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開攤的老板給辛山竹推薦幾套房源,雖然錢兆只給兩天,但辛山竹也挑了差不多一周,差點沒把錢兆煩死。
辛山竹加了琴姨的微信,現在顧客基本掃碼支付,給現金的屈指可數。每天辛山竹收攤後和琴姨彙報,現金也都清點完。他看上去不谙世事,這方面倒是挺靠譜,幾天下來琴姨還多給了他一點。
還沒到晚上開攤的時候,辛山竹又找了一份白天包馄饨的工作,現在還早,錢兆拿着他的手機在小區門口看這個房子的信息。
辛山竹:“這麽麻煩嗎,我不能住你小區邊上?”
錢兆作息晚起晚睡,辛山竹在村裏住習慣了習慣早起。出來找工作老家之前養的雞鴨也全都賣了,醒了白天也無所事事,顯得無聊。包馄饨的工作就是昨天找的,錢兆一覺醒來辛山竹就說他找到工作了。
錢兆也才十九歲,感覺自己年紀輕輕養了個好大兒。
辛山竹表面上敢出來闖蕩,實際上還挺黏熟人,如果不是錢兆不願意,他甚至想給錢兆錢和對方合租。
錢兆:“我邊上的環境你也知道,昨天你還說樓下刀疤大哥兇你呢。”
辛山竹光看臉長得太漂亮,豔麗的五官和清純的氣質反差很大,是個男的也惹人多看。
錢兆知道樓下有些人是幹什麽的,都是老鄉,辛山竹無父無母現在親戚都不在身邊,錢兆怕他被騙,寧願讓辛山竹找個靠譜的小區。
辛山竹:“是挺兇的,你不怕嗎?”
錢兆個子比辛山竹高一點點,屬于辛山竹墊個鞋墊就能反超的程度,這個歲數正處在自尊心極強的地步,他哼了一聲,“我怕什麽,你看我肌肉。”
辛山竹父母死得太早,錢兆也沒見過,父母倒是有提起辛山竹父親找的對象年紀挺大,也有說那女人的二婚的等等。
山村的風言風語很多,真假小孩子也不知道,錢兆偶爾好奇,但一對上辛山竹這雙眼睛就問不出口。
辛山竹十九歲感覺九歲不能再多了,錢兆留過級,辛山竹是養傷晚了一年去村小,兩個人同級總是班上歲數大的,但錢兆面對辛山竹還是偶爾有種欺負小孩的羞恥感。
但叫對方請客倒是脫口而出,“房東還沒來,你請我吃棒冰吧。”
站在一邊頭發略長用小皮筋在腦後紮了一個小揪的辛山竹點頭,“好啊,你随便挑。”
錢兆也沒客氣,他也知道辛山竹還要攢錢買電腦,拿的就普通赤豆。
辛山竹:“太便宜啦,這個我們小時候吃的,現在要吃好的。”
他往錢兆手裏塞了一個甜筒冰淇淋,找老板付錢的時候自然地從兜裏掏現金。
也不是錢兆的錯覺,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老板倒是無所謂,給辛山竹找錢,錢兆問:“你為什麽不用手機付啊?”
辛山竹:“我攢了很多現金的,先把這個用掉。”
“琴姨攤位的現金也都放我這裏換電子錢,我好多的。”
他還拍了拍自己的褲兜,錢兆無言以對,轉移了話題,“等會房東阿姨來,你要是覺得貴就賣慘,說你爸媽都沒了一個人讨生活打工很可憐的。”
身邊的人咬着綠豆冰反駁:“我不可憐,我還有堂哥。”
錢兆:“你沒腦子啊!”
