢喝了之後武力大不及在疆外的時候。但是盡管如此,鶴夢也從未怪罪過他。
他們都說是鶴夢害死了他心上人,心中有愧。但在琬嬰看來,鶴夢害死陳端儀這件事從未有過明證,既然證據不足,他溫硯就不該對鶴夢痛下殺手。
只是,因為鶴夢對這件事的沉默,衆人都明白她的默認已是最好的證據。也就琬嬰不明所以護着她罷了。
“淨說昏話,你若承襲,就是未來的太尉。你這樣還怎麽帶兵。”
“樓主,你又拿我母親來壓我。我這不是向着你嗎。”
“你還不如像路通那樣,少說些話,多做些事。”
“那你喜歡路通還是喜歡我。”
琬嬰瞪大眼睛瞅她,脖子伸出來,倒有些聽不到想要的答案不罷休的樣子。鶴夢覺得不能慣着她,就收斂了面色,繞過她朝正堂走去。琬嬰撇撇嘴,跟在她身後,嘴裏不滿意的哼唧着。突然,鶴夢停下了腳步
“化春堂,現在還開着?”
“前幾天查賬的時候路過,還看見他了。但是也開不下去的樣子,都沒幾個人了。”
溫家主君明明已被她母親安排去了城外的宅子,只是她以為溫硯會跟去,沒想到溫硯留在了城裏。
“我出去一趟。”
琬嬰還要跟過來,鶴夢沒讓。她拿出備好準備過幾日出城去看他的藥材,上了琬嬰給她備好的馬車。
溫硯未在化春堂,那一定在溫府。她想不出京城能留住他的理由,化春堂已衰敗,浮州溫家的仇家盯着他,他若想繼續行醫也不會容易。
鶴夢下了車。
難不成是他孩子的母親出手了,他是為了她才留在了京城裏。
鶴夢不經意罵了句髒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到了溫府,門卻虛掩。一直等不來人通報,鶴夢神不知鬼不覺的推門進去,複又掩好了紅門。
溫府門廳蕭索,除了灑掃過的痕跡不難看出有人停留此地,整個庭院悄無聲息。
鶴夢有些猶豫,還是踱步從連橋上走過,池中魚可數頭,避在橋下,聽聞人聲響才兩兩游出來。水池一角的假山下沉了些落葉,落葉上有些小小的蜘蛛網,一方苕帚就放在院角,不止為何沒有人清理。
鶴夢憑着印象尋到溫硯房門前。她遲疑着,擡起了手。可還未等敲在木門上,她突然聽到了屋裏的動靜。溫硯若是獨居此處,怎會發出這樣的嘆氣聲。鶴夢不管不顧了,擡手去推門,可一只大手從她身後伸過,牢牢的按在了她的手上。
鶴夢眉頭一挑,反應極快的轉身,一腿已掃過身後那人的下盤。可那人卻如早料到她的舉動一般,飛身躍起,拉着鶴夢的腕子帶她到了庭院中心。鶴夢怎會由她肆意妄為,袖口的暗器蓄勢待發,她未被牽住的那只手飛快的将袖口轉到正對那人眉心的位置,卻再一次被她抓住。
力量之大,幾個鶴夢都掙脫不開。但她從來不與人比自己的短處,鶴夢一扭上身,反倒用衣袖将那來人的脖頸鎖住。這時,那人的面紗垂下,一張舜華俊臉顯露出來。鶴夢從未想過溫府的來者會是她,俊眉輕蹙,對那來人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