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蕭蕪意味不明的話尚在耳邊回蕩,又響起滄山派的示警訊音。
鐘離彥頓時警覺,仔細分辨着訊音長短中蘊藏的含義,急匆匆奔向宗門大殿。
大殿內諸位長老人員齊整,應當本就在此議事。
有人見鐘離彥出現在門外,連忙将他召喚進來。
“萬法門派人過來,方才去請掌門,弟子卻說屋內一片狼藉,掌門師兄卻不見蹤影。”說話的是門中一名徐姓長老。
“阿彥,你的住處與掌門相隔不遠,可曾發現什麽動靜。”
說話間,有弟子雙手捧着一柄劍,劍鞘上沾了不少噴射裝的血跡,劍刃錯開半寸,像是來不及出鞘的樣子。
鐘離彥心頭一緊,這是他師傅的劍,看着狀況,這分明不是好兆頭。他神色凝重仔細思索之後,卻并想起有什麽不妥之處,只能朝徐長老搖了搖頭。
“弟子一直待在屋中,并未發現半點異常。”
鐘離彥雖是晚輩,可若不論修為單論境界,不遜于門派長老。若他都不能發現異常之處,說明來人的修為深不可測。再看現場留下的血跡,掌門只怕已經兇多吉少。
事情正要向着毫無頭緒的方向發展,突然人群中一人越衆而出。
那是一張陌生面孔。
“這位道友所言差矣,你說自己一直待在屋內,緣何身上卻沾有玉梅花瓣?今朝一路行來,并未見滄山之上栽有此花。”
鐘離彥低頭一看,發現腰帶處的确夾了一片白色花瓣。也不知是自己不留意沾上的,還是蕭蕪故意為之。
他抿了抿嘴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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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最近足不出戶的事情人盡皆知,對此雖然感到有些奇怪,倒也無人提出質疑。唯有發話之人,眼神中滿是探究的盯着自己。
“掌門師尊下落不明,弟子心生惶惶,不知閣下是誰?可是知道什麽線索?”
那人根本不被鐘離彥引開注意,繼續诘問:“鐘離公子為何顧左右而言他,難道傳言竟是真的。”說罷那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很是賣了個關子。
人群中有弟子忍不住小聲問道:“什麽傳言。”
秦沛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早就聽聞鐘離彥公子在數月前玄門大比上力壓同輩,贏得頭名,今日一見方才發現公子不僅根骨卓越,更是生的神清骨秀,明俊非常。”
秦沛眼風一轉,将鐘離彥上下打量,玩味笑道:“此等風姿令人神往,我觀鐘離公子元陽已失,想來是頗得魔君青睐。”秦沛發出一聲暧昧不明的輕笑,“公子既能與魔君打的火熱,緣何短短數月光景就全身而回?修為境界還更上一層,如此英才着實讓人欽佩。”
這話說的明褒暗貶,語氣更是帶着讓人反感的嘲弄。
周圍同樣沉默了半晌。畢竟将剛為門派掙得榮光的人才送往淅川當貢品的事情,對誰來說都不光彩。
鐘離彥面無表情,心底卻藏着怒氣,不願與他多費唇舌。
“秦公子這是何意?”徐長老面露不豫。
秦沛冷笑不語,他年紀輕輕,卻很有幾分張狂。
“萬法門的小子好大的臉面,本派的事何時輪到一個外人多嘴。”雲中子禦劍而至,執劍長老氣度彰顯,氣勢瞬間壓過衆人。
鐘離彥見到他眼神一亮:“師叔。”
雲中子:“我道是誰?原來是姓秦的小子。你爹是活不過來了,勸你不要癡心妄想,這裏是滄山派,不是你們萬法門,沒你說話的份。”
秦沛見雲中子氣勢不凡,眼中露出些許退卻之意,嘴上到還是不依不饒:“貴派弟子辦事不力,總該給萬法門一個交代。”
雲中子乜了他一眼,不屑道:“你算什麽東西?若有疑問自讓青陽親身前來見我。”
二十年秦沛尚且年幼,正陽派雖然覆滅,他卻逃過一劫被萬法門救下。而後被青陽真人收入門下,一直以來很受栽培。他出身名門,如今又是玄門第一宗太上長老的親傳弟子,平日裏見過的人多是奉承巴結,哪裏受過這番奚落。
臉色的矜傲之态瞬間挂不住了。
“雲道長好大的口氣,看來非要我師尊親自出馬了?”
“你說什麽?”在場衆人異口同聲。
就在此時,一道青光閃過,落定在大殿正中。
滄山雖然弱勢,可讓人随意進出仍是大忌,不管對方是什麽身份,都是十分失禮且不給面子的行為。
來人身披鶴氅,兩袖盈風,腰挎玉笛,手挽拂塵,面如冠玉,望之不過三十許,絲毫不見老态,看上去是個仙姿缥缈的青衫道人。
光從面相來看,與滄山那些看上去有些年紀的長輩一比,修為高下可見一斑。
衆人定睛一看,正是萬法門的太上長老青陽真人。據說此人也是當世玄門的第一高手。
青陽鳳眸一掃,大殿中的微辭之聲立時肅靜,看這氣派,反倒他才像是主人。
雲中子面色一沉:“不請自來,不告而入,這就是玄門正宗的禮數了?”
