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執念……”
景澤天頓住了,罕見地沒能完全接住。
何清溟點頭,面色泛紅,帶着幾分試探道:“就是這個物質,我要解開它,需要同樣強大或者比它更強大的執念。”
說時,他擡起手,露出锢在手腕上的黑鎖。
那截手腕又白又細,骨線優美,讓人很想握在手心。
景澤天低眸,平複了下心跳,唇邊蕩開一抹笑意,道:“你總是……會說出我很喜歡的話。”
何清溟擡眉,不解道:“你說什麽?”
“沒有,”景澤天盯着那雙澄澈的銀眸,語氣平靜道:“但是執念是欲,你沒有欲。”
何清溟頓了下,堅持道:“所以我喊你幫忙,我想你是我的執念,你是我的欲。”
他想不到別的,只能想到眼前這個人。
景澤天又是心神一震,心髒怎受得了這種話,道:“你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嗎。”
“就是……我想要你?”
銀眸修士皺眉苦思,銀眸垂落,覆着陰影,仿佛雲遮霧障。
景澤天口幹舌燥,卻忍着引導道:“你想要我什麽呢。”
何清溟頓住,面色更紅了,視線微擡,上下掃了掃,然後尴尬地移過視線,思考道:“我想要你是我的。”
“你的什麽?”
景澤天一瞬問話,仿佛在逼迫那個人開出情竅,一字一句好像鑿在了他愛人的石頭腦袋上。
他接着問:“想我是你的靈寵嗎。”
何清溟立時搖頭,沉思道:“不是。”
“那是什麽?”
又是步步緊逼的問話。
銀眸修士微微一顫,耳根都紅透了,感覺腦袋上都要冒煙了,思想混亂,卻努力回答,擡眸認真道:“想你是我男人?”
“……”
景澤天似被捅穿了心髒。
而何清溟或許發現這麽說不對,急忙道:“意思是我把你當人看了,你是我唯一無二的那種存在,你知道了嗎。”
他或許這輩子都沒這麽慌過,加上作為真仙的年齡都沒有過。他不敢想象自己會有說出這種話的一天,然而他就是突發奇想地說了。
只見,男人身形壓近,在他耳邊質問道:“你想我是你的欲,那麽你想我怎麽滿足你呢。”
分明是正經的交談,卻讓他說得情.色起來,連空氣都暧.昧起來了。
何清溟身形微抖,果然還是承受不住,轉身抓起被子,又要躲起來。
可是這一次,他讓對方抓住了。
對方忽然将他攬腰擁住,身體貼合,熱息打在脖側。
何清溟怕景澤天又會說出令他面紅耳赤的話,但是景澤天只是平靜地說:“你進步了。”
何清溟愣了下,“進步?”
“嗯,你長大了些。”
他這話好像說自己幼稚似的,何清溟登時不滿,“你當我還是以前的笨蛋?”
敢情他對以前的自己是個笨蛋這件事還是有認知的。
景澤天眸光微漾,平靜道:“沒事,慢慢來,我會教你。你不懂的,我都會慢慢教給你。”
“你……”
何清溟眼神動搖,想當年他馴養這頭來自惡土的蠻子,努力教這教那,沒想到時過境遷,反而成了被對方教育的立場。
他聽見,對方溫和地說。
“不要怕挖掘欲.望,不管你挖掘出什麽樣的欲.望,最後只用向我傾瀉就好。”
“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會滿足你。”
不知是不是種族問題,何清溟總感覺這家夥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帶着某種隐晦的意味。
他的識海仿佛刮起了風暴,面紅耳赤,難以平靜,慢慢地躲回了被子底下。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對景澤天有着一種很強烈的情感,但是他辨識不出,這份情感的指向。
