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三羅剎的入口果然按時開啓了。面對魔修的強勢,各大仙宗都選擇了退避,幾乎沒有派來什麽人,魔修與散修大概一比一左右。
合理推斷,散修中會混着一些仙宗弟子,但血宗之類的大宗幾乎不管卧底,為何呢,阻礙的殺了就行,他們大多數人的脾性就是如此,哪管得着太細的東西。
而且,這次進秘境,各宗利益不同,勢必以宗門勢力為核心,展開秘境探索,三個上古魔修的傳承分布在不同地方,也是要選擇的。而同時,肯定也會有部分散修要去正道的傳承地,畢竟這片天地也不只是三大上古魔修的傳承而已,還有一些有名大修士的傳統,就是相比之下沒那麽突出罷了。
秘境一開啓,大量修士湧入,他們也在其中,不做任何掩飾。經過的時候,好像有天眼族的人看了他們一眼,但是很快轉過了頭。
何清溟看着他們的背影,深有感受。
天眼族是特殊的種族,間于先天生靈與人類之間,身形和生理構造跟人類沒有太大區別,唯一的區別是額頭上長着眼睛,也就是天眼。聽說他們的感知能力會很強,擁有看破事物真僞的能力,強大的天眼族甚至能看到人的神魂。
按理說,他們是不太可能堕魔的種族,但是眼前看到的就是幾個堕魔的天眼族,這是否說明形勢更嚴重了,入魔的人只會越來越多,連不會輕易入魔的種族都入魔了。
何清溟看了眼身旁的龍,略帶擔憂,問道:“你的惡體沒事嗎。”
龍微頓了下,“沒事。在控制之中。”
“你是不是能夠利用惡體了?”
何清溟記得龍跟邢刃對戰的時候就用了惡體。說起來,要不是為了對付邢刃,龍也不至于激活惡體。雖然說即使你不激活,它也未必會放過你。
景澤天:“嗯,可以利用,就是沒那麽好控制,是雙刃劍。”
關于惡體的事情,何清溟找遍道宗卷軸都找不到辦法,也只能靠龍自己努力了,他最多只能喂一些靈力或者血,或者幫忙找一些壓制的東西。
他們一進入秘境,情況果然如外人預料,三羅剎魔氣濃郁,對正道修士極度壓制,能把何清溟的道基削到三成功力以下,其他道法上也大打折扣。才邁進這片土地而已,他就看見了肉眼可見的魔氣,飄蕩着空氣中的混黑粒子便是魔氣的沉積而成的微塵,呼吸都要注意,不然會污染道體,吸入雜質影響修行。
他早做了些準備,故而沒事,而龍自稱體質強大無事,他走進來,腳步晃了下,讓龍扶着,才發現龍一點影響都沒有,反而還有增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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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對于惡體的好地方。”
景澤天直言。
何清溟轉眸,“會影響你嗎。”
對惡體好,未必對龍好,惡體是雙刃劍,朝向自己的刃更鋒利。
景澤天:“還好,我暫時沒事。”
何清溟沒有很放心,因為他留意到龍的瞳色有些黯淡。
不過,他也不會糾纏于沒法解決的問題,其次,他信任龍。
“你我分頭行事吧,那邊的你能對付?”
