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情急之下,景澤天推開了對方。雙手抓着對方柔軟的肩,直将對方推開了一小步的距離。
何清溟頓驚,眨了眨眼,好似對眼前人刮目相看。
看來這小子不是一條好色龍?不會輕易被認識幾天的人迷倒?
又或是自己現在這身的姿色還不夠?
他心裏閃過這麽多想法,哪知景澤天冷汗直冒,繃不住從虛空拿出清神花,直咬一口,吞下清淨心神。
景澤天才覺醒血脈一個多月,還沒有完全适應龍族的體質,特別是龍血覺醒後時常控制不住的沖動,他總要慢慢習慣下來,鞏固道心,才可能正常下來,像個人類一樣。
可是這個人怎麽能這麽誘惑他?
景澤天盯着對方,眸色越來越暗,頗有此刻就将這個人推倒的沖動。
是這個人自找的,就該吃教訓。
但他也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麽突然要這麽做。
難道又是心血來潮?
他不知道何清溟心裏已經想過一輪,在對他的親身試探中,剛剛摘下了“好色”的可能性,轉頭又當沒事發生,還笑吟吟地說:“嗯?你血咒煉化了?”
景澤天黑着臉,直勾勾地盯着人看,仿佛也知道剛剛那是對方在玩弄自己,自然有些不開心,但他還是回答了。
“是煉化了,才來找你。”
“恭喜。”
Advertisement
哼哼,你小子果然能做到嘛。
何清溟也拉開距離,清澈的雙眸好似不帶任何壞心。
而這一插曲卻讓景澤天更看清了自己這個心愛之人。
強大矜傲、天真爛漫、不懂人心、近乎天然,常常心血來潮,不怎麽能體會他人心情,或是因為與人接觸太少,還不知道一些事情對他人意味着什麽。而同時,還有着天真的玩心,好像只是想跟朋友嬉鬧,心思幹淨,沒有什麽惡意,但就是會……無意地撩撥人心。
而自己明知如此,卻還是喜歡對方。
因為對方的強大奪他心神,對方的美麗惑他心智,對方的一颦一笑,皆能在他心海撩起巨浪。對方的天真玩心,雖然有些惡劣,但在他看來又是如此可愛。偏偏他如今的龍身體質,不太能玩得起。還有很多令他心動之處。
只不過,這個人的天真爛漫,有時候是不顧他人死活的天真爛漫。
景澤天眼神晦暗,仍緊盯着何清溟。他忍不住直問了,“你剛剛是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
何清溟眨了眨眼,如星辰閃動,坦誠直言:“你小子太木頭了,想逗你一下嘛。”
他這表情嬌媚得很,幸好用的只是普通的五官,不然真不知道會把對面的男人刺激到什麽地步。
只是想逗一下,便緊擁別人,埋頭在別人側頸舔.舐,這種親密舉動,在你看來,居然只是“逗一下”而已?
景澤天暗暗地吸了一口冷氣。好在清神花有在發揮作用,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幹出什麽事。
他冷冷地說:“下次不要逗了。”
何清溟似乎又是刮目相看,內心很快閃過一些想法。
難道自己判斷錯了,這小子沒有多情開後宮的打算,其實真是冷淡的性子?
還是表面拒絕,實則內心渴望?
不過,他也不是真要搞景澤天,只是因為一時間有些郁悶,又察覺到景澤天出現在門前,所以臨時起意要試探一番而已。
他又不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
現在逗到了,看景澤天有點生氣的樣子,他也有些心虛。
不過,何清溟想到景澤天剛剛突兀地吃了口花,忽然間疑惑了。
這小子幹嘛突然間吃花啊?莫不是那花有什麽依賴性,這小子吃上瘾了?
何清溟又面露擔心,擡眸問:“你天天吃這花幹什麽?”
