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當然是真的。”
何清溟說的千真萬确,眼裏頭好似閃閃發光,又強調道:“你是我好友,我當然更在意你。”
景澤天剛剛高興一點,又被“好友”刺激到,面色又青又白,但好歹“好友”在對方心中是高于“竹馬”的。
雖然,他也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在哄他。
景澤天盯着那雙眸,姿态正像一頭撲倒人的猛獸,又道:“外面所有人都說。”
“說什麽?”
何清溟任由龍壓着,估計是因為下藥有點心虛,所以本能地想讨好對方。
景澤天道:“他們都說,那個道宗首座天賦強大,實力無敵,可強歸強,卻高高在上、冷心冷性、不近人情,還有說沒有人性,你的青梅竹馬——”他正要問這些說法對不對,可說到一半,就見對方面色變了,一雙好看的眸子怒瞪着他,好像很生氣他這麽說道宗首座。
這個人平時都是好脾氣,很少生什麽氣,此時,卻好像因為他轉述的言論生氣了。
景澤天頓了頓,還沒反應過來。
何清溟哪管這些了,忽地坐起身,冷斥道:“什麽冷心冷性毫無人性,你又沒見過他,憑什麽這麽說他。”
景澤天察覺到何清溟語氣中的怒火,心中更是遲疑。這個人從來沒有這麽發怒過,現在要為一個男人斥責他嗎。
他低眸,“我只是轉述他人的看法。”
何清溟擰眉,目光透着幾分不可置疑的威嚴,冷道:“哼,他人怎麽看,是他們的事,你不要管,你又沒見過道宗首座,不要亂評價他。”
說時,他好像非常生氣,直把人推開,冷冷抛下一句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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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別聽別人怎麽說他,都不對,統統不對!”
景澤天僵在原地,說更在意自己,卻更在乎道宗首座的評價,為他人跟自己置氣。
果然是哄自己的嗎。這個人明明更在乎道宗首座。他滿臉陰翳,從未如此憤怒過,心中對“道宗首座”的敵意已然到達了極致。
他又心想,對方對自己的實力無比了解,卻多次篤定自己打不過道宗首座,說明這起碼是現狀,自己的實力的确還不如道宗首座。
可是,那又如何?
景澤天心中的勝負欲、征服欲瘋狂翻湧,打不過?偏要打過,就要在你面前狠狠贏了那個道宗首座,然後搶你抱在懷中,讓那個道宗首座看,到底是誰更強,誰更配得上你。
而這一切還是要歸到實力上來。
景澤天目光陰狠,燃着極端的戰意。又想起,對方雖然對自己知根知底,卻不知道自己的隐藏天賦時間停止,而這恰恰是他能跨階贏敵的關鍵手段之一。
“你對我的判斷,還少了一個關鍵信息。”
景澤天低眸,也管不上這莫名激發他性.欲的藥浴了,強制壓下來,再繼續修煉。
目前為止他還只是承受了仙骨,沒有完全煉化,好,也是時候該挑戰了。必須贏下道宗首座,唯有此人,他必不能輸,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
另一方。
何清溟心中生着悶氣,心道本來聊的好好的,為啥突然說那種話?
什麽我冷心冷性,我要是的話,我幹嘛跑來幫扶你這條野龍,還天天圍着你轉,還說什麽毫無人性,簡直太過分了,又沒見過,憑什麽這麽說!
他氣的很,不知在心中罵了多少遍,可是他也知道,那也确實是很多人對他的印象。
道宗首座高高在上、修為強大、不近人情,誰不是那麽看他。他自己也是故意表現出那種形象,不然他如何小小年紀擔得起那個位置?
