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翌日醒來,鐘離彥感覺體內真元充盈,新進的金丹境界越發穩固,就連身上的傷都好了七七八八。
意識到蕭蕪所受雙修心法的厲害,他不由感到訝異。
蕭蕪在一旁懶懶撐起身體,蟬衣将松未松,露出漂亮的鎖骨。
鐘離彥看了她一眼,頓覺雙眼一熱,連忙側頭避開,裝作若無其實。
“感覺如何?”蕭蕪的聲音慵懶,尾音微微上揚,聽上去心情不錯。
“好多了。”他說的是身體好多了,可看着對方随意的支撐着身體,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意态卻是媚骨天成般的風流,鐘離彥不由紅了臉。
蕭蕪舒展筋骨,喉間發出一陣舒爽的呻.吟:“你是不是該謝謝我。”
鐘離彥低着頭,小聲道:“多謝蕭宗主一片苦心,替我療傷,這份恩情,鐘離彥承記在心。”
蕭蕪不滿道:“可看你的樣子卻不怎麽高興,莫非是于與修煉邪魔外道的功法,”
鐘離彥連忙解釋:“蕭宗主言重了,玄門亦有陰陽合道的雙修法門,我怎……怎會因此不恥。”
蕭蕪哼了一聲:“那你倒是說說,我教你的心法,比之玄門雙修道典,孰優孰劣?”
鐘離彥有些尴尬,眼神飄忽:“蕭宗主修為高深,學究天人,鐘離彥自愧不如,從前都是修習行氣之法,并未……”說到這裏,他突然聽了下來,看了看對方表情,發現蕭蕪正一臉玩味的盯着他。
鐘離彥這才明白,蕭蕪只是在逗自己。
蕭蕪又道:“小郎君當真好生薄情啊。昨夜才共赴床笫之歡,今晨就要翻臉裝作陌生人。蕭宗主蕭宗主,你沒叫夠,我可聽煩了。”
鐘離彥也覺得這稱呼的确顯得生疏,越叫越尴尬,可是要他換,還真拿不準該叫什麽。
Advertisement
蕭蕪笑道:“阿姊,姐姐,阿蕪,哪個比蕭宗主三字拗口?以你我的關系,不正該親近些。”
鐘離彥心想,叫阿姊感覺自己亂了倫常,叫姐姐感覺自己輕佻的就像登徒子,至于阿蕪……這名字讓他控制不住想起秦越。
蕭蕪撇嘴道:“看來你都不願意,莫非是嫌不夠親近?還想叫心肝寶貝。”
鐘離彥耳根一紅:“自然不是那個意思,我怎會如此輕浮。”
蕭蕪嘆氣,似有遺憾道:“莫非你想學同輩好友之間那樣稱呼,又不願意叫名字,那只能稱姓氏了,蕭姑娘、蕭娘子太顯生疏,莫非你見我年長于你,想叫我老蕭?”
鐘離彥:咳咳咳……
蕭蕪嗔道:“你敢這麽叫人家,人家可不依呢。”
她的音色原本偏低冷,不似尋常女子輕快嬌嬈,卻自有一番清韻。
再加上蕭蕪身居淅川至尊之位,慣常發號施令,神态語言總是不經意帶着些許睥睨傲視的意味,認真說起話來,總是霸氣滿滿。
兩人相處時,蕭蕪有意隐瞞自己的身份,說話時少了霸氣,卻總帶着一種不冷不熱的戲谑口吻。
沒想到對方竟緊着嗓子撒起嬌來,竟如此……效果拔群,總之讓人……很難适應。
鐘離彥紅着臉,小聲喚她:“蕪娘,你不要玩笑了。”
蕭蕪先一愣,繼而笑出聲:“蕪娘?這稱呼雖世俗尋常,倒還真沒被人如此稱呼過,不過既然你喜歡,便叫吧。”
她說着又要靠近,伸手壓往鐘離彥的腰側,指腹撚動,密密麻麻的擦過鐘離彥的腰腹。
“這手感真叫人愛不釋手,明明着衣束封時看着纖秀恍若不堪一握,可真摟在懷裏,才曉得小郎君二十年的童子功沒有白練,既剛健有力,又堅韌柔軟。”
她指尖略過,激起一陣顫栗,鐘離彥不由緊張,被對方撩扯開的衣襟一敞,露出腰腹上的塊壘随之纖毫畢現。
蕭蕪覆掌上去,朱唇一啓感嘆道:“真想貼着不動了呢。”
鐘離彥眼看着又要被她撩撥出反應,連忙扯住衣襟向內一攏,側身避過對方的魔爪。
看他落荒而逃,蕭蕪也不生氣,只是噙笑看着。
“蕭宗……蕪娘,咱們該做些正經事了。”鐘離彥紅着臉建議。
蕭蕪看着對方有些慌亂的穿衣束帶,忽然道:“那倒是不急,不如阿彥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怕黑嗎?”
