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鐘離彥在蕭蕪的床上醒來,正心慌神亂,随手一撐落在床榻另一側發現餘溫尚存。
昨夜她竟然也宿在這裏……
他們竟然是同塌而眠。
鐘離彥的臉紅成了一片,低頭埋首于膝,再用雙臂環住,将自己圍了個密不透風。
如……如此荒唐,成何體統。
腦子原本亂成一團,心底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雖然說昨夜的确有些荒唐,可腦海中乍現的聲音實在令他感到奇怪。
正待細想,叩門聲将他混亂的思緒收回,鐘離彥扭頭看去,窗上晃動的人影手中托着東西,并不是蕭蕪。
“公子,令姊讓奴家給你準備些吃食送來。”
原來是隔壁湯食店的老板娘。
鐘離彥松了一口氣,起身下榻将對方手中的吃食接近屋中,他垂眸盯着粗瓷碗中飄着嫩綠蔥花的熱羊湯,不經意似的問了一句:“這位大姐,我姐姐人呢?”
二人早有協定,人前以姐弟相稱。
“娘子說要出去一趟,教你不必等她。小郎君先吃吧,趕上熱乎的滋味才好。”老板娘很是熱情,看得出她對這位斯文腼腆的小郎君印象很好。
鐘離彥點頭應下,神色有些落寞,看起來似有心事。
“郎君可是擔心姐姐?不必擔心,刀途城雖然人妖雜處,卻素來相安無事,奴家從父輩開始就在此居住,從未聽說有哪家姑娘光天化日之下在城中出事呢。”
鐘離彥點頭答謝:“多謝告知,在下知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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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見鐘離彥沒有心思搭理自己,也不再多留省的耽誤生意,道了聲別就走了。
送來的羊湯和蔥油餅火候正好,湯味鮮美羊肉酥爛,面上飄着清亮的油花和幾點紅油,熱氣騰騰的端上來,當真是香氣撲鼻。蔥油面餅外酥裏軟,咬上一口鹹香四溢,兩者搭配更是風味獨特。
可鐘離彥吃在嘴裏卻是味同嚼蠟,心中也甚是堵悶,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
城主府的人一路打聽找上門來時,只見一人。
幾人說明來由,鐘離彥這才知道那些孩子回去之後狀況并未好轉。
“城主有令,還請公子随我等一道回去協助厘清案情。”
鐘離彥猶豫:“可我姐姐不在。”
他也想去看看失魂孩子的狀況,可昨日自己的辦法并不管用。而且他是玄門修者,而城主府的人都是魔道修者。若是自己跟他們走,極有可能惹上新的麻煩。
來人笑道:“公子竟是自己做不得主麽,這麽大了凡事還要先過問姐姐?”
鐘離彥:“那倒不是,只是她一人出去,我總有些擔心。”
他還是放心不下,想要親眼确認那些孩子身上是否還有古怪。
城主府侍衛:“既然如此公子先随我來便是,令姊這裏不用擔心,我等留下一人在此恭候便是。”
幾人正商量着,蕭蕪恰好從門外回來。
她眼風一掃,就弄清了對方的來意。
“那些孩子沒事,過幾個月便好,我和他正要出城,沒時間在這裏耽擱。”
“當真!”來人臉上露出欣喜,若是真的,那便可以省去許多麻煩。
真的麽?
鐘離彥同時疑問,只是鐘離彥并未出口,他總不好當面拆蕭蕪的臺。
蕭蕪瞪了鐘離彥一眼,繼而給出解釋:“他們是被萬象門的邪術所害,咒術斷了根源,不日自然恢複,只需這一兩月家人精心照顧,其它的不必多管。”
萬象門雖為魔道,卻并不完全遵從魔尊的召喚。據說是因為門人多是妖族和魔族混血,他們自視甚高,認為淅川本該是妖魔領域,故而不與其他人族修士衆多的宗門為伍。魔尊雖然法力高深,卻是人族出身,故而對魔尊統領的煉心宗往往只是陽奉陰違。
“萬象門人?”侍衛們面面相觑,“他們平日神出鬼沒,附近沒聽說過有萬象門人出沒。”
他們竟無一人懷疑,對方為何對方號稱來自外鄉,卻知悉萬象門這種小道宗門。
蕭蕪:“沒聽說過不代表沒有,我言盡于此,接下來是康廉自己的事,與我無關。”
說罷她眸光一閃,幾人頓覺一股無形之力陡然而起,紛紛露出驚愕的神情,頓時把自己的來意忘了個一幹二淨。
鐘離彥卻感覺不到蕭蕪身上的變化,只是有些奇怪的盯着來人。
“快去收拾,我們離開此處。”蕭蕪看了眼鐘離彥,如是道。
……
刀途城主的人,就那樣被蕭蕪三言兩語的打發回去。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已走在城外的驿道上。
一路上鐘離彥跟在蕭蕪身後兩三步的位置欲言又止。
蕭蕪的背後像是長了眼睛。
“你吞吞吐吐的究竟想說什麽,不信我說那些孩子會恢複?”
鐘離彥默默搖頭。
他本是有些擔心的,可聽了蕭蕪的話又覺得很有道理。人之三魂七魄,即便為邪氣所趁,或是魅術所擾,可一旦失去根源總能一點點恢複。他們即便留下,不解其法,妄加嘗試反而容易埋下禍根,不如讓這些孩童在父母精心照顧下慢慢恢複。
蕭蕪轉身湊近,鐘離彥心不在焉,根本來不及停下,好在蕭蕪及時抵住了鐘離彥的肩膀,這才沒撞個滿懷,即便如此,有一剎那兩人的鼻尖幾乎要碰在一起。
“那你是怎麽回事,悶悶不樂的,可是因昨日之事害羞了?”