景澤天轉過身,掃他一眼,漠道:“修煉。”
“是嗎。”
還有吃花修煉法?你小子口味有些獨特啊。
何清溟點點頭,故不再留意這件事,他又管不了景澤天愛吃什麽。
不過,既然這小子已經出來了。
何清溟說起正事,面色一變,道:“既然你的身體無恙了,那祁洪我們也可以考慮對付了。”
他這分.身也就金丹初期,然而他卻随口說出要對付元嬰境的魔頭,這話放出去,任誰聽到,都會覺得這年輕人太狂妄了。
元嬰期意味着什麽,揮手即可轟滅一座山的恐怖存在。元嬰修士正常情況下,一百個金丹修士加起來都打不過,你要怎麽對付?更何況祁洪不是一般的元嬰修士,他可是魔修,魔修更不好對付,同境界內都是極強的存在。
但何清溟是認真的,他分析道:“我們總要出去,然而秘境一打開,位點就留在了外面,之前我疏忽了這個問題,現在一想,的确是個麻煩,祁洪很可能在外面布下了天羅地網,就蹲着我們出來,好抓獲你。”
景澤天本欲走,此時停了下來,轉過眸子,靜靜地聽着何清溟說。
何清溟繼續道:“祁洪是元嬰期的大魔修,修為強大,手段可怖,但并不是沒有弱點。我們雖然都才金丹期,但只要把握住時機,并非沒有打敗祁洪的可能。”
那可不是“把握時機”那麽簡單的事,叫金丹打元嬰,簡直是叫一頭凡血的野獸去跟先天生靈打架。
景澤天眼神嚴肅,轉過了身,言簡意赅道:“如何打敗祁洪。”
“關鍵是,要有殺死元嬰期的手段。”
何清溟一說正事,眼神多了幾分道宗的威嚴,跟剛剛那個逗人玩的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他繼續說:“修士對戰不是普通的境界對拼,修為決定一切,手段也很重要,就比如我……”
他差點要說他之前誅殺那魔修的手段,還好及時住嘴了,換個角度道:“武器、道具、功法、法訣等,也能左右成敗,甚至可逆襲殺人。這點你應該也知道。”
景澤天的确知道,因為他大半的敵人都是比他修為還高的,總要靠手段才能拼殺成功。
“你我都有傷害到元嬰修士、甚至殺死元嬰修士的手段,這就是我們贏他們的關鍵。”
何清溟直接揭露,“我有三個方法,只要時機抓對,就能一舉滅殺祁洪,而你……”
他沒說出來,但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景澤天的底牌是惡體,以及仙骨仙血,後者只要能成功控制,別說跨階殺元嬰,即使是再跨一階殺分神期又有什麽問題?
只是,那肯定不簡單,要付出極大代價。仙骨仙血是“仙”的東西,修士對于仙,哪怕再神通廣大,都還是凡人。凡人想用“仙”的東西,想想都要付出很大代價。
對此,景澤天點了頭,直言不諱:“可以,只要時機成熟,我也有辦法殺他。”
他沒有具體說,但他不會說沒有把握的話,只是對于玩命的他來說,那個把握與風險的比例可想而知。
而何清溟微微一笑,眸裏盡是認可。
祁洪是很麻煩的魔修,連他師尊靈虛子都覺得麻煩。
但他師尊覺得麻煩,并不是因為對付不了祁洪,單拿修為說,以靈虛子的修為殺一萬個祁洪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因為祁洪太會跑,一身遁法爐火純青,半步領悟了大道規則,又只會窩在他的老巢屍骨山,怎麽也殺不透,剩下一絲神魂都能借體複活。
他師尊靈虛子很強,卻很厭惡麻煩,特別厭惡對付這種老拍不死頑強複活的魔修。
不過,話說回來,有沒有認真也是一個問題。因為他師尊靈虛子的對手根本不是祁洪這個層次的。
靈虛子也是好戰之人,對太弱的對手根本不上心。
而何清溟潛入屍骨山救人,倒是意外發現了一些情報,就比如說,祁洪的真身、祁洪的神魂分布等。
前些天,只是為了救景澤天而已,他就将屍骨山大查徹查,把祁洪的功法手段分析了個遍,不然他也不可能潛入嚴防死守的地下牢獄,悄無聲息地将人救出。
情報工作永遠要到位。這是靈虛子教的,也是他自己一步步打出來、悟出來的。
“但敵人可能不止祁洪一個,外面可能還有血宗的其他高手。”
何清溟提醒說。
景澤天:“總要試試才知道可不可行。”
何清溟搖頭,“不,不能試,要一舉突破,祁洪那種人,一次失敗後面就不可能了。”
他們大可以把目标定在偷偷出龍宮,然後想辦法降低空間轉移造成的波動,以此步步暗中撤離,遠離屍骨山。但這種法子,不太适合他們。
此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何清溟私心要報複祁洪。
那魔頭敢傷景澤天,還把人抓了,關在水牢折磨,下那麽歹毒的血咒,賠一條命不為過吧?毫不誇張地說,何清溟甚至有如果潛伏失敗救不出景澤天,就親自跟祁洪打一場的打算。
景澤天能玩命,其實何清溟自己又差得了多少。
他執行道宗任務沒少因為做法太過火太玩命被靈虛子斥責。因此他才知道,你玩命是會有人擔心的。
人皆周知,這代道宗首座天賦絕人,碾壓一代天驕,同時更聽說過一些傳聞,這代道宗首座從小跟着靈虛子征伐魔界,對敵從無心慈手軟,小小年紀便打得魔修聞風喪膽。不過,後來可能是靈虛子發覺這種教導方針不太好,才讓自家徒兒好好待在道宗,看時機再去上古秘境潛修。
雖然何清溟不太知道他師尊的打算。
總之,對付魔修對他來說是重操舊業,唯一不同的是,他當年修為還弱,沒對付過祁洪這種層次的敵人。
可是沒經驗又如何,萬事都是從沒經驗起來的。剛好有個傲天同行,冒個險又如何?