是想跟對方興奮地交戰,還是想跟對方歲月靜好地待在一起,惬意自在,無憂無慮,又或是希望對方給自己帶來他最希望的……
何清溟陷入沉思,瞧見燈火正亮着,影響他睡覺,正要冒頭熄滅,而景澤天幫他熄滅了。
這過分體貼的家夥,總是能給他會心一擊。不知是抱怨還是滿意,他眸光幽幽,認真思考這家夥說的話。
“……”
夜色漸深,景澤天垂眸,唇線上揚。
他身下的影子早已翻騰起來,好像從未如此興奮過,只想都跑出來,纏着這個人歡愛,因為這個人說了它們都很喜歡聽的話。
但是不可以。
他垂手按着龍頭,警告地掃了眼,然後把它們壓了下去,猩紅的眸釋放出了殺意。
不可以吓到那個人。
因為那個人不經吓。
他像在馴這些惡龍。
惡龍翻湧着身軀,欲求不滿,輾轉反側,好像在催促他。
它們等了好久,耐性快耗盡了,只想要那個人的愛。
-
與此同時,界外。
青衣修士立在宇宙,遠遠望着一片光景。
那裏的宙域像剛經過一場浩劫,星辰破碎,滿目毀滅,大道規則都被打碎了。
靈虛子上來找人,卻一望無任何生靈,又或者都在藏匿,蓄勢等待着下一場戰鬥。
“他在哪裏。”
靈虛子轉眸看向蒼灰。
蒼灰正盯着某片宙域,聽到愛侶問話,他笑着轉頭,“不好說,這片宙域太混亂,我也感覺不到同類的氣息。”
靈虛子盯着他,“你當真感覺不到嗎。”
蒼灰誠實點頭,“龍排斥異己,不喜歡被其他龍發現栖身之地。”
靈虛子仍有些懷疑,神識放開感知周圍。然後認為,确實如他所說,這裏瀕臨崩塌,大道規則都亂套了,根本搜查不出什麽。
他也實在震驚,那個不被任何人看好的“下界蠻子”有朝一日竟煉成了如此道果,還一人在界外抵擋萬敵。
試問當今修真界幾個人有這般實力?
幾個人有這般膽魄?
之前在魔界大殺特殺,就已經足夠刻入史冊了,如今還立下這般累累戰果,誰還能小看他,誰還能不崇敬他。
他換做任何一尊大修士,靈虛子都會禮讓三分,然而偏偏是靈虛子最忌憚的龍族。
蒼灰仿佛看出了他的擔憂,笑道:“為何排斥龍族?我看我們清兒找到了不錯的伴侶。”
靈虛子面色頓黑,怒瞪一眼,“什麽‘我們清兒’。”
蒼灰理直氣壯道:“我是他師丈嘛。”
“胡扯。”
靈虛子面色更黑。
蒼灰毫不在意,看着遠方道,“等等吧,他總會出現。”
-
此時,盤在遙遠星球上的上古龍擡眸,看向了銀河的對岸。
敵人越來越多了,一個個虎視眈眈,現在還只是渡劫期,要是連大乘期都出現了,他們怎麽守得住。
渡劫與大乘之間的差距,比天地還遠,怎麽對抗?
“也是真執着啊,活了這麽多年,也該活夠了吧,居然還要來博一線生機。”
“要不是真仙傳下修煉法,你們連幾千幾萬歲都活不了吧,占了那麽大便宜,卻恩将仇報,人類修士真是自古不變的貪婪。”
都說龍貪婪,但上古龍見證太多之後,認為對比人類,龍族簡直甘拜下風,畢竟他們連龍族都敢惦記上。
對真仙貪得無厭,又有什麽奇怪。
但上古龍可不虛人類修士,哪怕他當年就是被人類修士聯手暗算圍剿而死的。
一想起以前,上古龍冷哼一聲,垂眸看向雲海之底。
那是一片焦黑的大地,山峰盡毀,空間破碎,幾乎沒有活物。
除了那個懸空而立的黑衣青年外。
黑衣青年在識海構建了一片天地,把他愛人關了進去,要找人,就會像現在這樣,閉上眸子,神識深潛。
他把他自己制成了囚住他愛人的囚牢。
可真是護得緊。
上古龍不得不感慨,自己當年的判斷真是沒錯,景澤天這小子就是龍族中的龍族!雖然當年反龍性,但是現在,還不是原性畢露。
果然啊,任何生靈都不應背離自身的本性!