鐘離彥本極力避免回想昨夜的異常,因為他不想尴尬,可對方卻随口提及如話家常。
“人之常情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她的手指擦過他的鬓角,仿佛無意又恰似撩撥,令鐘離彥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只是借機吸收一點你的純陽之氣,反正你不給我也是浪費,兩全其美豈不妙哉。”
鐘離彥震驚,一眼尾狹長的眼睛硬生生撐作半圓。
“看你這個樣子,弄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嘴上說着不好意思,雙手卻左右夾擊捧住他的臉,不輕不重将鐘離彥臉上的腮肉擠的微微變形。柳葉似的眉毛輕輕一挑,歪頭看着他,姿态輕佻,活脫像是個調戲良家的登徒子。
鐘離彥心跳如鼓,上身微微掙紮後傾,想要避開對方看似不經意,卻對他極具壓迫的眼神,對方卻在恰到好處的時機松了手。
這一下弄得鐘離彥仿佛吃了一口啞巴虧,心裏堵的不像話,卻偏偏什麽也說不出口。
“嗯,元氣充足,恢複的很好,看來在這方面,你果真是天縱奇才。”
他覺得對方似乎總能将這暧昧與捉弄的氣氛把握的游刃有餘,鐘離彥對此無話可說。
又過了半晌,鐘離彥終于平複了心神,這才問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蕭蕪回眸一笑:“你覺得呢?”
鐘離彥搖頭。
蕭蕪拉起他的右臂,将袖子拂去,露出他腕間的紅痕。
“靠這個。我與自己的血氣略有感應,尋你自然不是難事。”
既然一直能感應到自己的方位,那蕭蕪出現的時機就有些微妙了。仿佛是專門等那個羅剎魔修暴露,再恰逢其會的登場。
鐘離彥:“之前你說要在城中留宿幾日,可是為了孩童失蹤的事?”
蕭蕪挑眉:“你看我像是那麽好心的人。”
鐘離彥被她神情所惑,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蕭蕪:“若我說我是故意的,為了讓你感恩于我,主動獻身呢。”
“咳咳咳,你開什麽玩笑。”鐘離彥的臉又開始燙了,只得看向一旁,裝作若無其事。蕭蕪這麽一說,鐘離彥越發不會作此猜想,畢竟哪有人把算計這麽明擺着說出來的。
蕭蕪仔細分辨他的表情,說出的話語氣坦蕩:“看來昨天的事你很甘願,既然如此我便放心了。”
一時間,鐘離彥竟分不清對方是否在調戲自己。他生平從未與人這般對話,更未見過這般女子,對方八風不動,自己卻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
鐘離彥只能岔開話題道:“之前你提起康廉,此人是誰。”
蕭蕪先是一愣,像是無意忘記又偶然想起:“哦,出門正巧聽見有人談論刀途城主,隐約聽見他叫這個名字,當時随口也就說了。”
鐘離彥:“原來如此,還以為你在這城中有舊識,所以才沒有為難我們。”
蕭蕪:“你想多了,他們才沒工夫管我們,巴不得省下一筆酬賞。”
鐘離彥點了點頭。
“我們距離無妄之地還需幾日光景?”
蕭蕪:“怎麽,你就那麽着急見識魔道禁地。還是說對無妄之地孕生而出的魔尊更感興趣?”
鐘離彥:“我只是關心,何時才能回宗門複命。”
蕭蕪唇角微勾并不做答,只是望着他笑而不語。
…………
與此同時,康廉遣去找人的屬下也回到城主府。
見幾人空手而歸,康廉的頓時黑了臉。
“我說你們一個兩個怎麽回事,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為首一人滿臉疑惑道:“屬下也不知怎的,一見那女子就覺得她所言句句極有道理,她說要走,我們竟沒一人萌生攔住他們的想法。”
莫非是攝魂術?
康廉皺眉,還想确認一番:“此言當真?不是你們根本沒找到人,或者是嫌麻煩不肯帶人回來,只想應付了事。”
侍衛大呼冤枉:“這怎麽可能,大人如果不信,可以問問其他人。”
康廉掃視左右,看見那幾人紛紛點頭稱是。
“是啊,說來也是奇怪。原本那位郎君已經準備和我們先回來了,結果他姐姐一出現,說什麽失魂的法術不日便能自行消解,我們一聽很有道理,竟然就把城主您的話忘了。”
康廉面色鐵青:“把我的話給忘了?你們這是皮緊了麽。”心中的懷疑更加确信。
“當然不是啊!屬下也正覺奇怪呢。說起來自從那位娘子出現,這腦子裏就渾渾噩噩的,直到現在見着咱們城主大人的英武身姿,這才清明過來。”幾人臉上露出後怕的表情,“莫不是咱幾個也中了什麽咒術吧。”
“攝魂術……”康廉沉吟片刻,“看來這兩人很有問題,難不成他們才是幕後真兇?”
衆人一聽,紛紛應和:“城主英明,所慮深遠,我等實在不及。”
好端端辦砸了差事,唯有用這不穿的馬屁,稍作彌補。
“他們去了哪裏。”
“具體不知道,不過是向西出的城。”
向西,那不正是幽篁海的方向。若真如屬下形容的那般,那兩人是東洲來的玄修,能來刀途城的已經罕見,莫非還要去幽篁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