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而其他地方,還是讨論不斷。
道宗首座一出場而已,就如此驚豔,給人以高山般的巨大壓迫感,根本無法抗衡,根本無法逾越。
有些人直接心生絕望,回過神來時,已經徹底折服。
各個位點都有不同讨論聲音。
“還是穩住道心吧,那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天才了。”
“不只是天才而已吧,根本是怪物,道宗弟子是如何在這種怪物身邊修煉的?這道心能穩住嗎?”
你才辛辛苦苦修出顆金丹,人家輕輕松松修出了元嬰。人與人的距離居然比天與地的距離還要遠。
這就是道宗首座,壓在無數年輕一代頭頂上的巨山。
同為仙宗首座,靈天宗首座開局即被碾壓,更可見首座與首座之間的遙遠差距。
另一方。
鳳黎震撼了,那道身影消去後,他還一直在看,臉上盡是癡迷與向往,眼裏是濃烈的愛意。
他喜歡對方十年多了,一直努力追求,可是有時候見都見不着人,更別說跟對方正面對戰之類了。好久沒有目睹到心上人的模樣,今日一看,他渾身的血脈都在沸騰,恨不得現在就沖去道宗求偶。
然而,心上人太高高在上,性情清冷,很少理會他。
這是最大的問題。他求偶這麽多年,一直沒有進展,試問誰能不着急?
鳳黎震撼過後,低下了頭,自問,面對高山般的那個人,自己如何才能贏。仙宗大比是他少數可以接觸到對方的機會,可那個機會,他能把握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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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純血白虎瞅了他一眼,調笑道:“鳳梨,你看了這場,還敢挑戰他嗎。”
鳳黎頓了下,擡頭反問:“為何不敢。”
他臉上好像又恢複了驕傲,金黃的雙眸熠熠生輝,燦如太陽。
白虎哈哈一笑,“會被虐的很慘吧。”
鳳黎哼了聲,“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他煉到元嬰期我确實意想不到,但你別忘了,我也不弱,能贏他。”
白虎搖頭:“大言不慚。”
鳳黎凝眸,忽地挺立身姿,嚴正道:“我說了,我會贏,不管用什麽方法,我都會贏!”
鳳穎遠遠瞧見鳳黎的決心,不由得嘆了口氣,自語道:“所以人類有句話說的好,年少的時候不宜遇見太驚豔的人。”
不然就像她家這只幼崽,一見鐘情,不可自拔。
話說回來,十六強的比試分為上午場和下午場,上午四場,下午四場,鳳黎的比試在下午,對手是道宗第三謝清雨。她為人低調,實力強大,體質也是先天聖體的一種。
在白虎看來,鳳黎還不一定能過謝清雨呢。
道宗彙聚上下界頂尖天才,前三全是怪物中的怪物,掉以輕心,小心翻車。
鳳黎眼神凝重,忽地沉聲道:“嗯,我當然不會掉以輕心。”
而此時,另一邊。
剛對戰完五行宗首座的邢刃從虛空走出,面目冰冷,長劍滴血。
他的出現讓很多人吓了一跳,遍體生寒,不敢輕易靠近。而與此同時,五行宗的長老及弟子面色黑沉,敵意和殺意全部拉滿了。
看了剛剛的對戰,他們怎麽能不憤怒!
比試就比試,如此對待同為仙宗的同道,你未免太過嚣張了!
五行宗當真有位長老氣瘋了,元嬰期的威壓大放,要當場對邢刃出手。
旁人吓了一大跳。
然而下一瞬,只見威壓導致大地崩碎,直要将邢刃摁死在地。
而邢刃紋絲不動,只是一擡眸而已,竟也爆發出了威壓,正面對抗!
甚至扛住了!
衆人看直了眼。
察覺沖突的道宗長老立馬趕到,喝斥五行宗的長老,怒道:“誰敢傷我道宗弟子!”
還一下來了好幾個,全數将邢刃圍起來了。
五行宗的長老再氣憤,也不可能在一群道宗長老的包圍下出手。只能死死地盯着邢刃,最後甩袖走了。
“小子,你給我記住了,五行宗必不會放過你!”
旁觀者實在嘆為觀止,直到道宗人走後,才有人回過神道:“等下,剛剛邢刃是扛住了元嬰期的威壓?難道他也突破了元嬰期?!”
邢刃年齡比道宗首座大五歲,在道宗首座表明元嬰期修為後,他就算也是元嬰期,好像也沒什麽沖擊力了,可這只是對比來說。正常情況下,三十歲以內突破金丹期都是頂尖天才了,還突破元嬰期,根本想都不敢想!