不過,景澤天如今要面臨的敵人也是太多了,真的能把人好好護到底嗎。
上古龍雖然對景澤天的實力有信心,然而對手可是古往今來的各種強敵。
加上他也就兩條龍,多少會有點力不從心。
上次他讓景澤天取到一寶,成功由執念轉為實體,重塑了龍身,但到底不是原來的龍身,半步大乘的實力大打折扣,最多只有渡劫中期,以他一縷執念來說,已經做到所有能做的了。
“我希望你如願以償,雖然這世界對于那孩子的惡意太大,你或許不能完全為他擋下來。”
真仙,不是普通生靈能愛得起的。上古時期,哪怕是最驕傲的龍,在真仙面前都要折服。追求真仙的難度就更不用說了。
只見,黑衣青年忽然睜開眼睛,緩緩看向上空,與觀察的上古龍對上了視線。
上古龍怔了下,問:“怎麽不待久一點。”
“他睡着了。”
“你又幹了什麽?”
景澤天不答。
但是上古龍看得出來,一定是有進展了。
景澤天忽然道:“他在思考我是他的誰。”
“哦?”
上古龍好奇心起,“然後呢?”
“又躲起來了。”
上古龍哼了聲。
“不是跑就是躲,而你也真是,人不就在眼下嗎,能不能再進攻點?”
某種意義上上古龍比景澤天還急,開口就是催促。話說之前上古龍以為景澤天還會瘋久一點,為所欲為,但三個月後就原諒了。
可真是容易心軟。
也真是條心疼愛侶的好龍。
景澤天搖頭。這麽多年他都忍過來了,又怎會急于一時,那個人對他有愛,只是還不到伴侶的情愛。
要慢慢來。
上古龍瞧他波瀾不驚,忽然開口:“我看你總是能臨陣退縮,不如我出手幫你。”
景澤天莫名,“什麽幫。”
上古龍仿佛很懂,裝出一副老懂行的姿态,道:“只要你聽我說的做。”
“……”
景澤天不太信,轉眸一看,只見銀河對岸的敵人殺了過來。
這次的敵人還更強了。
好像還是一尊劍修。
“……”
景澤天凝眸,随即消去身形。
-
何清溟早上醒來,是被雷鳴聲吵醒的。他隐隐感到不安,擡眸朝窗外望去。
雷樹劈裂大地。
狂風驟雨,到處破壞,只有他所在的地方不受影響。
他心中隐隐有不祥預感,等了幾個時辰,才等到傷痕累累回來的龍。
龍其實已經自愈了,只是受傷太重,沒法完全治好,外露的地方都隐隐看出一些劍傷。
景澤天回來時,什麽也沒說,直往榻上倒。
何清溟接住他,心情複雜,喂了好一會血,才見龍恢複正常面色。
與此同時,外面的大雨也平息了,轉眼間天晴日麗,好像剛剛的破壞都是幻覺。
他終于發現了,詫異道:“原來這裏是你的神識空間。”
景澤天睜開眼睛,眸光陡然一暗。
“你發現了。”
何清溟不知是怒還是什麽,“把我關在你體內,你還真敢啊。”
“這樣才能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
類似這樣的争論他們不知多少次了。
而他們也都清楚,争執無法解決問題,只有實力才能。
“外面的敵人又增強了嗎。”
何清溟讓景澤天一五一十地交代。
景澤天點頭,全部說了。
他們在對敵上總有一種無與倫比的默契。
因為他們都是強者,總能看到差不多東西,談到一起。
“所以,你是被一個劍修砍成這樣的?”
何清溟蹙眉。
“一個半步大乘的劍修。”
景澤天補充道。
何清溟眸光發冷,從小到大,他最受不了誰欺負他的龍。
景澤天看他不滿,正欲安慰,卻見對方忽然将手插.入胸口,從中取出了一把純白的劍。
他見過很多次,也被這把劍砍過很多次,知道這是對方的本命劍。光是拿出來而已,劍壓就讓空間顫栗。
它無與倫比的恐怖劍意似能切割世間的一切。
明明被黑鎖封着神通,此時居然毫不費力地拿出來了。
景澤天看呆了一下。
“這是我的劍,借給你去殺敵。”
何清溟空手握着劍身,将劍柄轉向了景澤天。
景澤天擡眸,道:“你的本命劍交給我真的好嗎。”
“你拿去,之後還給我就行,無論那家夥多強,我不信他能壓過我的劍意。”
銀眸修士滿腹傲氣,不畏一切敵。要不是情況麻煩,他肯定要自己出手。
景澤天接過劍,端詳了一眼,忍不住道:“好美的劍。”
何清溟微頓了下,還未反應。
然而,它的劍居然提前出賣主人,興奮地發出劍鳴,肉眼可見的激動。
景澤天看向他,問:“它是在說什麽嗎。”
何清溟面色變化,微妙地掃了景澤天一眼,想了會才道:“它很高興你使用它。”
“是嗎。”
景澤天又低下視線,好似照顧小動物一樣,空手撫過劍身。
劍還未反應,何清溟差點跳了起來,臉紅耳熱道:“你、你別亂摸啊。”
景澤天手指停在劍身與劍柄的交界線,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但還是順手按了按。
何清溟怒了,非戰鬥狀态下,本命劍出自他自身,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劍身跟他異體同感,本質也是一心,是他分裂出去的劍心。
“你別亂摸!”