他們立在高空,而何清溟看向了山勢較高的地方。
“好。”
景澤天只是看了一眼,簡單的回話,盡顯游刃有餘,可靠程度不是開玩笑的。
何清溟忽然有種真正跟龍傲天搭夥過的感覺,就是可惜咱家龍傲天不是那種順風順水要什麽有什麽的龍傲天,不過,那種就太逆天了,他還是喜歡一步步走過來的龍,腳步紮實,走自己的路,煉自己的心。
他笑了笑,驀地感到自豪,自家的龍自然要與人不同。
“等會再見。”
他轉頭便去了一座傳承地,且開頭碰見一堆魔修。他毫不客氣地直接走入其中。他們很震驚他突然出現,立時起了殺心。
而不到幾刻鐘而已,那一片地區就安靜下來了,山谷到處血流,山體到處斬擊。
“道宗首座”的劍壓領域是衆所周知,那幾乎是一個由斬擊組成的殺伐空間,充斥壓都壓不住的劍意與劍氣,修為低于他只邁進一步就會化為血霧,看起來極度血腥,也極有辨識度。
按理說,他不應該放開領域,因為會被人認出來,但其實也沒有遮掩的所謂,只要将痕跡全部銷毀即可。當他決定用什麽辦法時,就已經先确信了這個辦法相對安全。
而果不其然,這個地方是幌子,不是真的上古魔修傳承。血宗放出了假地圖,而真地圖,估計只有他們的人有。
秘境空間太大,遍布不同時代的大小傳承,初來乍到,除非運氣極好,不然根本找不到三大上古魔修的傳承地。而血宗等魔宗故布疑雲,到處釋放假情報,為的也是混淆他人視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真正的傳承地,然後迅速拿下走人。
“他們已經确定自己能夠斬獲傳承了嗎。”
何清溟望着遠方,微微蹙眉,正道修士去魔修傳承的危險性極大,或是魔氣侵染入魔,或是因為各種情況走火入魔。
不過,總要阻止他們。
片刻後,渾濁的土地到處爆鳴,幾十多處同時爆發了沖突,天上魔氣縱橫,地面深坑一片。魔宗內部居然也打起來了,幾個被認為是幾百年難見的天才的魔修混戰在一起。
從地下打到天下,摧枯拉朽,一擊滅山。分神、元嬰修士的強大破壞力在此顯現。
何清溟遠遠凝視,內心衡量着魔修年輕一代的實力。
而結論是,除最頂尖幾人弱于九州方,魔修年輕一代的實力皆為遠超于九州。
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意味着他們兩方處在一種極危險的平衡。也意味着,魔界若是成功殺了九州方最頂尖的天才,九州的年輕力量将會徹底遠低于魔界。
而若是他的龍走向了魔修,也會導致實力平衡崩塌。更別說,魔界目前正在死命獵殺仙宗的天才弟子。
“敵人很強大,而仙宗內部又不幹淨。”正道道統的凝聚力又能維持到什麽時候。
何清溟雖然走的不是紅塵道,鮮少思考這些,但也能宏觀看到形勢的變化,知道危機與挑戰。
一晃幾個時辰過去,三羅剎內屍橫遍野,并非全是新鮮的修士屍體,裏面有大多數本來就是屍體。
魔修中的屍修來了不少。他們也是很棘手很難對付的一類魔修。特別是他們擅長于控制屍體,而自己卻躲在絕對安全的地方。
何清溟在屍潮中看到幾個道宗弟子,神色沉重,幾息之間消滅了它們。随後根據神魂線索,一路找到了暗中控制的魔修。
“你是誰?”
躲在陰暗洞穴的魔修滿臉褶皺,面容枯黃,雙眸無光,好似已經油盡燈枯,來此只是博一線生機。
而遇上何清溟,他的生機自然就斷了。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屍修,把別人屍體玩弄這件事太過可惡。何清溟目光掃過洞穴,更覺觸目驚心,用火訣一具具燒滅了,塵歸塵,土歸土,被束縛的殘魂應該得到安息。
他與魔修水火不容,不單是立場問題,而是他從小親眼見過太多殘酷,甚至父母也是被魔修所殺。哪怕少數魔修有正常人,只是為另辟蹊徑,試正道無法試之法,但絕大多數魔修都是惡甚至是極惡,幾乎不存在不害人的魔修。
他走出洞穴,遠遠看去,只見好幾個魔修失去了理智,從黑湖深處一沖而起,随即戰在雲霄,你死我活,瘋狂如獸。
魔修很容易暴走失控,這是他們修煉的功法決定的,借助太多外物,而不是自己一步步修成,就容易控制不住,然後暴走失控。欲速而不達,很簡單的道理。而暴走的你不管也會死。
他低頭看向黑湖,便猜測,那就是其中一個上古魔修的傳承之地。
血宗或許想的太天真了,因此首戰失利,被迫暴露了地點,還瘋了他們好幾個天才。看他們用了這麽人也沒進到深處的樣子,可見上古魔修的傳承是有多可怕。
何清溟靜靜地看着,忽然一道狂風襲來,使他黑發飄揚,衣擺飛舞。一眨眼而已,他便看見黑湖爆出巨響,然後湖水盡數蒸發,露出幹涸龜裂的湖床,以及立于深坑中心的黑衣青年。
他本體周身常年帶着劍壓,金丹時期靈力就化作了領域,而現在,龍也好像習得了領域法,周身的空間灰灰滅滅,大地如若燃盡的灰燼重燃,有一種難以描述的詭異感。
龍面色平淡,卻仿佛注意到什麽,回過了眸。
視線撞上,何清溟心頭一跳,随即微微一笑,仿佛在表揚龍解決了一處麻煩。
龍把那處傳承毀了,做法其實很簡單,破壞以及轉移,破壞能破壞的,不能破壞的,先轉移到幽淵秘境放着。都是秘境,也就是換個地方。
過于可靠了,你這條龍。何清溟不知是高興還是抱怨。
然而上古龍都不知道罵了多少遍,“說了少往我的地方丢髒東西!你小子為了讨好伴侶,別太過分!”可惜他的抗議完全沒被聽到。
因為他們要抓緊時間,趕往下一處,免得其他兩處傳承被奪。
“那邊都不是真傳承嗎。”
“他們也派了人,可惜都不是,全是障眼法。這回可真狡猾,連他們自己的人都騙了。”
“嗯,魔修确實是詭計多端的。”
說着,景澤天看向何清溟,扶過手,道:“你不要接近,都交給我吧,裏面的魔修傳承影響不了我,但是會影響到你。”
“你怎麽會不被影響?你的惡體萬一又發作怎麽辦?”