這屆道宗真的……一群怪物!
“真的假的,那他居然還隐藏實力了?這屆仙宗大比連出了兩個元嬰期,真是做夢都想不到啊。”
“還不一定吧?能抗住元嬰期的威壓不代表就是元嬰期了,聽說邢刃還小小年紀煉化了仙血,他要再是元嬰期,那第一人之位哪還說得準。”
不少人就此篤定,最終戰将是道宗第一人與道宗第二人之間的戰鬥。道宗仍然是天上天下第一宗門,這點絕不動搖!
他們也是膽子太肥了,腦子太抽了,才敢質疑道宗的無上權威。
要是順利的話,道宗第三人謝清雨再斬獲第三,那道宗可真是仙宗之中的斷層第一了。
但也有人說:“謝清雨好像受傷了,可能無法角逐到最後。”
-
與此同時,道宗長老殿。
得知消息,殿內頓時一震。
“閉門不出突然突破了元嬰期,上次見的時候明明還是金丹後期而已。”
黑袍長者沉着臉,面色又青又白,竟不知是怒還是喜。
他草灰蛇線,一路安排,培養了那麽多人,甚至動了魔修手段,醍醐灌頂,拔苗助長,就為了制造出一個能打敗何清溟的人,卻還是追不上其蠻橫無理的天賦。
真正的得天獨厚,任你如何算計都沒有用。
他目光極暗,不知在想什麽,最終笑了,陰沉道:“但無論如何,贏的都不會是你,會是我布置進去的棋子。”
他設置的棋子正是邢刃。
邢刃最終必定拿到第一,絕不會出任何意外。很可惜其他棋子沒能進去十六強,但有邢刃一個就夠了。
思及此,黑袍長老又是冷笑,“将你任命為道宗首座,就是為了操縱你。偏偏靈虛子護着你,還有禁區的鳳凰明裏暗裏對你相護,讓我無法對你做什麽。”
“既然如此,就別怪我用手段了。”
我可以把你端上神壇,也可以把你拉下去,讓你徹底跌落,受萬人诋毀,而到那時,你又能依賴誰?
希望你明白這點。長老會才是通天的道,只有依附我們,才能真正走得遠。
無論如何,你的“體質”必須為長老會所用,這是你逃不過的天命。
黑袍長老甩袖而走,長老殿随後靜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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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上午四場最終勝出者決定。
仙靈城再次熱騰,到八強的級別,已經不存在什麽爆冷門了。有人喜,有人悲。敗落的宗門有些人走了,但大多數人還是留在仙靈城。
事情已經不是看年輕弟子比試切磋這麽簡單了,如此怪物頻出的仙宗大比,他們看到的将不只是單純勝負,而是未來至強者的崛起。
不只是修真界,禁區乃至魔修都萬分關注此事。魔修的目的想都不用想,其實就是殺光仙宗新血。然而即使有內線接應,在道宗宗主一派的嚴密提防下,根本沒有搞事的機會。
難道……就這樣放着那幫怪物成長?
有些人此時已經是咬牙切齒,特別是魔界血宗的某些大魔修。
聽聞仙宗大比的消息,血宗各大長老無不暴怒,滿殿之內都是罵聲。
“二十歲的元嬰期,太荒唐了,此子不殺,修真界必再多一個靈虛子!”
“他只能安全成長下去,肯定比靈虛子走得更遠,想當年靈虛子再逆天也是四十多歲結的元嬰,他的天賦太恐怖了,絕不可留!”
血宗殿內殺意濃烈,從來沒對哪個年輕人産生如此大的殺意。
宗門相争,消滅對方的年輕血液是很重要的一環,他們沒少暗中獵殺仙宗天才。
但是針對人在道宗,受盡保護的道宗首座,他們又能做什麽呢?
別忘了,靈虛子已經回到道宗坐鎮了,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暗殺道宗首座,談何容易。
血宗殿內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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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回到長清殿的何清溟緩了口氣。
他舒服地躺回床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上方。
他其實不太喜歡抛頭露面,但他知道,開場做到那一步是必須的,為了鎮住全城,維護道宗的威嚴,他必須開局碾壓,直接結束對戰,奪回道宗的絕對性位置。
就是對靈天宗首座有些抱歉了,但印象中那家夥蠻樂觀的,應該還好吧?