一路抱怨,生氣過後,何清溟回到寝殿,坐在床榻邊,面色隐隐發紅。
“嗯……”
他還是失策了,以為用靈力隔絕溫泉水就好了,卻沒怎麽注意到,水汽蒸發,藥融進空氣裏,也被他多少吸入了些,導致他現在情況不太對勁。
“可是不對啊,對他都沒什麽效果,怎麽偏偏把我藥倒了,我甚至都沒碰到溫泉。”
然而他抱怨也沒用,因為身體的本能反應完全壓制不住,哪怕他懂得再多的靜心清心法訣,都很難徹底壓下,難受得抓着被褥,眸色幽幽。
好歹比之前好一點,因為他至少是清醒的。雖然他還寧願不清醒,那樣他就不至于要直視自己的……這個情況。
“怎麽倒黴的總是我。”
何清溟好不滿,卻也無計可施,只能回憶着對方的做法,想辦法給自己做。他低着頭,又羞又怒,他這輩子都沒做過這種事,如今卻兩次遭殃。
“嗯……”
聲音壓不住地從喉間漏出,他手指微抖,視線定在側方,甚至沒有直視。
這樣是不對的。他對自己說,他不可能有這種私欲。
而他手中的動作确實是在……
他默了許久,才終于肯放出那個詞。
——自亵。
意識到這點後,何清溟忽然一愣,瞳孔顫抖,登時強烈地自我譴責,最終還是放棄了,跑去冷泉強力壓制。不就是一點藥性嗎,消除掉就好了!
而過了幾個時辰,他幾乎睡着在冷泉裏,還是讓仿佛路過的景澤天抱出來的。
分.身太易疲憊,真的經不起折騰,他意識模糊,只隐約看到那男人好看的側臉。
何清溟忽然想起,自己一開始跑來想迷倒這家夥,而實際剛好相反,反而是自己被迷倒了,不然怎會對這家夥這麽好?他也真是玩忽職守了,正如那長老批的那樣,所以到現在都沒說出要暫時告別的話。
他低下雙眸,不想走,想跟你在一起玩,想跟你在一起修煉,不想做那個所有人都讨厭的、沒有人性的道宗首座。
他雙臂收攏,不自覺環緊了景澤天的腰,頗有想把龍抓起來的沖動。因為,他若想,其實還可以親自出來,把這條龍抓到長清殿,讓對方天天陪他修煉,跑也跑不了。可是,他又做不到。再說了,他師尊靈虛子不太喜歡龍。
“……”
何清溟悶着不說話,盯着男人的後頸,忽地餘光掠過一道門,門上加了龍紋禁制,忍不住好奇道:“這間房是幹什麽的,怎麽從來沒打開過?”
景澤天似乎身形僵了下,視線緩緩投向那道門。
那間房嗎。他眼神晦暗,心道那裏放的是你的分.身,你随随便便就扔了,而我卻比命還珍惜,為此痛苦了一個多月,滿腦子地想複活你,甚至到現在還繼續維持它的生機。
你什麽都不知道,還是那麽天真。
為什麽我們的關系如此不對等,你若天上仙,與我雲泥之別,我為你的心血來潮輾轉反側,天天玩命,而你卻更關心另一個男人。
景澤天內心酸澀無比,從未嘗過如此滋味。
他低聲道:“放着一位故人。”
何清溟一愣,呆呆道:“什麽……故人。”
景澤天沉默片刻,“一個心血來潮來幫扶我,後來輕易就抛棄了我的人。”
何清溟睜大眼睛,混亂的腦子好像無法思考這段話的含義。他明明是為救這龍死了,怎會被理解為抛棄。
但他思考不了多久,便被對方放在了床上,還被披上一件寬大而溫暖的道袍。
“休息一下吧。別總是亂來了。”
景澤天起身,收回的手不知有意無意,輕輕碰了碰何清溟敏.感的側頸。
何清溟微微一顫,好似有些不自在,目光複雜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終于還是說了,因為不管怎樣,他們之間的關系都無法繼續。他有職責在身,屢次跑出來,已經是玩忽職守了。
“仙宗大比在即,我要提前跟你說一件事。”
何清溟擡眸,語氣鄭重。
景澤天仿佛直覺到了什麽,等了好一會才有反應,語氣壓至聽起來毫無感情,“你要說什麽。”
何清溟:“我得走一段時間,以後還會來找你,有機會的話。”
說着,他還擔心哪裏不夠,補充道:“你是我好友,我總會來找你的。”
景澤天垂眸。
從未有過一段話如此刺激他,而刺激到了極點,導致他反而沒有激烈的憤怒或是其他,而是平靜。好似等了很久的話,對方終于說出來了。
果然,你還是會抛棄我。
何清溟見景澤天沉默,心裏莫名的緊張,可他完全看不出對方在想什麽。
“只是離開一段時間而已,以後雖然不能常見面,但我們還是好友,我有時間就會出來找你。”
空間莫名也跟着靜默下來,龍的豎瞳不知壓着何等猛烈可怖的情緒,分明一個特別舉動都沒有,人只是挺立在那裏而已,卻莫名地釋放出悚人的壓迫感。
何清溟被看得本能提起警惕,卻不知道對方為何如此。
又繼續說:“你一個人參加仙宗大比,勢必會遇到很多困難,但我相信你一定都能克服,你可以連接龍宮,大不了躲起來,我雖然不在,但我也會暗中助你的。”
話音穩穩落下,留有些微的回聲,可還是回到了靜默。
甚至是死寂。
對方的眼神好似能把他釘在原地,讓他哪都去不了。
何清溟忽地心中冒出不祥預感,好像即将要發生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自己必須在那之前,想辦法離開,不,是想辦法逃離。這龍是怎麽了,自己是哪裏招惹他了嗎?