何清溟轉頭,盯着龍的眼睛,不太同意。
景澤天道:“也比你好。這裏對你的壓制更嚴重。”
何清溟有些不滿,嚴正道:“我沒那麽脆弱。”
可龍忽然扼住他的手腕,嚴厲道:“不,你別往深處去。”
何清溟也有自己的堅持,“我總有辦法。”
但是龍的眼神格外認真,居然道:“我不想第二次看見你死在我面前。”
何清溟頓時愣了,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他的龍很少态度強硬,雖然他老覺得龍涼薄,但大多時候,龍其實是性情溫和的,現在的态度非常罕見。
他是驕傲的性子,理應不滿然後反駁,但也實在反抗不了對方此時的眼神,思忖了下,只好低頭,認真道:“好,我等你。你要是覺得不行,就喊我也進去。”
他想起來自己有個壓箱底的東西,萬一出了什麽事,應該能派上用場。
上古龍津津有味地看着他們起小沖突,笑道:“很難得嘛,你居然會不聽他的話,而他居然為你退步了。”
“你在外面小心。”
景澤天轉過身,再看對方一眼才邁過虛空。
他們都知道這絕不是易事,可事态緊迫,每個選擇都伴有絕對的風險。兩人同時進去,而若發生始料不及的事情,怕是連搭救的機會都沒有了。
何清溟在裏面必會受到上古魔修的絕對壓制,甚至有可能成為拖累,其次龍的提議可能反而是最合理的。
他就在地上等候,期間多次擔憂,但還是選擇了相信他的龍。說來也不可思議,有一天他居然也會依賴別人。何清溟一想,只覺得新奇。
幾刻鐘後,腳下的大地突然間劇烈地震,地表崩開,徹底龜裂,露出下方的古老宮殿。
男人還是立在正中空,無比醒目的位置,身姿挺立,沉默間盡是要命的壓迫感。
居然又攻下了一座傳承地,成功搬到了幽淵秘境,只有上古龍在罵罵咧咧,還得幫忙布下禁制,以免裏面的“東西”不小心洩露出來。
他真的過分可靠了。何清溟愣了愣,恍然想起當年第一次的分別,他燃燒道基崩碎道體,一心只為誅殺魔修,沒能看到身後人是什麽表情。
而是否,你當年曾死命要救我,卻苦于自己的無力,因此在變強的路上更是瘋了般執着,才一重逢就超出了我的預期,如今更是強大到我都不由心顫的程度。
……又或許是我自戀想太多呢。何清溟心思轉動。
而與此同時,深坑周圍僥幸未死的魔修死死地盯着黑衣青年,滿腔憤怒,惡罵不斷。
“為什麽要妨礙我們,你有了一個傳承還不夠,還要再搶,你個瘋子!”
“血宗老祖到底在想什麽,這人怎麽可能跟我們是一道的,他必跟仙宗有勾結,是仙宗利用來對付我們的!”
魔修鬧了起來,本跟景澤天井水不犯河水,可是此刻連續被阻礙,誰還能忍得住!要知道他們到現在也只是查到了兩個上古傳承地的具體位置,至于第三個,還沒有消息!你奪走一個不夠,還要奪第二個,這怎麽可能忍!
現場的分神期魔修都在惡罵,其中包括五六百年修為,更有将近一千年修為的。
“臭小子,把傳承交出來!”
“今日不管血宗老祖說什麽,老夫都非要殺了你不可!”
