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蕭宗主可否将此物給我?”若這蟲蛻當真是掌門身上蠱蟲所蛻,那他便可以利用這蟲蛻施展牽星逐月,尋找到對方的下落。
蕭蕪:“本座有什麽好處?”
鐘離彥面露為難:“我現在身無長物,來日必定加倍償還。”
“不可,本座這裏概不賒賬。”蕭蕪義正嚴詞道,“更何況你今日這一跑,俨然成為滄山棄徒,來日八成還得依附本座,如何加倍償還?”
見她臉上的神态,鐘離彥不由一陣緊張,還以為對方會提什麽過分的要求。
“從前在刀途城,人前你都喚我阿姊,如今卻一口一個蕭宗主既然有求于我,不如叫聲姐姐來聽。”
聽她連自稱都換成了我,看來并不是在開玩笑。
這個要求聽着不難,但不知為何,鐘離彥不由自主想到方才蕭蕪念的話本,女王逼迫采花賊叫“爹”的橋段。當時蕭蕪念的聲情并茂,那羞恥的臺詞實在太有畫面感了。
這個念頭不受控制的往外冒,弄的鐘離彥說不出話。
見他猶猶豫豫,蕭蕪突然大度:“吞吞吐吐,婆婆媽媽,算了,沒意思。給你罷。”
說完将蟲蛻抛給對方,也不管什麽髒不髒的了。
鐘離彥将蟲蛻捏在手中,仔細觀看,越發覺得此物邪異。
他從蟲蛻上取下一部分,以真元煉化,試圖以“牽星逐月”找出滄山掌門的下落。
然而這可能沾染了滄山掌門生氣的蟲蛻化作星點白光,卻在掌中巋然不動,根本不受氣機牽引。
“怎會如此……”鐘離彥先是難以置信,很快又反應過來,眼中露出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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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蟲蛻來自蠱蟲,曾在滄山掌門身上,如今無法照應術法,那只能說明對方生機已斷,而且很可能已經是屍骨無存。
雖然早有猜測,可心中未必沒有存在僥幸。
如今确認,鐘離彥自然感覺黯然心傷。滄山掌門畢竟是他的師傅,待他雖不如雲中子那麽親厚,卻也從不曾苛待于他。一事歸一事,即便後來對不住他,也無法抵過養育之恩。
蕭蕪見多識廣,竟然知道雲中子秘傳給鐘離彥的氣機尋引之術:“你想找你師傅。”
鐘離彥黯然點頭:“如果能找到師尊,也算對滄山有個交代。只可惜……”好不容易得到的線索卻斷了,一轉眼又毫無頭緒。
蕭蕪:“蠱術也是雲川巫觋秘術之一,但凡術法都是有跡可循的。”
鐘離彥:“還請蕭宗主指教。”
蕭蕪答非所問:“你叫的這麽生疏,可是還在記恨我,你若對我心懷怨怼,我又憑什麽幫你?還是說在你心中,我是如此寬宏大度。”
蕭蕪将他推入禁制,分明是有意為之,當時她的眼神冰寒徹骨,看得的人膽戰心驚。雖不知為何改變了主意,鐘離彥卻不會傻到感激對方雖然害了自己,卻給他留了一條命。
而後蕭蕪棄他離去,自己被雲中子帶回滄山,他心中失落傷懷,卻還不算傷了根底,于是打定主意将種種荒唐盡數忘卻。
當時他想自己畢竟是東洲玄修,能與蕭蕪撇清關系總是好的。
蕭蕪是魔道至尊,自己不過是被同門奉獻上的祭品。彼此相交目的本就不純,何來交心之說。
只不過鐘離彥初經人事,情難自禁,才讓彼此的虛與委蛇牽動情念。說到底還是自己道心不定,本就怨不得對方薄情。
蕭蕪:“有些事還是說清楚的好。當時我留下你獨自離開并非故意,乃是無妄之地的魔氣混亂霸道,及容易引人功力錯亂,爆體而亡。若非如此,它便不是禁地,而是淅川諸修修行練功的聖地了。”