他莫名戒備地看着沉默的景澤天,隐隐不安,卻不想收回自己剛剛的話。
我可能不是一個好朋友,不能一直陪着你,但你也不能這麽對待我吧。
何清溟還在胡思亂想,而對方終于動了。
景澤天緩緩擡起了右手。
這是很平常的動作,然而何清溟不知是不是因為對方是站着,自己是坐着,所以低了一份氣勢,因而顯得平常的動作如此有——壓迫感。
何清溟看着他動作,莫名提心吊膽,甚至有點想避開。
而景澤天只是伸手,摸了摸了他的腦袋,往下扶過長發,再俯身,靠近過來,開口道:“你要走了嗎。”
這語氣竟然莫名溫和。
何清溟被這與預想的反差震驚了,愣愣點頭,“是,我有事要做,仙宗大比要一個人參加。”
景澤天“嗯”了聲,聲音微弱到何清溟差點忽略。
“你同意了?”
何清溟有點難以置信。
但他自己的話也有點微妙,他有事要走,本應通知就夠了,哪需要問人同意。
而景澤天颔首,“你都說有事了,那便盡快回去吧,我不想你被這好友關系束縛了自由。”
他說到“好友”這個詞時,好似眼裏閃過一抹暗色。
還繼續道:“你還會回來不是嗎。”
何清溟眨了眨眼,很驚奇對方的善解人意,于是放下了警惕。
“我一定會回來的,就是時間可能說不準,說起來,你那麽引人注目,我不管走到哪,都會知道你的消息,然後來找你。”
“是,我會的。”
景澤天唇線微勾,居然笑了,像是在微笑道別好友。
何清溟見他這樣,自然就更安心了,“那到時候再見。”
他眸子似閃着星光,一高興起來,整個人會耀眼許多。
可是,一瞬而已,那道光彩就好像被鎖住了,
時間停止,一切真正地進入死寂。景澤天眸裏的平靜恍然破碎,一瞬滿溢瘋狂與情.欲,內心全是瘋狂之語。
又是抛棄,他心愛之人居然又要抛下他。
上次這個人抛下他不問不顧一個多月,要不是他設局逼這個人出現,這個人會主動出現嗎?
說會回來,怎麽保證?誰能保證?
景澤天滿面陰翳,視線略過對方微張的唇,控制不住地吻了過去,野獸般暴躁,極是侵略性,惡劣地攪弄對方的裏面。
時間停止,是客觀流逝的時間停止了,人體只是相對靜止,因此能為他擺布,他不止可以強.吻這個人,甚至還能強.奸這個人,徹底地占有,讓對方永遠留下他的印記。
可是,他的沖動還是被那雙眸緩解下來,只剩濃烈而暴躁的情緒。最後,他吻過對方,在時間停止中,貪婪地掃過對方各處。
無比遺憾以及痛恨,那并不是他心愛之人的真身,他再記憶是沒用。他終于還是恢複了理智,甚至還要為失控強.吻對方感到罪惡。
“不想你離開,可你好像真的要事在身。”
他眸色陰暗,理解但是無法接受,又一次痛恨自己實力不夠,甚至未必能敵那個可惡的情敵。
最後,時間停止也有時限,他還是看着對方恢複了生動的模樣,只是隐隐露出疑惑的眼神。
連被人強.吻了都沒意識,他的愛人就是如此天真,也是如此殘酷。
景澤天斂眸,好似一瞬壓下了所有,平常地說出了道別。
“以後見。”
何清溟眸子微動,點頭道:“好,以後見。”
他站起身,沒有多留意,可是走過的時候,餘光好似瞥見了涼薄青年臉上一瞬閃過的失落。
他頓住了,心念微動,忽然湊近過去,抓着人,在對方愕然的目光中,強勢親吻了青年的側臉。
好突然的舉動,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臨時起意,但是做了就是做了,這麽大人了,強吻一下怎麽了?