但他抗議的好像晚了,景澤天不知是不是故意,空手握住了後截劍身。
一種歡愉感徹骨竄來,何清溟渾身發麻,怒不可遏,罵道:“不準亂摸,我生氣了。”
景澤天看他一眼,似懂非懂,然後點了點頭,保證道:“我會用你的劍擊敗敵人,但不會玷污你的劍。”
“想的周到,你敢玷污看看。”
何清溟甩他一個眼神,高傲威嚴,哪知本命劍的反應已經出賣了他。
他內心直呼可恥,但心中驀然跳出一個想法。這家夥總不可能對他的劍出手吧?
何清溟又有點後悔借出劍了。
之後,景澤天離開,天地再次狂風驟雨,很久才放晴。
上古龍鎮守星辰,龍眸轉動,警告着周圍虎視眈眈的敵人。
确認無事後,何清溟才放心,“應該是成功擊退了敵人。”
放心後,他才慢慢開始思考,景澤天說的執念,還有欲.望。
執念,一種極其執着的念頭,極度強烈的欲.望。他要如何才能擁有,以此對抗黑鎖的執念?
這是個難題,他等景澤天殺敵回來,小心地收回本命劍,确認沒被怎麽樣才放下心,盯着景澤天忽然問道:“說起來,我還沒問你是怎麽找到這個物質的?”
“也是在那個上古秘境,我之前跟你說的,找到你畫像的那一個。”
景澤天回憶,繼續道:“那裏全是對付你的東西,秘境的主人為了對付你,在那個秘境研究了好幾個紀元,最終的結果就是這個物質。”
何清溟難以置信,為對付自己執着了幾個紀元,那個人未免也太瘋狂了,就這麽憎恨自己嗎?
“它參雜了執念、還有詭異,我起初懷疑它是否有作用,直到成功用它鎖住了你。”
景澤天看回何清溟手上的鎖鏈。
何清溟聽到這,頓時惱了,手腕上鏈子脆響,質問:“拿我做實驗?”
“我總要知道是不是對你有害。”
景澤天誠實承認。
但何清溟聽出了不對,奇怪道:“這個物質不可能一開始就是鎖鏈的形狀吧?”
其實一看就知道,這鎖不是能打開的,不存在鑰匙,只能暴力破壞。那問題就來了,景澤天是怎麽用l鎖住他的?
對此,空氣沉默了下。
景澤天看向何清溟,眼神帶着幾分晦暗,忽然伸出手,緩緩托起一條鎖鏈。
何清道定睛一看,竟見景澤天手裏的鎖鏈肉眼可見地變形了。
他努力了大半個月都沒做到的事,景澤天居然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你……!”
“這怎麽可能?”
景澤天道:“要點是執念,我也有,不弱于他,怎會不可能。”
何清溟瞪大眼睛,頭一次在景澤天身上感到了差距,震驚道:“可它是萬古不化的恐怖執念。”
“是嗎。”
景澤天面色淡淡,輕描淡寫道:“對我沒什麽難度,只是對你難。”
“什、什麽?!”
何清溟感到被看低,勝負欲頓時上湧,“我的執念也不輸給你。”
“那怎麽會被鎖着。”
“我…你等着!
這已經不是生存問題,更是尊嚴,以及上下位的問題!
把景澤天推走後,何清溟怒而修煉精神力,勢要修出石破天驚的一念,把這物質狠狠破壞了。
而幾天過去,盲目修煉無果。
他幾乎躺了。
“難道真不行嗎。”
“可是我明明也喜歡你,到底是哪裏差了你?”