聲聲讨伐,怒氣沸騰。
但一轉眼而已,這些讨伐聲都斷了,只剩肢體摔地的聲音。
何清溟收劍,讓他們靜音了。
他注意到黑衣青年也不是毫發無傷,袖下雙手滴血,隐隐有些顫抖,他頓時擔心,立馬邁越虛空。
“沒事吧?”
景澤天沒有立刻回應,好像還沒從戰鬥中清醒過來,雙眸盡是血色,好像不太對勁。
一看就是惡體要發作的樣子。
何清溟趕緊把人帶走,轉眼來到一處山腰,“你還好嗎。”
“……”
景澤天身形微晃,按着他自己的手,不知在壓制什麽,眸色變換,好像染上了一層黑霧。他知道,是惡體的魔性在躁動。三羅剎這個環境太容易刺激它,而他又盡往魔氣最濃重的地方去,難免會激活它。
那個魔修傳承太麻煩了,盡是心魔領域,無數人死在外圍,且都是道心崩潰自殺,常人去了必死無疑。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他得想辦法解釋自己目前的情況,不然他愛人會擔心。
說不會影響惡體,可最後還是影響了,只能說明自己還遠遠不夠強。
不過何清溟蹙眉,也知道無法避免,所以沒有說什麽,而是轉頭往向更遠處,認真道:“去那裏吧。”
話音未落,他就把龍拉到了一座天然溫泉,直把龍扶了進去,自己也走下了溫泉。
這裏是正道大修士的傳承地,至純天地靈氣的彙聚之地,這溫泉更是整座仙山的“陣眼”。
“它應該能幫你壓制魔氣。”
溫泉的水恰好在他們腰間的位置,何清溟動作太快,景澤天都來不及反應,就被何清溟完全安排好了。
何清溟還忽然想起什麽,從虛空中拿出一節白骨,道:“仙骨,煉化它。”
他都不只是在說,而是已經在行動了。想當年他在仙宗大比拿到仙骨,自己不用,就還留着,今天才終于記起來給龍。
一晃七年多過去,沒想到還是回到了初見的時候。但是這一次,你會相對習慣了吧。
景澤天或許也想起了以前,看着仙骨,思慮萬千,終于反應過來,點頭道:“好。”
何清溟便放下心,坐到溫泉旁,準備守候着龍。
“慢慢來,最後那個傳承不好找,不用着急,我在這裏等你,先把仙骨煉化了吧。”
他完全不去解釋仙骨從何而來,又為何能夠白給對方,因為他心中早把對方當成了自己人,他的東西就是龍的東西,又有什麽可區別的?
更何況,當今修真界,除了龍,又有誰能煉化仙骨。
銀眸修士無意識間露出了非常自豪的表情。
景澤天收下仙骨,心中唯有喜歡。
他喜歡這個人的性子,平時天真爛漫,有時話語如同孩童,不會算計,毫無複雜,直率真誠。你若再接近,越過他的邊界,觸及他的驕傲,他就會冷冷看你,眼裏盡是矜傲,審視你的強弱。
而你若是再讓他滿意了,他會很高興,就像現在這樣,或是天真地誇贊,或是興致勃勃地想跟你較量。就是有時候,戰鬥容易上頭,命都不顧,想把自己毀了。
對于此,他的态度是矛盾的,他當然不願意毀了愛人,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認,那個狀态下的愛人,着實激發他的戰意,也令他血脈發熱,難以自持,只想陪對方一起瘋狂。
關于他愛人的很多事情,他都處在矛盾之中,暫時沒有想到解決的辦法。
“……”
龍眼神晦暗,只好壓下這些想法,專心于仙骨的煉化。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修為的提高,以及溫泉靈力的輔助,他這次的煉化無比順暢,竟沒有任何阻攔地完成了仙骨融入體內的第一步。
何清溟在旁看着,眼裏盡露欣慰,心想龍還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龍,現在真是越來越可靠,除了惡體一點問題,其他地方都只能用完美來形容。
——萬一我真的依賴上你了,怎麽辦?
他在水汽氤氲中等着對方,腦子翻起了些回憶,又忽地想起,好像龍也不是沒別的缺點。
忘記了嗎?這條龍疑似好色饞人家“道宗首座”身子。這點倒是很不行。
再說了,一條不舉的龍,有什麽好饞,能幹嗎?淨在胡說八道,想一堆沒用的。
何清溟心中質疑,不覺搖了搖頭,然而就在這時,前幾天不小心看到的某個畫面突然在腦子裏閃動。他頓時面色發白,內心悚然道:“是喔,還有道具……他不會想用道具搞我吧。”
他立時渾身發毛,仿佛雷劫轟頂,從未如此沖擊過。
這條龍竟是這麽想的嗎?打架的時候就想用那東西搞他?