看着對方的驚愕表情,何清溟眸底更是閃過一分得意,就差把自己捉弄人的心思說出來了。但他最終還是沒說什麽,走進空間通道裏,出來現實世界,随便到了一個地方,才解散了分.身。
這一系列動作無不利索,好像他走得無比利落,如果忽略他有些發紅的眼圈的話。
-
道宗,長清殿。
銀發銀眸的人睜開了眼,緩緩感知自身,以及四方靈氣。
多次切換過來,卻沒有太多留意,此時才發現,這身靈力滿盈,境界自然大圓滿,登臨極境,而在他神魂回來的這一刻,好像所有條件的滿足了,道體自然運轉,周身飄蕩玄奧複雜的大道規則,更有穿越時空的大道之韻傳頌着,玄之又玄。
好像只是一呼吸而已,道體就自然生華了,丹田變幻,吸納仙靈精華,化作瑩玉般的元嬰,意味着這具道體徹底地脫胎換骨,進入了元嬰境,成就了元嬰的道果。
而二十歲的元嬰期,簡直驚世駭俗,亘古未有,根本無法想象。
何清溟垂眸,雪白的長睫落下淡淡的陰影,好像沒有為這境界的提升高興。
他是很複雜的心情,他的體質生來如此,天賦高到他本人都無法想象,因此修煉總是順風順水,未有一絲阻礙。而他人對比起來,就更容易激起心魔,因為這太不公平了。
是啊,為什麽呢。
為什麽自己會有這個體質呢。
“天生如此”像是已經問到了盡頭,無法再繼續問,無論聖體還是惡體。
“所以我才說,你是打不過我的。”
何清溟低眉沉思,倒想起話本說的,他是一個劇情裏注定被龍傲天幹死的炮灰,不過是龍傲天的陪襯、墊腳石,而這要是真的,還真能解釋了。自己的天才只是話本作者的随意設定,本來就沒什麽道理,只是時候到了,用來給龍傲天陪襯的而已。
但是他當然不信。
你是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情緒有靈魂,你自己不清楚嗎,還有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東西懷疑自己的存在?
不過,那話本倒是沒說他該在什麽時間點被殺。無所謂,輸贏生死,若真的走到那一步,死在景澤天手下他也不虧。
不是嗎?
他不禁笑了,銀眸垂落,表情盡是矜傲。
好歹在此之前你還跟龍傲天交朋友了不是嗎?
他會那麽強,會最終強到殺死你,還不是你自己培養的,你自己允許的。
不過,想到這裏,他眸子溢滿柔光,任由境界自然鞏固,整個人宛若高天之上的仙,而眸裏卻盈露着生生的人性。
不知是不是因為觸發了固定事件,系統又放出了一大堆讀者評論。
【卧槽了,紅衣姐姐走了,她居然走了,龍傲天你竟然沒留下!氣死我了啊啊啊】
【嗚嗚紅衣姐姐股也漲停了,我真的沒有磕,我的本命是師姐,我再強調一遍,我真的沒有磕他跟紅衣姐姐】
【樓上差不多得了,師姐才是天,我堅定不移愛師姐!】
何清溟呆了呆,再次确信一件事,那就是這些讀者看的話本跟實際發生的事情有一定誤差。他是男人,景澤天都知道的了,還讨論過這件事,讀者怎麽會不知道呢。
【純愛戰神已經倒地不起,我本來是堅定的師姐黨,可是,為什麽,紅衣姐姐也好可愛啊】
【啊啊啊師姐快複活】
【我真的受不了傲天的陽.痿了,他倒是上啊,還整天吃花,龍宮的花都要被他吃沒了吧】
【唉,我也想說他有毛病,但看着看着……我對他刮目相看了,真是一條好龍,我支持他】
何清溟看了會,有點懂,有點沒懂,但他倒是看出來了。
讀者都很關心景澤天的隐疾問題,當然,也确實是個大問題,只是他這次沒有時間解決,只能拖到下次見面了,他包準下次能夠藥倒那條龍,讓那條不舉的龍成功舉起來。唯有這件事,他非常執着,好像已經成了這輩子必須實現的目标。
不過,現在忙着呢,他閉眸閉心,沒有再看系統評論區,而是專心鞏固修為。道體自然完成了一部份,剩下的,要他自己去體會。
他的突破沒有雷劫,也是駭人聽聞,雷劫雖然是劫,只要度過了,就能得到很大好處。
而他沒有雷劫是否損失?
