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月色皎潔,圓月當空,漫天星辰互相簇擁着似是将那玉盤團團圍住,互相映襯,交相輝映,月光普照大地,溫養着人間的每一個角落。
天空上那明亮璀璨的光芒在此刻彙聚在一處,成為萬千爛漫難以言說的夢幻,仿佛今夜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美好夢境。
雪兒看着自己面前擺滿的大大小小、琳琅滿目的各式美食,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一會兒看着這樣,一會兒看着那樣。
方才剛在張國榮的安慰下才止了淚的眼睛,此時似又有了水光。
張國榮從盒子裏拿出幾只生日蠟燭,插在最後一塊奶油蛋糕上,拿出火機将其逐個點燃,漂亮的眸子裏映照出點點星火般的璀璨。
“我看電影和小說裏說吃東西需要媒介,所以我向蛋糕店要了好多蠟燭,”張國榮注視着雪兒,神情認真又專注,語調柔和緩緩說道:
“吃多少都可以。”
雪兒怔忪地看着面前的人,差點就沉醉于那雙迷人的桃花眼中。她緩緩眨去眼裏的濕意:“我好鐘意,亦很感動,但是哥哥你是在哪裏看的電影和小說啊?”
面前數十個食物上都插着蠟燭,燭光将整個天臺映得猶如白天,燭火随着微風晃動搖曳,場面十分壯觀。
雪兒盯着眼前不及掌心大小的蛋撻上點着的粉色螺紋蠟燭,不禁微眯着眼,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最終忍耐不住噗嗤一下笑出聲。
“啊?”張國榮見雪兒情緒不再低落,有些欣慰的同時卻也疑惑她點解會問這樣的問題,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瞪地又圓又亮,他抿下嘴唇,飽滿水潤的唇因微微閉合淡了些許顏色。
他有些不确定的想,“嗯,大概、或許?”自己難道記錯了?可是早年大火的捉鬼系列電影不是都這樣演的麽。
“難道不用吃蠟燭?”張國榮撓了撓後腦勺,自以為很小聲的嘟囔道。
完全聽得清清楚楚的雪兒無聲地翻了個白眼,手捂着嘴湊到他身前小聲道,“哥哥,一根蠟燭就行。”
“哦哦。”張國榮有些不好意思,但片刻後揚了揚手,自我開解:“沒事,以後我知道啦,浪費僅此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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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蠻浪漫的。”雪兒捂着嘴,大大的杏仁眼彎了起來,笑得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貍。
張國榮爽朗地笑了,渾厚低沉的聲音沖蕩在肺腑間,猶如陳年佳釀,既磁性又痛快。
他摸了摸雪兒的發頂,脫口而出道:“以後還給你買。”
“嗯!”雪兒連連點頭,像是怕他反悔一樣。
她雙手捧着草莓蛋糕,合上眼睛對着蠟燭許了一個願望。
“謝謝哥哥。”雪兒謝過張國榮,迫不及待地立刻背過身子将心心念念的蛋糕吃掉。
只見雪兒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地,周圍霎時陷入寂靜,沒有任何咀嚼的聲音出現,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轉過身來。
“哎?你怎麽沒吃?”張國榮默默地看着這一切,見雪兒轉過身體,還以為她是害羞,結果此刻看着絲毫未動的小蛋糕有些奇怪,不由發問。
雪兒垂眸看了一眼蛋糕,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明說。
久違的溫暖似是一股熱流從心底橫沖直撞,沖擊着心髒,突然似在胸腔裏左右亂撞不受她的控制。
哦,如果她還有心跳的話。
鼻子酸澀,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模糊。
雪兒胡思亂想着,怯懦無聲地張了張嘴,不由得攥緊了手心,那枚精致漂亮的蛋糕連帶着外面用灑金紙做的外殼一起變得褶皺起來。
亦如她的心。
她怕吓到眼前的人。
他對她是這樣的好,更是唯一可以看到她的人。
“點啊?”張國榮湊過來拍拍雪兒的肩膀,垂下頭後微挑他那對起勢平緩柔和,收勢卻又帶着些許鋒利風流的劍眉,勾起嘴角接連打趣着:“傻了啊?123木頭人?好感動?”
“喂喂喂,都說以後會再給你買啦。”張國榮見雪兒嘟着可以挂油瓶的嘴,明亮的眼睛霧蒙蒙地,噼裏啪啦地開始掉眼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他一手攬着對方,一手為其拭淚。
淚是冰涼的,臉蛋亦是如此。
雪兒仰起頭窘迫地看着張國榮,哭得哽咽,眼尾鼻尖皆紅,抽抽搭搭道:“對對、對不起,我也不想哭的。”是他對她太好,一時忍不住。
真是又可憐又好笑。
張國榮眯着眼眸溫柔地應,“嗯嗯我知,是你沒忍住嘛。”
雪兒點頭,應得超大聲。
“我怕吓到你。”
張國榮瞪大眼睛,耐心等待她的話,“有多可怕?”
“我吃東西的方式很可怕。”雪兒咬咬唇瓣小心翼翼地看着張國榮,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剛剛已經吃完蛋糕了。”
她舉起蛋糕示意他看:“蛋糕看似沒動,是完好的,但其實它已經不能再吃了。”
張國榮松開了雪兒,手掌來回摩挲自己臉上已經冒出來略微紮手的胡茬,試圖理解:“沒營養了?”