思及此,何清溟又是一笑。
表情是景澤天未見過的傲放,好似簡直不把任何困難放在眼裏。
“目空一切”,卻如此令人着迷。
景澤天聽着他的每一句話,思考戰鬥的同時,也滋生了一些心思。
好喜歡,好好奇你的過往人生。
他眸色深沉,靜靜聽着,忽然也開口:“被他抓着幾天,我也知道他一些弱點。”
“哦?”
何清溟驚奇,因為景澤天很少講究方法,現在也會注意這些了。
“你說說看看。”
他轉身,招呼人坐在榻上,讓景澤天慢慢說。
偶爾平易的舉動,也隐隐透露出上位者獨有的輕慢。
景澤天以前沒怎麽注意,只覺得是這人天生如此,現在看來,處處是身份的細節。
他記在心裏,繼續說起了正事。
對話之中,他們的想法是可怕的契合,完全能理解彼此,好像從出生便一直在一起,默契到了極致。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多善解人意、多洞察人心,而是因為他們擁有同樣高層次的戰鬥意識以及實戰經驗。另外,他們曾共處過四五年時間,那幾年的相處已經培養出了足夠的默契。
何清溟是知道的多,懂得各種手段,而景澤天是有一種野獸般的直覺,能從意想不到的角度,發現事情的關鍵。
“祁洪再如何也不可能撕裂神魂,放在離本體太遠的地方,他才是元嬰期,那是分神修士才具有的手段。依我看,他的神魂散布在屍骨山,甚至可能是整座屍骨山。”
“你這麽認為嗎?如果是這樣,我們之前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吧,屍骨山整座是他的神魂,那他理應能感知任何事。”
“八成是屏蔽感知了,散布神魂,但屏蔽感知,因為如果時刻感知那麽多東西,誰都受不了。”
“是,你說的對,這個極可能是真相。”
“那我們就要想辦法轟滅整座屍骨山。”
以金丹期的修為一舉轟毀一座山,那是很難做到的,而且你不單是要轟沒一座山這麽簡單,真正的攻擊目标是祁洪的神魂。那要很強大的攻擊手段才能實現,而且得是針對神魂的精準打擊。你讓一個真正的元嬰修士過來都未必能做到,何況他們才金丹初期呢。
“但不是沒可能。”
何清溟笑笑說。
他能依靠的不止修為,還有道宗的高層次手段,一般來說他是不會動用那些手段的,因為他喜歡依靠自己的實力。但這次,嗯,可以例外。
就當作給你小子報仇了。
何清溟忽然覺得自己與其說是扮演龍傲天的後宮,其實更像是扮演龍傲天的金手指了吧?但也無所謂,因為這都是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這小子沒有靠山,好,我來做你靠山!要是我再往前生一百年,你在修真界可就能橫着走了。
“定在什麽時候。”
景澤天看着他的笑容,直問正事。
“三天後。”
何清溟目光炯炯,像想起了什麽,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挑釁地道:“你能跟上嗎?”