何清溟緩緩坐起,身上好似銀光流轉,長發拂落,像積在身上的冰雪。他收起表情,排除雜念,修煉了一兩個時辰,才定時睜開眼睛,然後身上的氣息更收斂了。
元嬰初期,穩住很重要。而他靈臺這顆元嬰呢……
何清溟內視自身,只見一個娃娃端坐在玉臺上,銀發垂腰,雙眸微閉,極白的膚色有些透明,臉頰泛着淡淡的嫣紅,看起來粉雕玉琢的,柔軟圓潤又可愛。
自己小時候大概就長這樣吧。
何清溟眨了眨眼,确認元嬰已經能自行修煉了,便結束內視,深吸口氣,看了眼時間。
快到那條龍的對戰時間了。
“他這一次的對手很強,總能撈出他的一些手段。想跟之前一樣隐藏實力可行不通了。”
何清溟掏出書本大的玉牌,趴在床榻上姿态随性,銀發絲絲縷縷鋪散在背後,畫面美得直讓人晃眼。
但很快,他表情認真起來,直勾勾地盯着顯出實時畫面的玉牌。
對戰如時開始了,景澤天的對手正是上午那頭調侃鳳黎的純血白虎,一頭徹頭徹尾的先天生靈,血脈之力無比強大,體質強度堪比人類元嬰修士。
白虎一族,還尤其以速度快聞名。所以白風烈每次出場,戰鬥結束的都特別快,最多一息之間,就完全碾壓了對手。
而對面那條龍也一樣,都是結束戰鬥十分快的一派。
但是,如果真要論速度的話,可能大部份的比試結束的都很快。
境界差首先基本決定了輸贏,相差一兩個境界,幾乎沒有贏機,戰鬥結束的當然快。會打的比較激烈的,基本是境界匹配的一組,或是低境界者特別有手段的一組。
至于這一組。
何清溟眯了眯眼,“那小老虎的實力,最多也就金丹後期,加上血脈之力,可以達到堪比人類修士的金丹大圓滿,跟境界相近的先天生靈對戰,通常來說最大問題是如何破了他們的肉.體防禦。”
你會怎麽做呢?
他注視着玉牌畫面,不肯放過任何一瞬,想要在這一場,就看清那條龍的隐藏手段。
而對戰開始,畫面一瞬就沒了任何一方的身影。
緊接着,景澤天消失的地方,突兀地出現了一臉茫然的白虎。
他那雙眼睛就好像在說,對手人跑哪裏了。
可他一個不留神,迎接來的就是裹着強大靈力的穿腹重擊。
外面的老白虎看到,差點站起來了。
白虎好歹也是禁區的排面,沒有立刻中招,但也根本逃不了。
對戰極快,快到根本看不清身影,只見地面不斷爆出巨大窟窿,靈力對撞餘波陣陣,連空間都被不斷撕碎。
能對空間造成如此大傷害的,基本可以确定是元嬰級別的手段。
不少人屏息看着這場不能錯過任何一瞬的對戰,背後冷汗直冒,觀戰位點上,負責講解對戰情況的修士都愣住了,張大嘴巴不知該怎麽解說。
何清溟沉默不語,銀眸盯着玉牌。
約三個呼吸的功夫,勝負突然就決出來了。
黑衣青年顯出身形,毫發無傷地站在原地,而另一處,化身為巨大白虎形狀的白風烈渾身是血地倒在地面,奄奄一息,但好歹還有口氣。
勝負已分!是混血龍族的勝利!
衆人既驚奇也不驚奇。
“龍族血脈,贏了白虎好像也并不奇怪。”
“不過你們看清他的修為了嗎?”
而目睹龍的全勝,何清溟迫不及待來找龍,不顧上誰會來長清殿找他了。
所以,景澤天剛出秘境,就被突然出現的紅衣女子強勢帶走,随便找了一個茶館坐着。
“你贏了,我都看到了!”
何清溟慶祝龍的勝利,雙手托腮,看過來的眼睛閃閃發光。
龍淡淡一笑,“還是費了些功夫。”
何清溟直說那很正常,白虎嘛,四大天賦極強的先天生靈種族之一,你有龍族血脈,也不一定能完勝呢。
不過,這還不是重點,何清溟最想問的是——
“如何,道宗首座厲害嗎?”
他笑了笑,雙頰顯出淺淺的梨渦。
景澤天擡眸,好似在回憶那威嚴之姿,直言:“嗯,厲害。”
“怕不怕?”
