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愛情這道多選題(五)
許嘉恒的這一輩子活到現在,恣意潇灑,縱情慣了,可以稱得上是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父母和諧恩愛,大哥溫和厚重,家族平順、和氣富貴。
但是如果要問他有什麽特別後悔的事,他想,那一定是那一條短信。
那條“我在和我女友朋友看電影”的短信,讓年少不知情為何物的許嘉恒錯過了他的路早早。
有些話是不能說的,有些人是不能傷的。這是年少的路早早教會許嘉恒的。
那是一段什麽樣的日子啊?
起先他期待着,他以為路菀對他服軟了,她知道自己生氣了,她會來哄自己的,她會笑着來讓自己別生氣了。
像以前的他們每一次鬧別扭的時候一樣,她會乖軟的給他帶一份早餐放在他的課桌肚裏,或者把帶來的零食糖果偷偷地在上課的時候塞到他的手裏。
當然有的時候也是他低頭。
他記得那次他和那個揚言要和路菀XX的沙雕校霸打了一架,當時就被學校記了過,回去還被他爸捆起來抽了一頓,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後背腫得老高。
路菀吓壞了,總覺得這件事是因她而起的,對許嘉恒感到無比愧疚。
許嘉恒也是故意的很,他趁着路菀對他百依百順的時候瘋狂奴役她:今天想吃學校報亭的漢堡包啦,明天想吃學校西門的煎餅果子,後天想吃學校東門的糯米糕和炸鱿魚…
路菀風雨無阻地把他當個祖宗供起來了。
結果許嘉恒又出去和人打架了。
那天他明明被政治老師留下來背提綱,結果路菀去了一趟數學老師的辦公室他就跑得沒影了。
第二天許嘉恒來了學校,路菀一句話也沒和他說。
許嘉恒急了,黏在路菀身邊黏了半天,路菀愣是幾天沒有搭理他。
許嘉恒就滿市區的搜羅好東西,但是巧克力被路菀分給了班裏的同學,旋轉木馬的音樂盒被路菀塞回到了他的課桌肚裏,連道歉的小卡片都被路菀撕掉了扔進了垃圾桶。
最後許嘉恒沒有辦法,放學的時候把路菀堵在了樓道口。
路菀把書包背上,冷冷地看着站得比她低一級臺階的許嘉恒:“讓開。”
男孩子身形長開了,許嘉恒即使站得比她低一級臺階,也比路菀稍稍高了那麽一點。
許嘉恒笑嘻嘻地沒皮沒臉:“路早早,我保證,我再也不打架了。”
路菀的表情絲毫沒有松動:“讓開。”
許嘉恒才不讓,他繼續堵在路菀面前,一動也不動。
那時的路菀還不像現在這般是個刺猬,她皺着眉頭看了許嘉恒半天,才溫柔地規勸道:“許嘉恒,你剛剛被記了過,不要出去打架了。”
她白淨的小臉皺着眉頭,眉眼坦蕩而溫婉,像個管事的小老太婆。
許嘉恒一下子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下意識地就想去捏她的臉。
結果還沒碰到她,樓梯上就下來了一群皮猴。
他們自幼和許嘉恒打鬧慣了,一群人推推搡搡地開他們的玩笑:“許哥幹嘛呢!談戀愛呢?”
可不是嗎?鬧騰的男孩在樓梯上攔住了自己的小同桌,逗逗弄弄地讓女孩都紅了臉,活脫脫地一部青春偶像劇。
路菀被他們一鬧,拉緊了書包帶子就想繞開許嘉恒離開。
結果許嘉恒大長腿一邁又攔在了她的面前,路菀沒有辦法,索性抱着書包瞪着他。
許嘉恒狠狠瞪了那幫皮猴兄弟一眼,他們立刻很識相的跑去走廊從那邊的樓梯下去。
許嘉恒站在路菀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孩垂下眼臉,一臉的小心翼翼:“路早早,我保證,這是我最後一次打架。”
男孩子壞笑着湊近她的臉,想叫她看清楚自己這般真誠的面孔:“路早早,我發誓!”
路菀終于憋了笑意:“你拿什麽發誓?”
許嘉恒絞盡腦汁想了半天:“我要是再去打架,就罰我再也投不進三分球!”
多毒的誓言啊,誰不知道許二公子除了喜歡打人,就是喜歡打球啊。
路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狠狠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坐在樓梯的扶手邊,然後“蹬蹬蹬”跑下樓。
跑下去的時候還嘴硬:“你打不打架關我什麽事啊,神經病!”
坐在許嘉恒對面的男人給自己和許嘉恒的杯子裏都倒滿了酒。
Haven舉起酒杯對許嘉恒示意:“我對你早有耳聞,許家少爺。”
許嘉恒聞言輕笑了一聲,也朝他舉杯示意,一幹而盡:“不知道這種耳聞,是好的還是壞的?”
男人收起笑意,深藍色的眼眸裏是溫和平靜也掩蓋不住的冷意:“你覺得呢?許嘉恒,你猜猜看,我的小公主為你哭過多少次?”