這也未免太壞了吧!
他憤怒了,氣都不打一處出,正要教訓,然而一擡眸,又頓住了。
因為他眼裏的龍太好看,可能是因為衣服濕透,貼着難受,龍脫下了衣服。
溫泉水霧升騰,龍垂着眸子,露出弦月般淩厲的目線,睫羽在眼臉下打着淡淡的陰影,發絲微濕地貼合着臉龐,水滴順着重力滑下,勾顯出流麗的肩頸線條,再往下是充滿力量美感的精悍肉.體,起伏的骨骼線條及筋肉線條,如極其清俊的山水畫,令人不由久久注目。
何清溟傻眼了,驀然面色發紅,好像被美色轟中了腦袋,甚至反而要反省自己,該不會自己才是那個貪圖美色的吧!
他的視線太明顯,龍自然注意到了,略帶茫然地轉過了眸。
何清溟只覺大事不妙,立馬扭頭,裝作無事發生,可臉上的紅暈還未消散。
“……”
龍頓了下,很快明白了。
他知道對方喜歡他的臉跟身體,偶爾看過來的眼神很呆,雖然他沒怎麽留意這件事。
它們都是你的,你要怎麽看、怎麽使用都行。
他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只是可惜,愛人只看表不看內,不知道他的心。
何清溟不太自在,暗暗轉眸,卻見男人眼底好似壓着幾分失落。
他的龍怎麽了?仙骨煉化出問題了?
他一向直言,開口問:“仙骨煉化怎麽了嗎?”
景澤天一語驚人道:“已經煉化了。”
何清溟一聽,滿面的難以置信,才過去多久,有一刻鐘了嗎,你居然這麽快就煉化了?
但龍不會對他說謊,認真地點了點頭,還說:“惡體已經暫時平息了,多虧你。”
何清溟愛聽龍的這種話,可為何煉化仙骨了,你還會有點不開心?何清溟看着那張好看的臉,忽然翻起了舊事,解釋道:“當初分.身死亡,後來沒去找你,不是抛棄你。”
景澤天身形微僵,回過了眸,“是嗎。”
“我只是有職責在身,知道不能一直跟你在一起,而魔修剛好出現,分離了你我,所以我便覺得,是時候該走了。”
這是實話,很單方面的實話。
“……”
龍的眸子暗了,心想,你的考慮中,就沒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何清溟見龍不高興,趕緊補充道:“當時我以為你不在乎我,覺得你性情涼薄,即使我走了,你也不會在意。”
“我很在意。”
那個時候就已經很愛你了,怎麽可能不在意。
景澤天倒是想解釋,可話語又卡在了喉間,躊躇于告白。
何清溟低眸,繼續道:“你光顧着修煉都不理我,我去管你,你還吓唬我,說什麽強.奸。”
“……”那還真不是吓唬。
但是景澤天也有反思,當年他确實不成熟,為了強大反而忽視了強大的目的。
他忽然振聲道:“我現在不會了。”
“真的?”
“嗯。”
何清溟擡眸一看,龍的表情還是很淡漠,但确實有些不一樣了。
龍的成熟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裏,他當年放手讓龍去魔界歷練,內心的擔憂又怎少的了,所以他才把自己關着潛修,以免知道太多消息,怕自己會忍不住去瞅瞅。
現在不就是來瞅了?
他有些感慨時光,幽幽道:“你要是肯進道宗多好,那樣我就能一直跟你在一起了。”
但龍的堅持還是不變,“我不會進道宗,那不是我的栖身之所。”
何清溟頓了下,差點要任性問,你不可以為了我進道宗嗎,可他哽在喉間,知道這是幼稚。他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了。
他不知想到什麽,忽然問:“可你滿世界的到處跑,也不像是要找栖身之所的樣子啊。”
景澤天回以銀眸修士的是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因為他早已确定了栖身之所,就是此時映在他眼裏的這個人。
“總會找到的。”
“是嗎?”
