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煉心宗道場所在乃是十方主峰玉闕,其山腰有一處“栖雲池”,池水清瑩如玉卻冰寒刺骨,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塊翡翠嵌在高峽之端。
玉闕山在淅川的邊界,周圍的靈氣十分稀微,但奇怪的是,這栖雲池的池水卻靈氣豐沛,竟絲毫不比東洲那些傳承百代,背倚靈脈仙山的宗門聖地要差。
不過魔道修煉勿須靈氣,更何況靈氣本是天地清氣所化,對不少擁有魔族血脈的修士反倒有克制作用。
按理說這樣不合時宜的地方本不該保留,但最初的煉心宗宗主卻反其道而行之,不僅留下了栖雲池,還在此處花費頗多功夫,為自己的小徒弟在此修建了一幢別苑。
自那之後便成了規矩,每一任宗主的關門弟子,都會成為栖雲池主。栖雲池主也成了煉心宗乃至整個淅川最神秘的魔修。
很多人猜測宗主的關門弟子之所以要守在栖雲池,是因為他們并非修魔,而是修玄道。
至于魔道宗主為何要培養一名修習玄道的弟子,原因衆說紛纭。
最令人津津樂道的,是說魔修雖然不能吸納靈氣,卻能與玄道修士雙修,歷代宗主之所以培養栖雲池主,實際上不過是假借師徒之名,搜羅爐鼎罷了。
但現任宗主二十年來都未曾收徒,因此栖雲池再無弟子踏足。
修篁掩映之下,回廊曲折之終矗立着一座閣樓,水面的寒霧将周圍的景色融為一體,夜色之下清輝掩映,那裏有半點荒廢的景象,倒像是哪家神仙洞府。
姜羽織化身的遁光在階前落下,霧氣中他的臉看上去更黑了,卻柔和了日光下與常人迥異的青,被檐下的風燈一照,五官倒也挺拔出衆。
他站立在階下不敢貿然僭越,只得恭恭敬敬的等待着什麽人的召見。
內裏傳出一個聲音:“如何。”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不嬌不軟,聽着很輕,氣息卻又絲毫不弱,冷冷的帶着飒然之氣,緩慢中彰顯出一絲倦怠之感。
姜羽織回禀道:“屬下技拙出了些差錯,這才遲了,還請聖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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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
話音未落,籠罩在樓閣四周的重重紗幔第次分開,姜羽織順着分開的紗幔緩步而入。
紗幔的盡頭乃是一片飄散着寒氣的池水,水源正是引自栖雲池。
池水中有一人,黑發如墨在池水洇散開來,她背對紗幔的方向坐在水中一動不動,露出的肩膀白的發青。
那青色并非是因為池水寒涼,而是她肌膚表面遍布着如絲如羽的青色的細紋,那些活動的紋路如有生命,與水面游離的靈霧來回的争鬥,這争鬥遠比肉眼所見更加激烈,甚至能聽見兩股力量之間彼此消弭的“嗤嗤”聲響。
池中人身邊的水已經被染成淺緋色,看來她泡在這裏,并不是洗個澡那麽簡單。
修行外道者大多随性恣意,稍微有點本事就狂天拽地獨霸一方,即使同出一門,也很難做到同氣連枝。但姜羽織眼中的關切并不作假,他甚至都不敢貿然上前,只是放輕了手腳,生怕一不留打擾了對方弄出岔子。
縱觀整個煉心宗,能讓這位護法大人俯首從命的便只有魔尊一人。
但這位魔尊大人既不見身材魁偉,也不見氣勢霸道雄渾。她微微垂着頭,獨自坐在池水中央,一半身體湮沒在夜色之中。她看上去膚色蒼白,神氣虛弱,唯有唇心一點朱紅,卻不是胭脂點出的顏色,而是未抹淨的血。
池面上的水霧不停翻湧,在她周圍逐漸凝彙成一道旋渦。魔尊正處其中,身軀位于渦眼,看樣子竟是打算用法陣聚靈,借栖雲池水中的靈氣灌頂。
這畫面怎麽看怎麽詭異,因為世上絕沒有這種修煉法門,魔頭竟然引天地之靈灌注己身,這簡直妥妥的是嫌自己命太長。
稍微有些常識的人便能品察出這過程的慘烈,一旁的姜羽織只看了一眼,就一臉不忍的扭過了頭。
又過了好一會兒,靈氣大概消耗的差不多了,渦旋散盡,魔尊睜開了雙眼。
姜羽織連忙獻上玉瓶:“尊上,請用。”
瓶口打開的剎那,一道靈元清氣褪去黑霧,伴随着靈光升起。魔尊好似被那道靈光清氣吸引,心念一動,将靈元引入體內。
伴随着這股靈元的納入,魔尊眉心一皺,寒聲道:“他是正陽弟子。”
姜羽織連忙解釋:“正陽派早已覆滅,這小玄修乃師出滄山。”
“不入流的宗門而已,竟有純陽心法的傳承。”魔尊勾唇一笑,問道,“此人年歲幾何?”
“應當是弱冠之年,我親眼見過,他的骨齡也的确如此。”
“雙十年華竟有小成,倒是難得了。”
魔尊轉身站起,毫無顧忌的從池水中走出。姜羽織目不斜視,十分恭順的替她披上外袍。
“此人倒是有點意思。”魔尊眼中露出一點玩味的神态。
她披衣走出,池水中的靈蘊化作薄霧萦繞在她周身,又一點點滲入她的肌理,與此同時,那些原本鮮活的青紋正在隐隐消退。
“玄門竟舍得送來這樣一個寶貝。”她看上去有些興奮,“看來秦越的元神有着落了。”
姜羽織凝眉不語,似乎有些擔心。
魔尊見他憂心忡忡,開口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姜護法的面色看上去更黑了。
“原本只以為這小子根骨不過,修習的功法也甚為契合,卻不曾想竟可能是玄門有意送來的奸細。若是因此傷了尊上玉體,那便是屬下莫大的失職!”
魔尊挑眉:“你在開什麽玩笑,他能傷到我?”
“屬下只是以防萬一,不如……”不如将他幹掉一了百了。
“不必。”魔尊擡手打斷,“他們想要的,也正是本座為難的。不如來一出順水推舟,各得其好,豈不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