何清溟扪心自問,他對龍肯定是執着的,只是可能沒有執着到龍對他那種地步。
而且,他對龍的執着,跟龍對他的執着還可能有些不同。
“可是……要怎麽加強呢?”
“他說要挖掘出來,把欲.望挖掘出來。可是我……”
他試圖反轉思考,恍然發現,的确有個很大的差距。
“他總是用那種眼神看我,但我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他。”
可不就是?
何清溟再思考,“他經常想跟我做,但我一點都不想,可不就是差距?”
他也不知道他想偏了沒有,在這件事上認真了起來。
做不是單純發洩的行為。對方并不是追求歡愉而已。而是因為……太愛了。
愛到極致,心中滿溢,總想要發洩出來,所以自然而然就想到了。這或許正是龍族的固有觀念吧。
而自己呢。
“你說愛他,是否也想向他傾瀉愛意?”
何清溟忽然自問。
但這句話從他口中一出來,他立馬渾身不自在,好像被自己吓到了,面色又青又白,還忍不住四望周圍,生怕被對方聽見。
自己,向那條龍傾瀉愛意?
他在心裏重複了下,又是一陣渾身發抖。
“我對他也不是不好吧,他那麽對我,我都沒跟他決裂,還不能說明我也很愛他嗎?”
感情、執念、愛,太過籠統,有友愛,有情愛,模糊不清。等到晚上,不見龍回來,何清溟忽然有個危險的念頭。
他靠在牆邊,放低眸子,額間冷汗直冒,緩緩手握着。
他嘗試想着那條龍弄,以此打破心中根深蒂固的某個邊界意識。
正常狀态下,他從沒想着誰弄過,以前中了藥試圖弄過,但那是特別情況,他頭腦混亂,哪會感受那麽多。
而今天,他卻很清醒。
好久過後。
他伏在案邊,銀發滑落,雪白的臉泛着豔色,銀眸盈着水霧,暴露出了欲.望未能滿足的焦躁。
他不太會弄,又或者,只是這樣已經無法滿足他,只覺得還不夠,還不足打破他心中的阻礙。
但一通嘗試過後,他也乏了,哪有力氣再弄。
“……”
一直到深夜。
他隐隐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好似發現了他的狀态,所以問了幾句話,他不知有沒有聽懂,纏着對方只管點頭,後來對方做了,好久都不肯停,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是誰,腦袋埋在對方肩上,聲線發啞,後來有些惱怒。
不知幾夜過去。
鎖鏈細碎作響。
他在泉水中醒來,腦子一片混亂,視線落在蒸騰的白汽,發呆了很久。
那到底是什麽感覺呢。
自己心中翻湧的心情到底是什麽呢。
他真要傻了,回到寝殿後,也是躲着景澤天不知所言。
不只是今生而已,加上身為真仙的一生,都沒有過如此混亂的時候。
他時而疑惑,時而憤怒,卻好似在激烈的情感碰撞中,積累了點什麽,成功熔解了小塊黑鎖。
“你的執念增強了。”
景澤天仿佛很欣慰他的成長,順手摸了摸他的頭。
何清溟還生氣,掃他一眼,傲骨铮铮,道:“不就是執念,我也可以。”
“嗯,你可以。”
龍毫不吝啬于對他愛人的贊美,這些天見愛人無聊,還找了些話本給他愛人消解無聊。好像那幾夜的發洩眨眼即是過去,雙方都沒怎麽在意。
他們同在一片屋檐上生活過好多年,對彼此都熟悉無比。人一旦習慣了另一個人,就再難分隔開來,沒有對方,就好似失去了至為重要的半身。
“話本?”