何清溟是不太明白這種心理,因為他只有宗門沒有家,而宗門只是他應背負的職責,不是他的栖身之所,他是沒有栖身之所的。
也沒有……想要的栖身之所。思緒停在這裏,他暗暗擡眸,瞅了一眼龍,又不知在想什麽,低下了腦袋。
因為他知道,他是不可以奢望那麽多的立場,是不能有私欲的身份。
古往今來的史書上都不曾記載過他這般天賦,那麽如此得天獨厚,盡享恩澤,就必須擔起責任,履行職責,一生償還。他是道宗首座,更應身負道宗、正道甚至是人族之道的萬年道運。
這是世間的道理。
但是此刻,他卻想和龍多待一會,希望三羅剎不要太早結束。
說白了,他依然是那個心底想着逃避的半吊子,始終無法下定決心,斷情絕欲,封心鎖愛。
自己是個很不稱職的首座,合該去長老殿領罰。
他本來心情很好,可想到這裏,銀眸不由暗淡下來,埋下腦袋,憂愁的表情過分明顯。
上古龍仿佛看出了什麽,插話道:“哎,難啊,他被綁定在道宗,又有什麽自由選擇的栖身之所可言,他太在乎他的宗門了,但是這也奇怪,據我了解,他師尊靈虛子也不是那麽迂腐的人,而且多次傳聞要帶他殺盡長老殿,他那麽看重宗門的觀念,到底是哪裏來的?”
——自己想出來的?還是被誰灌輸的?
景澤天對此早有疑惑,因為總覺得有些矛盾,正如他不喜歡被束縛一樣,他相信大多數的強者都不願被束縛,而自家愛人性子是不輸給他的驕傲,又怎會甘願被“宗門”束縛。
何清溟垂頭沉默,忽聽見一陣水聲,擡頭竟看見龍站在自己面前!
他坐在溫泉旁,而對方是站着,水只到腰部,也就是說——
何清溟好似吓了一跳,連忙移開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麽同為男人他在避諱什麽。明明他以前都是敢直接看的。
可是,對方卻撫過他的颌線,用溫柔卻莫名強勢的動作,強迫他擡頭看進那雙紅眸。
“你……”
他呆了呆,卻見那張好看的臉,在他眼裏不斷放大,幾乎壓迫到了他面前,能夠感知到彼此的呼吸,甚至是溫度。
龍看着他微顫的瞳孔,竟問道:“他們對你做過什麽嗎。”
何清溟愣住了。他們是指?
但龍似乎看穿了某個秘密,直言:“長老殿對你灌輸了什麽,是嗎。”
何清溟目瞪口呆,卻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被長老殿抓去懲戒那次。
他忘記究竟發生了什麽,只記得不想經歷第二遍,龍這麽一說,他倒是記得他出來之後頭痛了很久才好。
聽到龍的話,他居然還頭痛複發了。
有一種可能性突然在他心中顯現,龍幫他說出了口,“他們是否對你強行刻入了什麽觀念,束縛你一輩子不能離開道宗,讓你不可以有常人的私欲。”
何清溟撫額的手僵住了,瞪大眼睛,渾身一顫。他從未懷疑過這種事,卻在聽完對方的話後,道心頓時明朗,更是莫名的有些突破,仿佛解開了一個重大的秘密。
……強行刻入的觀念?我的那些想法難道都不是我的嗎?
何清溟剛要消化,就看見龍眼神認真,還突然伸手把自己圈下了溫泉,手莫名地放在了自己的後腰位置。
這舉動莫名暧.昧,但他渾然不覺哪裏有問題,因為滿腦子都是龍剛剛的話!
接着,在他混亂的時候,對方卻平靜道:“你可以不受束縛,你可以擁有欲.望。”
何清溟就差當場傻掉,“欲、欲.望?”
唔,你這條龍有時候說話是不是太直白露.骨了些啊!
可是龍還承認了,心道,想是由我來教你放縱與享受,讓你的欲.望全部建立在我身上。
——他想教他一生禁欲的愛人學會欲。
在這件事上,他身上的每個意志都表示認可。
“嗯,我想你自由自在。”
景澤天撫過對方的眼臉,忽地展開微笑。
何清溟頓時愣了下,頭腦有些混亂。
因為,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自由自在,是他也可以奢望的東西嗎?
但是不得不說,他聽到的一瞬,內心是喜悅的,前所未有的喜悅,甚至眼睛又有點發酸。
這條壞龍,最近好多話戳進他心窩了,好疼。
可是,想自由又如何,你這條龍難道可以實現嗎。
對方可是長老殿,你如何打得過?
還說什麽我可以擁有欲.望,你要教我什麽?
何清溟眸子幽幽,擡起臉,抱怨道:“你別亂搞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