答案是沒有。
因為該有的都有了,他內視自身,感應着每一道靈脈以及根骨,發現各個修得圓滿,在仙靈力的滋養下,呈現出一副祥和美滿之境。
一種完成到了極致的感覺,而他內視着,領會所有,包納所有,反複将自己摧毀,再反複将自己重塑,久而久之進入了頓悟。
冥冥之中,好似有道聲音如纏繞在他心裏的毒蛇,反複低語。
你的存在太過優越,你的存在即是不公,你害人生出心魔,應當被人嫌惡。
你根本不應該出生。
他道心不動,人心卻微微動搖。
換做他人,或許有人能夠理所應當地接受這得天獨厚的天賦,可他卻一直苦惱,以至于不知不覺間生出了心魔雛形。它可能一直都在,但真正露出表面,可能要歸到景澤天那段話。
那條龍是無意說的,并不知道道宗首座就是他,他很清楚,可他還是被影響了。
道宗首座天賦強大、高高在上,那樣的人,怎有人喜歡呢。那條龍若知道他就是道宗首座,會不會也讨厭他。
何清溟睫羽微抖,抿直了唇線。
鑒明真心是修行,他是否鑒明了自己的心,是否接受了自己的心呢。
如此天賦、如此身份,他如何坦然接受。
心阻在這裏了,又談何自然?
何清溟眉頭蹙緊,片刻後竟唇角淌血,心亂了,不自然了,所以道體反噬了。
而他還繼續沉在其中,一兩天過去,才緩緩睜開眼。銀眸好似裹着金光,神色威嚴。
總要接受才行,接受不足,接受長處,接受現狀,是如何便是如何,他人喜歡也好,讨厭也罷,終究不是自己能決定的。
——相信一切命運的饋贈皆有因果。
要向上看,不能回頭,更不能向下看,哪怕……前方會空無一人,身旁也無人在側,既然決定了要走,就不要懷疑自己的初心,不要質疑自己。
不知道的總會知道,只要自己能夠站到那個高度。
“屆時,或許我就能知道,關于我這身體質的因果了吧。”
何清溟眉目清冷,好似沒有半分人情,神姿高徹,宛若神聖。
他本來面無表情的時候就很顯威嚴,如今突破元嬰後,眸子不怒而威,任何人看了,首先感受到的不會是直觀的美,而是存在本身的威懾。
生的恐懼先于美的震撼。
可這份令人窒息的威懾,被他眼裏一閃而過的柔光打破。
何清溟低頭,或是想起了什麽,眸子裏壓着幾分思緒,“但我還是希望你能追上來,哪怕你追上來後的第一步,就是殺死我。”
他不渴望勝利,因為勝利有如呼吸般簡單,但他也不喜歡輸,那麽為什麽,他會對“被殺死”這件事那麽在意、好奇、帶着一種陰暗的期待呢。
或許是他內心深處有一部分在追求一種屍骨無存的徹底毀滅吧,覺得自己這種不合常理的破規格存在應當被毀滅。
又或許是他也尋求刺激,想要與勢均力敵的對手生死拼殺,想征服強者,想被強者征服,想感到疼痛,想看這身流血,想被人狠狠毀壞。
某種意義上,他多次挑釁甚至逗弄景澤天,背後都有一點這種心思。
但是景澤天沒有一次發怒,不會對他出手,現在成了好友身份,怕是更不可能了吧。不過,“道宗首座”這個身份倒是有可能的。
人真是自相矛盾,按理說,自己這驕傲的性格,怎會想被人騎上來呢。
或許是因為好奇吧,好奇這個詞總能解釋自己的舉動,如果真發生,他或許會拼死反殺對方呢。
何清溟想着,不覺微微一笑。
他也知道,這些是不對的。可以想,但是無法實現。
“不過,話說回來,我外出這段時間,蠻多人來挑釁的,他們不會覺得他們有一絲勝算吧。”
何清溟銀眸微眯,冷若冰雪,好似根本不把這些挑戰者放在眼裏。
-
與此同時,龍宮中。
上古龍瞅着血池,瞪大了眼睛,終于忍不住問:“小子,真有做到這種地步的必要嗎,”
以前他就常說這小子瘋,可他真沒想到,這小子能瘋到這種地步,居然直接走入了上古純血龍族的血池。
那都是龍血精華,成年龍進去都夠嗆,他一個混血,在龍的意義上還沒有完全成年的小子,居然也走了進去。
真瘋啊,瘋到不要命了吧,連他一條見多識廣的老龍都被吓到了。
“做到這一步,就為了打敗那個道宗首座?”