沒想到對方竟會解釋,可被騙怕了的鐘離彥卻不敢輕易交付信任,只能悶沉道:“我能活着回來,本就是你對我手下留情。”
蕭蕪面帶笑意,卻不入眼底:“你知道就好。”
鐘離彥又道:“多謝你的劍。”他想問為何要将璇光贈給自己,若真如雲中子所言是出于補償,那是否說明自己在蕭蕪心中也并非沒有留下半點波瀾。
蕭蕪笑容一淡,眼神卻軟了下來:“這劍本不是我的,我見你使的很好,想送就送,借花獻佛罷了。”
鐘離彥不解其意,蕭蕪再次岔開話題。
“我這次來不光是為了找你,更是為了辦些私事。或許與你師傅身上的蠱有些關聯,你若願意就暫時跟在我身邊,說不定能幫你抓住兇手。”蕭蕪忽然變得正經。
鐘離彥點頭:“好。”
眼下他無處可去,除非解決他師傅的下落,亦或是找到真兇,否則很難為自己正名。
鐘離彥清楚,蕭蕪找他定然有她的原因。自己跟着她,多少也能看着這位魔道尊主,若她真想做些危害玄門的事情,鐘離彥哪怕阻止不了,至少也能傳遞消息。
見他回答的幹脆,蕭蕪竟有些高興。
“你大可放心,我沒興趣找那群廢物的麻煩,他們的賬早二十年前就算完了。”當然,那說的是舊恨。
既然被對方看穿自己的顧忌,鐘離彥也坦然承認:“若果真如此,鐘離彥必定全力配合蕭宗主。”
蕭蕪忽而一笑,有些暧昧:“自然如此,需得你鼎力助我。”
鐘離彥想問對方如何才算鼎力相助,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已經貼了上來,身上冷香浮動,着實令人意動神搖。
這些日子鐘離彥本以為自己已經是心如止水,可再見她卻忍不住心神慌亂。更無奈的是,無論對方對自己做些什麽,他總是忍不住、舍不得。
說到底鐘離彥也是個年輕男人,即便有心法加持,自幼比常人清心寡欲,開竅晚些,可是一旦嘗過其中滋味,又怎生輕易忘卻。
想當初他初回山門,心中尚撇不開與蕭蕪日夜相對時的重重旖念。心不靜時,氣血湧動,也曾奈不住自渎過幾回。只是手法尋常,沒什麽滋味,再加上清心靜神的心法加持,一日一久果然淡了。
然而心中本以為壓抑下來癡心妄想,此刻卻仿佛再次被人架上了幹柴。
他這才懂得,這些日子的諸多告誡,數月以來的靜心冥想,卻只是揚湯止沸,無法斬草除根。
蕭蕪身上總有一股清淡的香氣,似藥似花,冷冽中又帶着一絲辛辣,此時鋪面而來,頓時染得他眼角發紅。
鐘離彥的內心尚在自我角力,對方卻已經是毫無羞恥的貼了上來。
“正事說完了,咱們是不是該敘敘舊?好久不見,你可想我了。”
想的是什麽,其中含義不言自明。
“我聽聞年輕男子一旦開竅便欲罷不能,為何今日一見,你卻這樣冷冰冰的,還算是個男人麽。”蕭蕪在他耳邊缱绻低語,溫軟的氣息撩動的心癢難耐。
這樣的诋毀怕是全天下沒有那個男子能甘心接受。
鐘離彥也不能免俗:“當然算。”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音韻卻被逐漸急促的呼吸累亂了。
“阿彥,我答應幫你,不得先給些好處,犒賞犒賞?”蕭蕪眼神輕佻,動作更是大膽,一雙手不知何時已如藤蘿般纏上了鐘離彥的腰身。
然而她卻不是藤蘿,那雙手看似白皙柔軟,卻力道驚人,生生将人禁锢,看似半推半就的貼近她的懷中。
“我知你受了些傷,待會兒必然不教你辛苦。”
她若不說,鐘離彥恍惚的都快忘記自己被青陽追了幾十裏,而後又挨了一頓打的事情了。
青陽不打算傷他性命,故而鐘離彥雖然受了傷,卻多是皮肉之苦。可即便傷不到元氣,卻也是精力氣力雙雙耗盡,即便蕭蕪百般勾引,他也只能心猿意馬,身體卻早就沒了那分心力。
“我……”他想說自己累了。
可是蕭蕪的手段又豈是尋常?