“沒怕。”
何清溟心滿意足,調侃了一句,“哦,是嗎,我還擔心你怕了道宗首座,不敢打了呢。”
景澤天看着他,有點沉默。
何清溟手裏握着茶杯,“怎麽,你現在還覺得你能打敗道宗首座?”
景澤天直視那雙眼,肯定道:“總會做到,即使現在贏不了,有一天也一定會贏。”
何清溟一愣,四周的聒噪聲仿佛都安靜下來,緩了會,他輕聲問。
“……你幹嘛這麽執着贏他。”
“……”
景澤天表面沉默,內心卻毫無保留地直說:因為贏了才能跟你站在同一高度。
知道你背負太多,可若抛開那些,真正毫無顧慮地打一場,我本心還是想贏你。
而且,我也很想跟你做一場愛。
可他雖然心中很有想法,但最終還是說不出來。
龍族是重欲的生物,人類卻不是,因為大多數人類都是受過教化的,會有無意識地克制欲.望,不承認自己內心的真正渴求,反而認為是罪惡,自我譴責。
何清溟沒聽到龍回答,卻被龍莫名盯着他看。看一眼沒關系,可一直盯着,他就有點不自在,莫名想起那個春.夢裏的龍,那條龍就是這麽盯着他看的,然後還對他硬.了。
他當時真的被吓了一跳,雖然回到現實……好吧,龍依然是不舉龍。或許因為生理上沒有那種欲.望,心理上才那麽冷淡。哎,別說了,越想越憐愛。
何清溟視線落在龍身前的茶上,心思轉動,又有點想下藥,但想到大比正進行呢,萬一下藥沒治好,反而導致出了啥問題,那可怎麽辦?
他正胡思亂想,景澤天終于回答剛剛的問題了。
“為什麽執着贏道宗首座嗎,”景澤天低眸,淡淡道:“我想跟那個人證明自己。在他看來,或許我還比不上他,但我想讓他知道,我一定會追上他,遲早會跟他站在同一高度。而或許,那就是在這場仙宗大比。”
“……”
何清溟愣住了,呆呆地望着龍。放言追上自己的家夥有很多,為什麽這條龍說的話聽起來好像不太一樣。
而不可否認的是,他是開心的,他喜歡聽到景澤天這麽說。
只不過,他仍高傲道:“你還不行,還要再煉,想要他認可你,那還遠遠不夠。”
景澤天餘光盯着他,眼神有些暗沉。
沒有一個男人能受得了被愛人天天說不行,可偏偏這個人性情就是這樣。
不行嗎,總能行,你會知道的。
他放肆地想,忽地轉頭,從虛空中拿出花,直往口中送。
何清溟一看,奇怪道:“你怎麽還在吃這個,它到底是治什麽的?”
景澤天剛要轉眸,就見何清溟忽然湊近進來,往他手上的花咬了一口,薄唇沾着花瓣,雪白的臉頰微微鼓起,好似努力在嚼出味道。
景澤天心中跳出一個想法,好可愛。
一人鎮壓一輩、清冷威嚴的道宗首座,竟是如此可愛。
天上天下,是否唯有他知道這件事。
“也不是很好吃。”
何清溟嘗了口就搖了搖頭,感覺不出什麽功效,也就補充了些靈力,清淨了下神臺,除此之外就沒什麽了。
他不覺得這花會對惡體有什麽功效。
但景澤天只是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就把他咬剩的花吃了。
搞不懂的家夥,何清溟內心腹诽。然後忽地想起了,這味道自己好像曾經吃過。
——這花吃過很多,被強迫着不斷吃。不肯吃,還被吻着硬灌進去。
那人讓自己坐在他腿上,把自己吻到不省人事。
行徑很過分,那眸子卻很溫柔。
一種僞裝的溫柔,因為那龍的眸底全是瘋狂的侵略欲.望。
“……!”
何清溟頓時有點不自在,好像有點分不清夢與現實,面色複雜。
“怎麽了。”
景澤天看他神色低落,不由出言提醒。
“……沒什麽。”
何清溟面色微紅,又有點不好意思,不知道要不要為春.夢的事道歉。
但他想了想還是作罷。
你好朋友對你有那種想法,你肯定會很生氣吧。說出來估計朋友就要做不了了。
即便沒交過朋友,但何清溟也知道,朋友關系可以打打鬧鬧,開開玩笑,那種春.宮圖裏的事情卻是不可能做的。
雖然他還是不知道男人之間怎麽做。最多也就幫幫對方?想到這,他不禁瞄了眼景澤天,視線往下,再次嘆息道:“我也是愛莫能助。”
龍幫他做過,那麽他也應該幫龍做,朋友之間就是要互相幫助的,可是偏偏……
不對!仙宗大比要進入最後階段了,我想這些幹什麽!