辛山竹還挺難過,眉眼低垂:“你罵我。”
錢兆:……
柏君牧離開醫院也快一年了,傷好了之後每天過着前同事豔羨的躺平提前養老生活,分別接送父母上班和老年大學上課,結束後去菜場買菜做飯,下午看書運動,晚上去朋友店裏幫個忙。
城市的生活也能過得節奏緩慢,他脫去了白大褂每天穿着舊T恤在老城區生活,也沒有特別閑。
父母看他在家直接把以前租房管理交給他,柏君牧每天就像個管家,需要處理各種租客問題。
下午他媽說有人租房,柏君牧陪休假的表哥在家。
謝正說:“你媽都讓我給你找對象了,真是的。”
坐在他對面下棋的男人低着頭看棋盤,一張臉看上去就格外溫柔,還有幾分書卷氣。
謝正正想問點什麽,柏君牧說:“所以你也要給我介紹?”
謝正:“也?”
他們長輩的關系都很密切,也沒什麽因為拆遷産生的糾紛,他笑着說:“介紹過很多了?你沒感覺?”
柏君牧從小長大相貌就很突出,學習也不差,他們表兄弟當年醫學院在讀的時候經常待在一塊,怎麽看都賞心悅目。只不過柏君牧沒謝正這麽嘴甜和陽光,對方學生時代追求者無數,也談過好幾段。
柏君牧從不談戀愛,針對這件事家裏還開過不少會。
謝正現在結婚還經常收到二姨梅歡的電話,旁敲側擊問柏君牧有沒有和他聊什麽。
柏君牧:“沒意思。”
他修長的手指捏着棋子,乍看确實挺清心寡欲的。
謝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總要給你媽一個答複吧。”
柏君牧看着相貌溫潤,實際上棋風肅殺,性格也很執拗,他不想做的事沒人逼得了他,比如他當年不報中醫,比如去年受傷後一意孤行辭職,比如現在在家待着。如果不是父母要求,他可能會搬進老小區的房長住。
“不知道,”柏君牧眼神就沒從棋盤上挪開過,“不談戀愛不結婚犯法嗎?”
謝正認真回答:“不犯法,但你總有個理想型吧?”
室內開着空調,柏君牧住在二層,客廳都刷着薄荷綠的牆漆,地板的花紋也很複古,給人一種世紀初的室內風格。銅錢草長得旺盛,窗外蟬鳴聲聲,往窗外能看到偶爾開過去的摩托。
柏君牧還是搖頭,“我要求很高的。”
謝正:“要求很高?要高學歷高薪資高顏值?”
柏君牧:“不是。”
謝正想了想,“那是什麽高?你別不是像網上那些段子一樣為了躲避催婚編的高要求,實際上……”
他頓了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過你都快三十歲了,不會還是……”
謝正後面的話不說也能意會,柏君牧毫不留情地吃掉對方的棋子,棋局已經結束,完全是他壓倒性的勝利。
淡顏的英俊男人起身,語帶嘲諷:“我看你當年不如選男科。”
謝正剛想回嘴,柏君牧手機響了,他媽梅歡電話打給柏君牧:“君牧啊,來接我一下,你小區那,你爸爸還沒下班呢。”
柏君牧:“你不是去上課了嗎?怎麽在那裏。”
“有人給我打電話要租房啦,”梅歡看了眼簽下合同的小年輕,她也難得看到這麽漂亮的小男生,很難不多看兩眼,“你反正在家,來接我把我送到學校,我還趕着上下午的課呢。”
柏君牧就開車去接人了。
挂完電話的梅歡看了眼還咬着棒冰木棍的辛山竹,“要是燃氣、電燈什麽壞了你就給我打電話。”
沙燕區這邊好幾棟樓都是柏家的,這一家人都很低調,梅歡看外表也不太像電視裏的拆遷暴發戶,還挺溫柔,辛山竹沖她笑了笑,“謝謝阿姨。”
沒人不喜歡的漂亮的人事物,剛才看房錢兆還補充了辛山竹悲慘的家世,當事人依然覺得自己不可憐,卻很有效果。柏太太梅歡看人下菜,也看得出辛山竹單純,這樣帶獨衛的單間在這邊普遍要一千以上,她算辛山竹五百,押一付三,水電費網費都另外交。
辛山竹還覺得貴,一邊的錢兆剛才可聽見辛山竹堂哥的電話了,堂哥說房租他來付,這小區有安保,出門就是派出所,安全系數比錢兆住的城中村好太多,這個價格也純粹是上一個跑路檢漏,如果不是在原小區簽了一年,錢兆都想簽約了。
“不用客氣,”梅歡出門,“你們不用送我了,房間自己好好打掃打掃。”
“你的大學離這邊也不遠,等開學了才多人租了,這個價格蠻好的。”
穿着裙子的房東阿姨下樓,辛山竹看了眼空空如也的租房,不是什麽拎包入住的公寓,只有一張床和一個床頭櫃,什麽都要買。
他又開始算錢,剛才的房租都是掏出來的現金,看得錢兆嘴角抽搐,她覺得那阿姨也是挺無語的。
錢兆:“也不用這麽心疼吧,你堂哥不是給你轉錢了嗎?”