一雙扶陽妙手,指法精湛,不過是三纏兩繞的撥弄,竟果然将“垂頭喪氣”振奮作“鬥志昂揚”。
鐘離彥又羞又窘,既想拒絕又蠢蠢欲動,身子倒是誠實的灼熱滾燙起來。
“你既累了,便不勞煩,先這樣伺候着可好?”蕭蕪側到他身旁,一把将人的腰摟緊,溫熱的氣息貼着耳畔,灼熱的像是要把人燎着。
“嗯……你……”他想說放開,話到嘴邊卻又舍不得。
鐘離彥本就年輕,又憋的久了,火一旦被點上,很快就呈燎原之勢。
然蕭蕪卻沒安好心,竟是用虎口抵住了關竅,教他不能解脫。
“你幹什麽……”鐘離彥差點驚叫出聲,可發出的聲音卻又低又軟,開口竟像是在哀求。
蕭蕪貼着他的臉壞笑:“你既要交代,自然要交代給我。道理有雲,浪費乃是天大的罪過。”
鐘離彥咬着嘴唇,忍不住腹诽:你修的到底是哪門子的道?這說的又是哪門子的狗屁道理。
蕭蕪說到做到,換了個占據主動,又方便大開大合的姿勢。倒是沒有再為難戲弄,不過幾招就讓鐘離彥松懈了下來。
鐘離彥捂着臉,感覺眼角邊有些潮濕,那不知道是羞是氣,還是委屈的。
蕭蕪将他的手輕輕撥開,半握在掌中。
溫情脈脈的看着他。
那眼神不似初見是冰冷,像是包含着重重暖意,如同春水柔波,找出鐘離彥微微失神的樣子。
“阿彥。”她柔聲喚他。
鐘離彥的心似乎也被她的聲音化成柔柔的一團。
“你怎麽哭了,可是太舒坦……”說罷又是勾起了唇角,嫣然又妩媚,還透着一絲絲輕佻的壞。
鐘離彥……
溫柔解意只是驚鴻一瞥,蕭蕪很快故态重萌:“咱們好歹也是春風數度,阿彥怎麽還是如此純情敏感。雖然我是不會嫌棄你,可總你是這麽沖動,我怕你将來會自卑啊。”
鐘離彥的臉燒成了茱萸的顏色,愣了半晌才顯出惱羞成怒的氣來。
“我自是比不得蕭宗主見多識廣、身經百戰。”這話剛出口他就後悔了,蕭蕪是女子,自己無論如何不該以此說是,實在是傷人顏面,擔心會惹她傷心。
然而蕭宗主的臉皮不是一般厚,完全不在意這些。只見她笑意盈盈,竟像是有些得意道:“誰告訴你我是身經百戰了?就不能是天賦異禀,觸類旁通麽。”她尾音一轉又道,“看來阿彥對我的功夫很是首肯吶。”
鐘離彥閉上嘴,覺得自己沒詞了。
蕭蕪低頭在他挺直的鼻梁上落下一吻,親昵又促狹道:“哦,我懂了。”
鐘離彥多少了解了對方的套路,沒有問她懂了什麽。
蕭蕪自顧回答:“你這是吃醋了。”
說完又是得意一笑。
鐘離彥不置可否,幹脆閉上了眼睛,裝睡算了。
剛閉上眼,耳畔心門又響起話音。
窮神以知化,陽往則陰來,乾坤媾其精,日月相擔持,天地乾坤之象,陰陽配合之位,剛柔表裏,化氣為行,生生往複,念念不息……
蕭蕪與他相對卧下,彼此十指與之交扣,真元牽引,依照心法。
鐘離彥感覺體內的熱意逐漸轉化成源源不絕的真元,在四肢百骸游走,溫柔的沖刷着經脈,将他身上的傷一一填補。
這種感覺不可名狀,玄妙非常。
迷迷糊糊間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她還真是在教我練功啊……
數千裏之外竺真法方才出關,面色陰沉的看着陸玄明。
“這三個月可有大事發生。”他的語氣還算平靜,卻掩不住眼底怨毒恨意。
竺真法仍是一身白衣,只是一側袖管空蕩蕩的飄着,整個人也輕減了不少,看起來有些頭重腳輕。
眉宇間淡然自負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虛弱和疲憊。這讓他看上去有些虛弱狼狽,不複往日威嚴。
陸玄明神色惶惶:“聽說煉心宗宗主去了東洲,她收下的護法卻不知所蹤。”
“嗯。”竺真法低低應了一聲,面色一冷,寒聲問道,“那孽畜人在哪裏。”
陸玄明急忙謝罪:“弟子無能,才教那賊子蒙了心智,至今未能尋其下落,乞請師尊饒恕弟子這回。”
竺真法臉色很差,卻并沒有說什麽怪罪的話:“知道了。”
被自己的師尊這麽冷冰冰的注視着,陸玄明感覺如芒在背,連忙讨好道:“弟子這就去多尋些血餌回來,助師尊重塑肉身。”
竺真法點了點頭。
他臉上陰晴不定,不禁想起三個月那一戰。
起初他得了姜珩的消息,聽說蕭蕪功體受損,無法使用天魔之力,後來又經陸玄明試探,自己也曾親自出手确認。
他料定蕭蕪是困龍陷于泥淖,已經走投無路,竟是打算許無妄之地吸收商容肉身中殘存的功力。
竺真法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是對方的誘敵之計,但他對自己太過自信,想要将計就計,最終卻是陰溝裏翻船。
姜珩是他的弟子,身上還有受困于自己的咒印,沒想到他會突然反水,與煉心宗一道引自己入局。若不是關鍵時刻自損使用血遁之術,恐怕眼下自己已成了鎮在陣眼中的亡魂。
竺真法內心一片冰冷,看着眼前惴惴不安的徒弟,安慰了一句:“姜珩之事也是為師失察,你不必自責。”
他身邊得用的人手本就不多,眼下這個陸玄明還有用處。
陸玄明如釋重負:“多謝師尊寬仁,弟子自當全力以赴。”
竺真法:“你且退下吧。”
陸玄明如獲大赦,連忙行禮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