何清溟頓時站了起來,然後轉身人都不看,只丢下一句話就走了。
“有事走了,明日你努力!”
景澤天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幽暗。
又走了。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好像他真的是道宗首座養在外的情人。
若是遇到那個人之前,有人說他未來會處在這種“情人”的被動立場,他肯定不信,因為他的驕傲不可能允許。可是現在呢。他卻希望對方能為“情人”多留一會。
很艱苦的愛。
還愛而不得,甚至不敢開口。完全不像自己該是的樣子。
景澤天撫着茶杯,目光低落,也不知道自己何時能夠得到對方。
是要慢慢等對方覺察。還是主動撕毀這份“友人”,或是“情人”的關系。
又或者是,遵從龍性,強取豪奪,占有對方。
他其實也很矛盾,總是在極端中徘徊。不知道被上古龍數落過多少次。
思考了會,景澤天正要起身,餘光看見街頭邊一對情侶相擁,但好像吵架了。
“我就是玩你的,聽懂了沒,我在外多少個人?人人都說愛我,但圖的都是什麽?資源!你也不例外,我是知道你的目的才找你玩的,怎麽找,你認真了?可笑,識相就滾吧,我堂堂大宗弟子,豈能帶你個不人不妖的東西回宗!”
男人怒目圓瞪,語氣尖酸刻薄,厭惡地推倒一個柔弱的少年。
那少年有幾分姿色,臉頰塗抹着胭脂,看上去有些妖豔,身後的狐尾暴露他是人與狐貍的混血。
少年哭得梨花帶雨,解釋說自己不是,可高貴的大宗弟子直用靈壓把人按在地面,轉身揚長而去。
一個小插曲而已,旁人最多看幾眼,并不當什麽事。
因為這種事發生太多了,看多了也就習慣了,這個版本不算稀奇,還有成了仙宗弟子之後抛棄糟糠之妻的,多種多樣,真假混雜,不足為奇,也不足一提。
仙宗弟子走後,半狐少年身上的威壓就沒了,但是他好久沒有起來,幾乎嵌進了地面磚石裏面,好像已經死了,沒有動靜,但是多看一眼就會發現,他身形微微發抖,發出很低很低的哭聲。
身為混血被人類欺淩,對于景澤天來說,已經是經受過多次直到習慣的事情了。
邊緣者是沒有歸宿的。無論再怎麽想辦法尋找歸宿,最終都可能被歸宿背叛。
他視線落在狼狽的半狐少年身上,眼神并無半分憐憫,因為同樣處境的人是不會憐憫對方的,憐憫是高位者看待低位者的東西。
他也不去幫那少年。因為他知道,片刻後,對方就會自己站起來。
被背叛、被玩弄、被抛棄,是弱者無法抵抗的命運。為了反抗命運,只能自己站起來,讓自己變得強大。
他們四顧茫茫,無親無故,只能如此野蠻生長,對于想要的東西,只想盡快占有,不然轉眼間就可能被人奪走。
總是如此窘迫。但絕不能就此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終日,不能就永遠站不起來了。只不過,道理是明白的,實踐是困難的。
景澤天自己都沒有把握,自己的愛人是否有天也會将他抛棄,斷了這份不該有的關系,轉身坐回道宗高臺之上,做他只配仰望的道宗首座。
畢竟,對方也親口說了,的确是在玩弄他。
只不過,其中也确有幾分認真。
自己要怎麽做,才能讓愛人需要自己,反而渴求自己呢。
景澤天垂眸,最終得出的結論還是實力。
——強大到令天下人閉嘴,擡手即可覆滅道宗的強大實力。
如此,他才能得到他心尖的至愛、他的皎潔之月。
這時,上古龍啧啧道:“我之前就想說了,你小子雖然經常發癫,但要緊的地方還真是蠻理智的。”
在一群容易發癫的龍裏面,理智的龍,反而是最發癫的那頭龍。
景澤天沒管他。
上古龍:“別板着臉行不行,你就是一直這樣,那孩子才不高興。”
景澤天蹙眉,不理解他在說什麽。
恰好這時,又一對情侶路過,在交叉口正含情脈脈地分別。等愛人走後,那男人收起可憐兮兮的臉,變得高深莫測起來,當街自語道:“還是得裝才能談到手啊。”
上古龍借此道:“看到沒有,人家談戀愛,多有手段,你呢?哼,傻。”
景澤天還真看了路邊那人一眼。
上古龍道:“人家才是高手,而你呢,獨占人好幾年,什麽都沒幹,還天天吃花,我龍族的面子都讓你丢光了。”
結果景澤天冷不丁反問,“龍宮的靈植都是你收集的,你種那麽多花,本來是給你自己吃的吧。”
上古龍愣了下,似乎沒想到被反揭穿了,一反應過來,龍族的面子先不說,他的面子已經沒了!