鐘離彥手忙腳亂,本能答道:“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哪裏會怕黑。”
要說怕,那肯定也是怕過的,只是太過久遠,實在不值一提。
卻聽對方輕聲一笑,臉上的表情卻變的極為悠遠:“那你可真是了不起,從前我啊,可是怕死了呢。”
鐘離彥察覺到對方神情有異,似乎有話傾訴,便沒有打斷她。
果然蕭蕪又道:
“我自幼獨自住在栖雲池,幾乎不與同門往來。師尊讓我休習玄道,卻無法身受親傳,只是安排師兄為我闡釋心法。
那時我年紀小,入了夜總是怕黑,因為害怕難以入睡,便總是以打坐行氣代替入眠。可心神不定那裏修煉的好,事倍功半不說,連帶着白日裏也喪失了精神。
師兄告訴我,若是怕一樣東西,不妨想想自己究竟怕的是什麽。
我說我不是怕黑,而是怕黑夜裏隐藏蟄伏的鬼怪,害怕它們突然從哪裏冒出來。
這本是孩子話,可師兄卻沒有取笑我。
他反倒一板一眼的向我認真解釋,說鬼怪固然吓人,可你也該有些志氣,最起碼等它們真的蹦出你面前,真的咬我一口再怕不遲。
在它們出現之前,實在沒什麽好怕的,若是害怕就是消耗自損,是天底下最不劃算的買賣。
當時我還小,覺得很有道理,每當夜深人靜,就總是想着念着師兄的話,漸漸的竟說服了自己,自那之後就不再怕黑了。
後來我長大了一些,卻哪裏都去不了。于是羨慕師兄有一把好劍,能自在來去,想讓他教我劍法,授我以氣禦物之術。
可他卻說我道基未鑄,不适合接觸龐雜,要我一心一意,做個道心純粹的玄修,不要辜負宗主的期待。
其實我一直不懂這是為什麽,我明明是你們眼中的魔修,煉心宗是東洲修士眼中的魔門,為什麽我的師傅卻要我一心求玄道,除了淬煉心法提升境界,卻什麽都不肯教我。
後來我長大了,師兄說我是千百年難得一遇的卓越根骨,又有栖雲池得天獨厚的靈蘊灌注加持,十七歲那年,師尊引來天火雷劫,而我也得以金丹鑄成。
當時可真痛啊,可是師兄告訴我,這種疼痛殺不死我,只會讓我變得更加強大。
所幸的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終于得了自由,或者說我終于可以離開栖雲池那一方天地。
師尊命我潛行東洲,順便調查正陽派意圖合并玄道,滅盡淅川諸魔的消息。
師尊告訴我,我能從一個人身上得到所有的消息,那個人就是秦越,因為他是玄門的天之驕子,是正陽派掌教最受信重的親傳弟子。
那時我才十七歲,沒有人相信會有這麽年輕的金丹修士,身上的修為又再是純正不過,這樣得天獨厚的細作,卻當真的連我自己都信了。”
說到這裏,蕭蕪嫣然一笑,笑紋蕩漾開去,只留下一片冰冷。
鐘離彥察覺她眼中的寒意,感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仿佛之前的蜜意缱绻,統統是如露如電的泡影,而只有此時此刻冷酷,才是蕭蕪的真實。
蕭蕪的眼神突然掃了過來:“你可知道我贈你的劍,本是誰的?”
鐘離彥想起滄山大殿中青陽說過的話,于是點了點頭,那謹慎的樣子小心又乖巧,就像是被蕭蕪虎視眈眈盯住的獵物。
“是我師兄的劍,他死在了我懷裏,就在無妄之地的深處。那裏本該是我為自己的愚蠢和軟弱,償還罪孽的墓地。”蕭蕪眼中浮現出一縷鐘離彥從未見過的異樣情緒,如果非要解讀,或是能被理解成凄然。
鐘離彥:……
蕭蕪搖了搖頭:“師兄告訴過我,想要抵擋畏懼,需要先正視自己的真正害怕的東西,可我卻害怕看見真相,連累他為我搭上了性命。”
“阿彥,師兄的劍你用着很好,如果他還活着,一定很喜歡你。所以我要你看着,我會替他把血債讨清。”
鐘離彥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心裏卻有些發酸。
或許是曾經運命不由自己的同病相憐,又或許是因為她口中那個念念不忘的師兄。
鐘離彥心生悵然,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句話:“你可是覺得我與你師兄很像。”
蕭蕪突然捏住他的下巴用力擡起,那眸光深邃,瞧的鐘離彥心頭一顫。
她忽而一笑,如同晴光印雪,将所有的陰霾盡數揮散。
“要說像,确實有點,師兄也是個世間少有的美人。不過……”
鐘離彥怔怔的看着她,喃喃道:“不過什麽。”
蕭蕪在他臉側落下一吻,如同羽毛劃過,柔軟的像是落入了他的心底。
她笑容清淺:“不過你不像他,也不是他,我分的很清楚。”
她記得很清楚,商随雲被玄門高手聯合逼入了無妄之地,他受了很重的傷,卻抵擋着反噬的危險,深入禁地,找到了天魔精魄。那是煉心宗歷代隐藏在無妄之地的聖物,唯有宗主才知道它的下落。
他把精魄留給了蕭蕪,死在了她的懷裏。
阿蕪,師兄曾經告訴你,所有殺不死你的苦難終将變成磨砺,可若有朝一日當真無法承受,也無需自苦,放棄也無失為一種選擇。
商随雲将精魄交給她,同時也将選擇的機會留給她。
阿蕪,師兄一直看着你,如果有來世,真想你也能看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