青陽朝衆人見了個平禮,對雲中子的橫眉冷對不以為忤,看上去相比自己刁鑽矜傲的小徒弟,反倒是謙和許多。
只聽他溫聲作出解釋:“方才貧道感應到附近有邪氣魔物,便尋跡而去,一時情急忘了着人通禀,還請諸位道友莫要見怪。”
可若說無意,即便青陽自己忘了,秦沛對此也只字未提。可見他口中所說的客氣,也不過是做做樣子。
奈何萬法門勢強,殿中諸位順着臺階也就下了,竟無人再質疑此事不合規矩。
唯有雲中子冷着一張臉,卻也只是一言不發。
青陽很快把注意力轉到鐘離彥身上:“你我這是第二次相見。”
鐘離彥執禮道:“晚輩見過青陽真人。”
青陽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發現對方竟然突破境界,眼中訝異一閃而逝:“你師尊與我原本對你寄予厚望。”
只聽他嘆息一聲,面上露出沉痛惋惜的神色。
“只可惜我們萬萬沒有料到所托非人。”
雲中子冷哼一聲:“呵呵,諸多僞飾,你還有臉來說這些。”
想到自己差點丢掉性命,竟然就換來一句“所托非人”,鐘離彥也是心中一惱,當真是氣煞人也。
鐘離彥:“弟子不才,已盡人事,天命不在,亦非人力可及。”
此言一出,在場的滄山長老面上神情不一而足。
稍微分辨就能看出許多人對鐘離彥之前經歷,早已經是心知肚明。
青陽雙目微斂,露出威嚴神态:“之前的事縱然有不周之處,卻也不是你勾結魔道弑師報複的理由。”
“你說什麽!”衆人大驚,脫口而出。難道滄山掌門真的已經死了?
見對方神态篤定,鐘離彥也是一怔,不由想起蕭蕪。他皺眉思索,莫非是她殺了師尊?
可方才見面,蕭蕪身上并無殺氣,根本不像動過手。也正因如此,方才他并未說出這件意外之事。
更何況掌門能力雖然不濟,卻也是一名金丹修者,哪裏能無聲無息被對方解決?
可又不禁想起對方臨走時說過的話:待你大禍臨頭之時,再來找我也不遲。
鐘離彥心下大駭,莫非她為了斷自己退路,竟當真将掌門殺了?
“你心虛了?”青陽神色肅然,義正嚴詞質問道,“你可知秦越生死關乎整個玄門的前途道統,當初我贈你靈寶不過是為了讓你将他元神平安帶回,你心生怯意荒廢行事也就罷了,竟然還勾結魔頭讓此事功虧一篑!”
“如今又行次大逆不道之舉,當真是枉受玄門聖祖教誨!”
對方如此信誓旦旦,差點把鐘離彥自己都說服了。
“你放屁!”雲中子爆喝一聲,“這點伎倆騙騙他也就罷了,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不臉紅嗎!”
他眼神掃視一周,看向諸位同門,“人死如燈滅,我從未聽說有哪個修士死了,會斷絕玄門道統傳承的。更何況秦越修為雖然還算能看,卻稱不上什麽一代宗師。青陽老匹夫想利用禁術,讓秦越李代挑僵,可又是憑什麽?鐘離彥的資質不好嗎?他才二十歲已然結丹,假以時日成就豈非超過秦越!”
青陽神色巋然:“哼,休要污蔑。我何時有過這種意思?我只要他盡力一試,最好能将秦越的元神帶回,如若不行,便保全性命。只是沒想到他會将此事于魔頭和盤托出,讓對方徹底毀了秦越的元神。”
雲中子氣的發笑:“你現在是要抵賴了?當真是好不要臉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抱着什麽心思,告訴你,根本是在做夢!”
青陽眸光一冷:“看來你們都是一夥的,鐵定是要與整個玄門作對了。”
氣氛忽然變得劍拔弩張,徐長老等人只關心自家掌門下落,根本不願讨論獻祭活人,使用禁術的話題。他們也算看着鐘離彥長大,并不相信對方會作出那等勾結外人殘殺親師的不孝之舉。
于是紛紛出來打起了圓場。
“二位冷靜。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阿彥數月來一直在門派靜心修煉,青陽道尊說阿彥勾結魔族,可有證據?”
青陽:“諸位要證據?”他伸手一指,“且看他掌中是為何物?”
衆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向璇光。那一看就是一把寶劍,劍上光華清清靈靈,光看外表沒辦法與魔道修士聯系在一起。
“貧道當年曾與商随雲交過手,此劍正是煉心宗前任宗主商随雲的佩劍。諸位倒是說說,自他死後,這把劍會落到哪裏?總該不是一個玄門後輩小子手中吧。”話雖未盡,其意卻不言自明。
其實方才秦沛還說鐘離彥頗得魔君青眼,若說對方一時興起賞賜給他的倒也不算說不過去。只是這話鐘離彥說不出口,雲中子則是沒想到。
在場衆人無不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有人想起方才秦沛所說,鐘離彥衣物上夾雜着滄山沒有的玉梅花瓣,莫非他當真偷偷去過哪裏,亦或是果然與外人勾結,方才與人會過面?
無論是那種結果,即便鐘離彥沒有殺自己的師傅,至少說明這個平素裏乖巧聽話的師侄,并不如看上去的那般老實。
不過是片刻功夫,衆人再看向鐘離彥的眼神已然發生了改變。
自從鐘離彥被蕭蕪帶走,與東洲門內失去音信,幾乎已經被視成棄子。滄山長老有感他天賦過人,也曾扼腕嘆息,但也僅此而已。
反倒是最後鐘離彥能平安回來,修為大增,讓不少人吃驚詫異,甚至不乏擔心他記恨報複的想法。畢竟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自從鐘離彥回山,除卻與雲中子親近如昨,便是與掌門的關系都冷淡了不少。
他本人不過一個初出茅廬的弱冠少年,縱然心性堅韌,單憑自身也不可能有此奇遇的,莫非真是發生變故,偷偷叛道入魔了?
若非如此,這世上究竟有誰能賜予他這番生機造化?
魔尊之名姓簡直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