上古龍惱羞成怒:“閉嘴,臭小子,要懂得尊重長輩!”
景澤天不管他,轉身消去了身形。
暗處觀察他的人目睹到這一幕,不免有些交流。
“他消失應該是回秘境了,但是那個神秘少女究竟是誰?”
“不只是一次見到了,她一開始也參加仙宗大比,但是後來沒有出現,她究竟是……”
“……再觀察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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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過去,八強已經全出,每個人都不好對付。對戰之間,足足有三天休息時間,供他們各自調整情況。
何清溟毫不托大,每天都修煉到極致,時不時沉浸在悟道之中,忘記了時間及任何外物。
他在修他自然的道,全力以赴,毫無懈怠。他雖總是說景澤天打敗不了他,但他一刻也沒忘記,景澤天是天命之子龍傲天,身上有着無限可能,逆襲都是家常便飯。
而自己卻莫名背負着将會被景澤天殺死的奇怪預言。
所以,無論如何,必須竭盡所能,全力準備。
靈虛子剛一回長清殿,便聽見了一道道祥和道韻。他開始覺得正常,後來有些詫異,默默道:“從未見過清兒如此認真備戰,是對手很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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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的三天,龍宮內。
景澤天閉眸,任惡體瘋狂反噬,而自身紋絲不動,連面色都沒有一絲變化。
有些人意志強大到一定程度,可能就會到達如此不動心的境界。并非在痛苦中徹底麻木,而是徹底克服了痛苦這件事,并非感覺不到,而是超越了感覺,是對于自身的更高掌控。
上古龍都服了這小子,誰見過這麽熱衷修煉的龍啊。
但真正吓龍的,還不是景澤天一貫的玩命修煉。
而是,景澤天試圖煉化統一的東西。
天生惡體,是魔軀。
仙骨仙血,是仙人軀。
一半龍族血脈,是龍軀。
一半人族血脈,是人軀。
景澤天身上一共有四種水火不容的力量,除人軀外,其他三者皆極為強大,常常混打一起,根本無法平衡,就像一個即将摔倒的人,找不到任何的落腳點,只能踉跄狼狽。
上古龍回憶過去,沒見過任何一人是景澤天這種極端中的極端。
簡直可以說倒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黴,往哪個角度看都沒有生機,他站在修煉路上,看不見任何道,更沒有任何人的道給他參考。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玩命的試錯,用命搭出能走的道,冒着随時可能惡體失控,修為盡失的危險。
上古龍看不過去,也只能幹瞪眼,最多給幾條建議,能不能幫到他,并不好說。
景澤天有的會接受,有的仿佛沒聽見,不知是陷入了什麽狀态,臉上居然爬滿了猙獰的魔紋。
惡體魔軀潛伏多年,終于暴露出了它的真實恐怖。
那天,石室內不知發生了什麽,不斷傳出類似困獸嘶嚎的滲人聲音,空間顫抖,乃至扭曲,足足一天才終于平靜下來。
一渾身是血的青年推門而出,臉色蒼白如紙,渾身上下皆沒了力氣,卻徑直地走向一處房間。
明日即是八強之戰,任何人都應在養精蓄銳。他卻仿佛耗盡了氣力,豎瞳盡是疲憊,一回到房間,便控制不住地抱住了沒有神魂的那具分.身,埋頭在對方雪白的肩頸。
他很餓,餓到想吃光這身剩餘的仙靈力,但他舍不得,不想這身道體徹底崩碎。
就這樣睡一覺吧。他幾乎睜不開眼,緊緊擁着人睡下,雙手禁锢,似一生也不想放手。
但他剛閉眸,呼吸均勻下來,那具分.身驀地睜眼,然後呆住了。
竟然又是春.夢?
何清溟還未反應過來,轉眸就看見了那張過分好看的睡顏。
龍頭一次在他面前睡着,好近,好好看,好沒防備。好想玩!
然而此時的他還沒意識到,睡着的龍才是最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