老實說,許嘉恒猜不到。
關于分開後的那段時間,路早早的一切他都猜不到。
猜不到,問不了,放不下,重逢之後的每一天,許嘉恒都是這般在心裏一遍一遍地折磨自己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從她走的時候吧,從路早早離開許嘉恒的世界開始吧。
那天早上,路菀沒有來上課,事實上,路菀已經好幾天沒有來上課了。
許嘉恒趴在桌子上面睡覺,數學課代表走進教室的時候,神神秘秘地對班裏的同學說:“你們知道嗎?路菀要轉學了。”
許嘉恒幾乎是一瞬間就清醒了,他擡起頭盯着那個小男生:“你胡說八道什麽?”
數學課代表被許嘉恒一吓,說的話也支支吾吾的:“她不是好幾天沒來上課了嗎?我剛剛去老班的辦公室,有個好漂亮的女人說是她媽媽呢…”
他剩下還說了什麽許嘉恒完全都聽不到了,許嘉恒拔起腿就往辦公樓跑。高二的教學樓離辦公樓是最遠的,許嘉恒一路狂奔,路過的同學都驚奇地看着他,搞不懂有什麽事是能讓許二公子這般着急不要命的。
班主任的辦公室在五樓,許嘉恒一級一級地數着臺階跑到眼睛都有點痛,等他好不容易跑到班主任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碰巧看到班主任在送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出來。
女人戴着墨鏡,只能看到雪白的皮膚和尖翹的下巴——和他的路早早一樣。
班主任看到他,還朝他招招手:“路菀媽媽,這是路菀的同桌呢,他們兩個關系一直不錯…”
女人勾起唇角,笑得溫柔而疏離道:“你好。”
許嘉恒喘着氣,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該問什麽,不知道能問什麽。
該說什麽呢,問她路早早是不是真的要走了,問她路菀是不是因為生他的氣,還是問她,路菀在哪裏?
可是女人沒有給他機會,在班主任的陪伴下往學生處去了。
那天的太陽很大,刺得許嘉恒幾欲睜不開眼。
學校的廣播裏放着每天都會放一遍的校歌,周圍路過的是抱着書包作業的學生。
從此這些人裏再也不會有一個叫做路菀的漂亮女孩。
路菀真的再也沒有出現過,她連課桌肚裏的書都沒有再回來拿過。
她不回來,許嘉恒也不準人動,路菀的那個座位,就這麽一直空下來了。
裏面有她的政治歷史書,有她厚厚的英語筆記,有她偷偷在報亭買的言情雜志,還有她最喜歡的草莓pocky。
哦,還有她的Hello Kitty小水壺。
對于路菀的離開,許嘉恒看上去極為平靜。
也不過是在皮猴損友路過他們班沒眼力見地問他:“你的仙女小同桌呢,怎麽最近沒見到?”的時候,表現出了一絲不耐煩。
每次班級調座位搬桌子,許嘉恒都會帶着那張桌子一起搬,把她用黑色記號筆畫過Fighting和笑臉的課桌規規整整地擺在自己課桌旁邊。
彷佛,他的路早早還會回來一樣。
高二的期末考試前,許嘉恒把路菀課桌肚子裏的東西全都搬回了家,許家來接他的司機從未見過許家的二公子往家裏帶過那麽多的課本。
那天的晚上,許嘉恒把她的Hello Kitty小水壺擺在桌上,看着那只傻嘻嘻的貓咪,第一次體會到了思念這種東西。
後來許家上上下下都知道,許嘉恒的書櫃裏什麽學習用書都沒有,唯獨留下了一套高二的課本,還有一只Hello Kitty的粉色水壺。
Haven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這個熟悉的眉眼他曾在路菀的手機裏看過很多次,看到真人還是覺得礙眼極了。
“老實說。”Haven的嘴角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我實在不太明白路菀選擇和你在一起的理由。”
“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摔倒第二次,是一件極其愚蠢的事。”
“菀菀當初年紀小識人不清,我覺得情有可原,但是現在選擇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她是腦子不太清楚。”
到底是路菀的哥哥,是那個能把路菀從一個溫柔善良的小仙女變成一個傲嬌霸道的小公主的神奇男人,損起人來連他的小公主也不放過。
“但是你呢?你很讓我費解,你此番折騰來折騰去地,倒像是菀菀情深意重一般。”
Haven的眼裏滿是嘲諷和敵意:“如果不是我見識到過菀菀為你傷心的樣子,我都要感嘆你們的愛情海枯石爛了呢。”
許嘉恒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莊重和認真:“我想,你似乎從未知道過愛情。”
許嘉恒的眼神也帶了幾分不客氣:“你的婚姻來自業內知名的商業聯姻,世人都道金童玉女天賜良緣,可是你心裏也很清楚吧,最适合你的婚姻的形容詞,不過是互利共贏罷了。”
這樣的人,又怎會知道愛情裏的患得患失、高傲低微呢?
他許嘉恒,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死要面子自命不凡氣跑了媳婦的蠢男人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小時候的許哥真不能說是個壞孩子,就是家裏慣壞了自尊心太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