辛山竹:“他自己留學也很花錢的,我的存款還夠用,電腦要三千塊,這兩個多月,我要沒日沒夜……”
錢兆:“也不用沒日沒夜,打工也要成本的。”
辛山竹:“我要再找一份工作。”
柏君牧開車來接梅歡,等對方上車他問:“幾戶?”
梅歡:“502,就你對面。”
柏君牧也不止一套房,不過梅歡怕他一個人待出心理問題,以柏立業絕食相逼,說有對象才可以搬出去。
可惜激将法沒用,他兒子就是單身成瘾。
柏君牧很少來這邊住,印象裏對面住着的是一對外地打工的夫妻,問:“不是還有一個月到期嗎?”
在車內補妝的媽媽唉了一聲:“說是老家孩子出事了,就一起走了。”
補完妝梅歡又點了點剛才拿的錢,“現在租的是一個小男孩,長得特別好看,我看他身份證是從很偏遠的地方來的,應該是謝正單位義診那片,你反正執照還有一起去怎麽了,真是的,明明小時候告訴媽媽想做個山村赤腳醫生呢……”
梅歡話很多,柏君牧沒打斷她。
女人又說:“這孩子剛考上這邊的大學,要賺錢買電腦就先來了。”
“我聽他朋友說父母都不在了,爺爺上個月去世,那是真的可憐的,房租我就……”
梅歡本來就心軟,這麽多年砍價也不會,經常原價甚至高價買東西,讓她去和房客溝通租房虧本是常有的事。柏家父親是開中醫館的,母親是教舞蹈的,都和精明沒什麽區別。
拆遷這種潑天的富貴降臨,但彼此都嫌麻煩,之前都是交給別人打理,現在大部分歸柏君牧管。
開車的男人問:“所以你打了幾折?”
梅歡沒說話,柏君牧:“多少月租?”
副駕駛座的女人比了個數,柏君牧點頭:“你是菩薩嗎?”
媽媽還挺高興,“我有這麽寶相莊嚴嗎?”
柏君牧:“你怎麽知道人家的父母不在了是真的?媽,這第幾次了?”
梅歡咳了一聲,車開到老年大學,她把包裏的鈔票遞給柏君牧:“別生氣啦,這次絕對不是裝的,那孩子眼神很清澈,不會騙我的。”
柏君牧嘆了口氣,她媽踩着高跟鞋輕快地走上臺階,送親媽上學的兒子拿起座位上的錢,發現了錢上的字。
這字和前幾天他收到的十塊錢上寫的一樣。
“辛山竹……2021年……新年紅包。”
這字比那張十塊成熟很多,但也圓滾滾的,很符合這個名字給人的具象化想象。
柏君牧想到那天那一聲清脆的哥,還有對方下意識抱住自己的腰的觸感。
柏君牧失笑:“這是掏空家底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