何清溟對于這個字眼有點敏.感,他可還記得自己是個龍傲天文的傳統炮灰,有一天會被龍傲天幹死。現在一想,确實說中了些,只是他沒死。
“你看着,外面有事了。”
景澤天擡眸,這次的神色好像有點不一樣。
何清溟沒多問,看着他離開,眼神帶着幾分複雜,然後轉回頭,慢慢翻了幾頁話本。
話本故事多是兩種類型,要麽講男女癡情,要麽講秘境探險,前者他看得直傻眼,後者他看得索然無味。
秘境探險他經常去,可太熟悉了,沒有探險過的人瞎想象出來的探險小說,他一眼就看破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所以他後面都只看癡情故事了。
回想起來,他幾乎沒看過話本,無論是今生還是真仙的時代。他心想,如果有人能給真仙看話本,真仙肯定就不會天天發呆了。
話本故事,是不同人的生命體驗,你看別人的生命體驗,自己也好似感同身受。
他對情愛不通,開始看的直傻眼,腹诽不斷,要麽覺得太荒唐,要麽覺得太虛假,可景澤天好像是親自挑選的,每個故事都很精彩,看的他如癡如醉,一晃就是一日夜。
借助他人經驗成長了不少。
他也開始對號入座,思考起自己跟景澤天之間的關系。
好友?肯定不是了。
但是伴侶,好像還不是,一種未滿的狀态?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越來越會對抗黑鎖了。
感覺這樣下去,他打破鎖鏈也只是時間的問題。要抓緊時間了,他可不想一直被對方保護。
而且,也怕時間不夠了。
-
與此同時,現世,殺伐境。
兇獸屍體碎落一地,血腥味遍布整座山野,觸目驚心,令人窒息。
邢刃在這裏修煉了将近兩年,修為接近化神期。以他的年齡來說,他絕對算是當世絕無僅有的天才,然而偏偏碰到兩個完全不守常理的怪物。
外界發生的事,他知道不多,只知道以他的修為,現在最需要做的是修煉,哪怕是透支天賦,壓榨潛力,也要盡快修煉。
他的覺悟及道心,在同齡人中絕對是翹楚,已經想好了突破這個秘境後,下一步挑戰什麽秘境。
然而,就在他伸手打開出口之前,突然出現一股威壓,他正欲反抗,可一瞬就被壓倒在地,渾身骨骼咔咔作響,血肉幾乎要逆流。
只見,地面忽然顯出一片陰影,似有人懸空而立,威嚴冷肅。
他渾身冷汗直流,手骨幾乎要斷裂,但在這麽恐怖的威壓下,他還是問出了口,咬牙切齒道:“你是誰。”
那人沉默,令天地窒息。
邢刃試圖運轉體內的靈力,卻發現靈力完全被控制住了,渾身上下的血都在失控。
五髒六腑痛苦不堪,逼得他立吐了口血。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竟是仙血在瘋狂發作。
将他的狼狽看在眼裏,那個人唇邊一笑,好似選中了一具不錯的傀儡。
接着,一瞬而已,邢刃瞳孔劇顫,随即痛苦倒下。
幾個黑袍人破開虛空,冷漠地将他帶走。
這片血腥的大地上,好似只剩下了那人。
全修真界都在揣摩他的動機,提防他的一舉一動,然而他本人卻波瀾不驚,一雙眸子空靈死寂,周身散發不祥氣息。
他的執着萬古不變,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
他沉默不語,忽地擡眸,直視蒼穹,好似與誰對上了視線。
對方亦是不輸他的執着。
而一瞬而已,空間閉合,界外光景消失。
片刻後,有個黑袍人走出虛空,恭敬道:“萬事俱備,現世十六尊大修願聽令于我們,界外二十五尊大修願配合我們。”
“是嗎。”
那人面色漠然,唇邊泛起極冷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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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此時,人在道宗打坐的靈虛子突然睜開眼睛,額間冷汗滴落,面色發白,視線看外,道:“要發生什麽了嗎。”
好幾個大修同時心緒不寧,都看向了上空,臉上都是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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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正嘗試全力熔斷鎖鏈的何清溟也是微愣,轉過眸子,只見剛剛還晴朗的天刮起狂風驟雨,心頭不祥預感頓時翻湧。
他直覺到了一件事。
外面恐怕是大長老出手了。
“不會有事吧。”
何清溟從未如此緊張,內心反複告訴自己,景澤天是龍傲天,不可能會有事。
他都沒死呢,景澤天怎麽會出事?
他很心慌,全心熔斷鎖鏈,卻陷入了極麻煩的拉鋸戰。
而外面的風暴幾乎破壞了除這裏外的所有地方。
他轉頭看窗外,滿目瘡痍,破滅不堪。
究竟是怎樣一種戰鬥,能把識海都破壞到這種程度?
景澤天真的沒事嗎。何清溟眸光頓變。
不行,你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