哪有跟不上你的道理。
景澤天接住那道魅人的視線,點頭:“那就三天後。”
何清溟:“好,各自做準備吧。我這三天會閉關,發生什麽事你別管。”
說時,他揮了揮手,便轉身進寝殿了。
“……好。”
景澤天毫無猶豫,活像頭聽話的狼犬,一直注視着對方的背影,直到那扇石門自動關上。
他也是心思複雜,這個人連他如此強烈的戀心都未能察覺,在對戰魔修、滅殺敵人上,卻是如此心思缜密,仿佛洞察了別人的一切心思。
怎麽會有如此矛盾之事。
景澤天疑惑,卻也猜出了原因。
這個人一定是大半時間都在修煉與殺伐中度過,別的事情不怎麽懂,在擅長的方面,就懂得如此之多。
可是他想到這裏,眸子又暗了下來。心愛之人很強大,卻也使他憐愛。
他想那雙柔軟的手不必舉劍,只與他交握,他想那身不必去與魔修拼殺,而是與他日夜交歡,他想對方無憂無慮,在他的保護下自由自在。
而這一切都需要實力。
“還是實力。”
景澤天沉默中發下重誓,他一定會變強,比任何人都強,比那個道宗首座還強,然後把這個人強占懷中,守護終身。
——絕對會做到的,無論敵人是誰,有多強大。
-
大門關上,何清溟一旦幹正事就沒有雜念,立馬風風火火做準備。
他其實是換去本體調查屍骨山和血宗的情報了。大魔修大多都有仙宗人盯着,未必是道宗,但只要有人在,就有情報流出。
祁洪只知道人跟龍躲在秘境了,哪知道其實人活生生在外面,居然在調查他們的情報。這些天他不知道被血宗高層冷嘲熱諷了多少遍,好好一條龍就這樣沒了,解救者甚至都不到元嬰期,簡直丢盡了血宗顏面。
他憋屈,他憤怒,最終表現為了越來越暴躁。而同時,他那套魔修功法,也隐隐有了暴走的傾向。
同一境界之下,魔修總能贏正道修士,但這種實力也有代價,魔道功法強歸強,然而修煉起來容易暴走,還有終日心魔作祟,随時可能失控,甚至暴斃。
那正是機會。
-
與此同時,道宗長老峰。
大殿之內,站着好幾位黑袍老者,其中一位正與鏡中人交談。
鏡中人正是靈虛子。
黑袍長者面目隐藏在鬥篷下,一身瘦骨嶙峋,雙眸卻如鷹隼,道:“為何不讓他嘗試煉化仙血。”
“清兒不需要那種東西。”
靈虛子背身而立,似乎甚至不想給黑袍長者一個眼神。
黑袍長者:“是你沒讓。”
“……”
靈虛子不答。
事實上,長老會将仙骨給何清溟保管有一個隐秘目的,也即——想讓何清溟煉化仙骨。
雖然,他們其實更想強迫何清溟去做這件事,但是靈虛子态度堅決,還有宗主希如鶴的站隊,導致他們沒能強迫成功。
這件事就一直僵持不下。可是一個月多前,何清溟居然丢失了仙骨。
即使作為償還,他還帶回了三滴仙血,但仙骨與仙血意義不在一個層次,三滴仙血比不上一節仙骨。
宗主希如鶴不追究,可不代表長老會也不追究。他們到處尋找仙骨仙血,付出極大代價還要看運氣才能找到,何清溟居然去了一趟秘境,便丢失了一節仙骨。
黑袍長者道:“他玩忽職守,丢失了仙骨,就該聽話煉化仙血。”
靈虛子冷哼一聲,周身釋放威壓,鏡面層層龜裂。
“清兒有清兒的道,爾等非要僭越我這個師尊,左右清兒的道途麽。”
黑袍長者隔空受到壓制,面色難看,駁道:“他是道宗首座,當聽宗門的話。”
“我是清兒師尊,我還不能管我徒兒如何修煉麽。”
靈虛子轉眸,眼底騰起殺意,好似一言不合就要跨鏡殺人,他也确實能夠做到。
黑袍長者渾身一顫,仍要堅持:“別忘了,你也是宗門培養出來的!”
靈虛子更覺好笑,直道:“我對宗門的報恩就是勸爾等別太喪心病狂。”
仙宗大比獎勵仙骨仙血,未免太可笑了。為找仙骨仙血的“繼承人”,盯上天賦最強、可塑性最強的年輕修士。
誰看不出你們的目的?
威壓之下,黑袍長者硬着頭皮,義正言辭道:“靈虛子,你怎能污蔑宗門?仙骨仙血是聖物,獎勵聖物是恩賜,多少孩子求之不得,你竟要反對?你要跟長老會、跟整座道宗作對不成?”
“不行麽。”
靈虛子怒了,脾氣一上頭就崩碎了通信的靈鏡,釋放而出的威壓竟跨越空間,壓在了黑袍長者身上。
黑袍長者渾身一震,也是火冒三丈,面色黑沉之極。
“靈虛子!”