倆人大眼瞪大眼,一個比一個眼睛大。
被打岔的雪兒腦袋有些發蒙,看着眼前的俊臉:“哎,我是這個意思嘛?”
“不能再吃也沒關系啊,還有這麽多好吃的你随便挑,都是你的,慢慢吃。”張國榮眉眼彎彎地從紙袋子裏翻翻找找,從裏面拿出一副紙牌,“玩不玩?”
“玩!”
兩人湊在一起嚴肅認真地洗牌、分牌。
就這樣時間過了好一會兒,雙方厮殺互有勝負。
雪兒嘴裏叼着一個天鵝形狀的榴蓮酥,向後一扭頭,發出“吸溜”一聲,接着利落将不能吃的剩餘部分扔到旁邊已經是小山一樣的垃圾堆裏。
她把手裏僅剩的牌掼在地上,笑得眉飛色舞,“哈哈我贏啦!”
張國榮見狀也把自己的牌扔到上面,有些不服氣的嘴硬,“啊差了一點點。”
“才沒有,你手裏剩那麽多牌呢。”
“賴皮。”
“你才賴皮。”
“你有。”
“沒有。”
“有。”
兩個幼稚鬼一邊鬥嘴,一邊洗牌,繼續下一局,張國榮那雙好看細長的手快速地擺弄着紙牌,動作優美流暢。
洗好後,五指并攏,十分紳士地伸手示意雪兒先抓牌。
兩人依次拿好牌,張國榮手攥成拳遮在嘴前打了個哈欠。
細心的雪兒發現後道:“哥哥,困了就回家休息吧,時間也不早了。”接着她挂着滿臉的幸福與滿足真誠地說:“今天我過得好開心,謝謝你。”
張國榮沒有回應,他看着雪兒沉思片刻,那雙漂亮的眼睛在夜色裏是那麽深邃,他忽然開口:“不如我們一起看日出吧。”
“就當是為我慶賀一場重生。”他吐出一口濁氣,不再憋得難受,就連張國榮自己此時都說不清楚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
雪兒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欣然接受了這個邀請。
兩人并排躺在天臺上,肩抵着肩,猜測着壯觀與神秘的蒼穹之上挂着的星辰都是什麽星座。
“勺子形狀的是北鬥七星!”
“啊哈被你搶答啦。”
“哈哈我就知這一個,必須要快點搶答。”
“哇,好有道理。”
“那您也不看看我是誰。”
“哦?你是誰?”
“嘶,好疼,不許掐我!”
張國榮伸出手臂,張開五指,像是要觸摸天上的星子,有些感嘆:“如果再暗一點就好了,香港的燈火太盛,看不真切。”
雪兒臭屁般挑挑眉,一臉驕傲:“我有辦法。”
話音剛落,原本在不遠處為他們照明的廣告燈牌,沒有預兆的全部熄滅,以兩人為中心呈放射狀逐一向外快速擴散,很快周圍陷入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頭頂數億光年外的萬千星辰。
這種感官上的直接震撼,致使人的心跳加速,汗毛豎立,頭皮發麻,困意完全消退。
“哇嗚!神奇的魔法。”張國榮捂着臉像個頑童一般爽朗地大笑,快樂在他的肺腑裏亂撞,不吝啬由衷地誇贊:“雪兒你好像仙女教母。”
“不要不要,換一個稱呼。”
側頭看着不斷搖頭的雪兒,張國榮又起了壞心思,悄悄勾着嘴角:“不喜歡?唔,那聖誕老人好啦。”
“······那還是仙女教母吧。”
“仙女教母很靓的,不要挑挑揀揀,明白沒。”
雪兒白了他一眼,“也行,那我做你一個人的仙女教母。”
張國榮聽到這句柔和了眉眼,心底綿軟似塌了一角,感嘆地擡肩揉揉雪兒的腦袋,“謝謝我的仙女教母。”
雪兒忽然有些不自在,移開了視線,有些生硬地轉移話題:“你是什麽星座的?”
“室女座,點解?”
“室女座是已知最古老的星型之一。”雪兒擡手指向天空,“北鬥七星是勺子狀的,想象一下曲線,勺柄指的方向就是室女座——你的星座。”
“肉眼看它就像一個傾斜的盒子。”
張國榮随着雪兒的話語尋找着屬于他的星座,很快就找到了,他開心的和雪兒擊掌。
雪兒繼續道:“在北半球,室女座在3月中旬至6月下旬的夜空中最為明顯,而在南半球就是秋冬季節可見。”
張國榮嘴角挂着笑容,連連應和着:“雪兒你是什麽星座的?”
“我?”雪兒眯着眼指給他看,“吶,與室女座緊鄰的便是我的星座。”
“——獅子座。”
話音未落,兩人忽覺眼前一花,四目相對,皆瞪圓了眼睛,異口同聲的向對方求證:“你看到了嘛?”
“那是什麽?”
仿佛是驗證他們的話,下一瞬深藍色的天空上有數顆明亮星星,劃過天際。
他們不再說話,靜靜地默數着短暫的璀璨,偶爾雙手合十虔誠許下一個願望。
良久,張國榮小聲喃喃,近乎耳語:“沒想到在香港我可以用肉眼觀賞這樣傾灑大地的流星雨。”
他看向身旁的雪兒,掐掐她的臉蛋,“該說謝謝的人是我。”
“多謝你。”夜色下的張國榮姿容俊朗,眸清似水。
包括相遇,包括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