他不斷質問,可走進血池的青年充耳不聞,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這裏還有一條龍。
青年一心只有修煉,一心只有變強,他要吞噬這池裏的全部龍血,全部煉化,将全身推向極境,甚至是更極境。
很難?那就讓它難吧。他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資源,在仙宗大比之前修到最強,比道宗首座還強。
而這一切僅是為了他的一己私欲。
看着青年的血肉被純度極高的龍血侵蝕,血肉燒灼,可見白骨,上古龍難以置信,也無法想象那會是一種什麽樣的痛苦。
他們龍是喜歡享受的生物,從不喜歡壓制天性,更不喜歡自虐以及任何會讓他們不高興的事情,可是這小子太荒唐了,為了心愛之人天天吃清神花死命壓制也就罷了,現在還玩命到這種地步,雖然說他們龍族都會為了愛侶玩命,但也不是這麽玩吧。
上古龍罵道:“我可就剩一點念想了,你死了我這龍宮不得淪落到人類手裏啊。可恨,怨我現在毀不了龍宮,更怨當年舍不得。我怎麽就攤上你這麽個天天發人瘋的龍啊。”
他罵了很久,可是血池中的青年巋然不動,任龍血銷毀自身,随即進入惡體中,形成激烈的對沖。
青年在毀滅中新生,重複着化骨與血肉重塑,還在死境錘煉金丹,瘋狂壯大道基。他沒有什麽修煉知識,更沒有師長的引導,一切好像只憑本能、直覺去做,或許會死,不如說,絕對會死,但他還是會去做。
因為他知道,沒有舒舒服服修煉的道理,他的路沒人能參考,只能自己找,用命來找。
他要變強,他會變強,為了自己,為了那個人。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三天後,上古龍都快絕望了,血池中甚至都沒有人影。
上古龍搖頭抱怨道:“你這小子該不會被血池煉化了吧,我就說別太發瘋了——”
他未說完,就親眼看着血池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瘋狂吞噬血池。
他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股恐怖的威壓驟然出現。
血池頓時清空,顯出一條巨大的血眸黑龍。
其周身還萦繞着一堆複雜無比的大道規則!
上古龍瞪大了眼睛,脫口道:“你、你竟然成功了?!”
黑龍完全不理會他,直接破開虛空,到了一個寝殿,視線徑直落在他心愛之人身上。
這是明顯的差別對待。目睹愛人,他目光溫柔,收縮身形,緩緩地纏住了那具美麗的身軀,又蹭又貼又舔,像要融進對方體內。
只可惜那具身軀已被破壞,那雙本應璀璨的銀眸已暗淡無光。
好喜歡,好愛這個人,可惜這個人走了,他要把人抓回來才行。黑龍眼裏的占有欲、愛欲幾乎滿溢而出,裹挾了幾分病态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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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道宗長清殿。
何清溟正在單手托腮,歪着腦袋,觀摩着大道規則,偶爾不知想起什麽,嘴裏念叨着:“那小子現在怎麽樣了呢,不會我一走,他就不記我了吧。”
但忽然間,他神色一變,伸手撫摸自己的唇,舌頭舔了舔。
“嗯……怎麽會有花香?”
而此時,系統又跳了出來。
【警告:請保住您的身份】
何清溟微愣,無聲道:“他發現不了我是誰。”
然而系統警告得更激進了。
【嚴重警告:請無論如何都不要讓傲天發現您的身份!!】
一副如果被發現就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的樣子。
何清溟蹙眉,好似被它說得有點不耐煩,“他不會發現,而且發現了又如何,他能對我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