他咬牙切齒,頗有翻臉的打算,可片刻後,他又沉靜下來,冷哼一聲。
“你徒兒還在道宗,他可跑不了。”
-
另一方,三天後,龍宮內。
何清溟如期出關,且第一時間便去找了景澤天。
景澤天正在等人,一看他過來,便擡起了眸子。
何清溟笑道:“走吧。”
景澤天眼裏映着火紅的身影,不帶任何遲疑地點了頭。
-
屍骨山,夜黑風高,圓月高懸。
祁洪人在練功房,正潛心修煉他的魔功。
多年前,他被仙宗修士圍攻受過重傷,那之後神魂便不穩,易散,時而導致他頭痛欲裂,無法正常思考,在月圓之夜尤為嚴重。
這是他的秘密,無人知曉,或者應該說,知道的人都死了。
四周皆靜,在這幾個時辰內,祁洪收走了遍布屍骨山的神識。與此同時,外界盯梢的十幾名金丹魔修釋放神識,監控着整座屍骨山。
任何的空間波動都不會逃過他們的感知。
理應如此。
然而,山腰處,黑暗中,兩道身影憑空走出,悄無聲息,沒有驚動任何一位金丹期。
他們對視一眼,迅速分開,身影消逝在黑暗中。
整整一刻鐘,屍骨山并無異動,修煉中的祁洪無法留意周圍動靜。
起初,出事的只是落單的金丹修士。
魔修大多厭惡群聚,形單影只,他們收到祁洪的命令,也只是各自執行,沒有合力協作一說,畢竟金丹修士的神識就可以覆蓋一整座山。
那名金丹修士消失後,并沒有人注意到異常。然後是第二位,再是第三位——
長夜漫漫,平靜中暗藏殺機。
兩個年輕修士在魔修的老巢潛伏,一邊清除敵人,一邊布置殺招。
行動快且精準,沒有任何意外,若有,也會被他們很快合力解決。
金丹期的魔修都不弱,想悄無聲息地解決他們,除非境界高至元嬰之上,或者擁有驚人手段。
而他們給出的答案是——幹淨利落的殺。
不讓任何敵人察覺,讓敵人察覺到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人頭落地。
起初,何清溟以為景澤天不會那麽快習慣潛殺,但結果證明他想多了,那小子的适應力永遠超乎他的想象,直接是風卷殘雲,比計劃的還要快收割。
頂峰相碰時,何清溟留意地看了一眼,只見景澤天正随手拿捏幾個金丹魔修。
碾壓級別的強大,幾乎只是一招而已,拿捏同境界的魔修如拿捏嬰兒,毫不費力。
何清溟知道景澤天很強,但親眼目睹景澤天的戰鬥,更會刷新對其強大的認知,不由得久久注目。
他兩就差一歲,年紀說差的遠,也不遠,但是已經足夠讓他們修為拉開差距,自己在小一歲的時候,有景澤天那樣的戰鬥意識了嗎。那也不好說。因為他們的道不太一樣。
他毫不掩飾地看着景澤天。
景澤天解決完幾個金丹魔修,轉頭朝何清溟淡淡看來。
兩人視線對撞,無言之中,好像一切都溝通好了。
何清溟點頭,可以開始了。
屍骨山免不了一些人察覺跑路,可只要控制住祁洪所在那片就行了,其他人管不了也不必管,專注我們的目的即可。
-
忽然間大風起。
祁洪專注修煉,恍然間睜開眼睛,渾身莫名汗毛四起。
不對勁,哪裏不對勁!
元嬰修士的靈覺何其強大,他瞬間釋放出去,再轉瞬面色大變。
“這怎麽可能?”
他難以置信,登時沖出了修煉房,靈力威勢轟碎了周圍房屋。
可是遲了,他心中的不祥預感在此刻到達了極致,令他遍體生寒,如同被惡鬼啃噬。
眼前的,是什麽?
他擡頭,瞪大眼睛,驚詫地看着頭頂天空瘋狂彙聚的大道規則,以及它們那明顯由人控制的運行軌跡。
大道規則裹挾着極其強大的能量池,可是他卻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頭頂居然有了如此恐怖的東西。
其中能量要相當于一個化神期的雷劫池了,而衆所周知,魔修比一般修士更害怕雷劫!
祁洪心思萬轉,還沒來及反應,還沒來及動作,就讓一株雷迎頭痛劈,渾身皮開肉綻,靈力屏障都撐不起來。
因為,那不是普通的雷,不只裹挾着強大靈力、大道規則,還有無比淩厲的劍意。
是誰,是誰驅動了雷劫雲,還疊加了如此可怖的手段,就在他的屍骨山上方!其他人難道都死了嗎,居然任由敵人行事!
而他剛要怒吼,就真發現屍骨山空無一人,死寂無聲,他立時渾身一震,再一看雷劫雲瘋狂彙聚,他哪還站得住!
等那東西真正完成,他搞不好要被形神俱滅!
祁洪暴怒,原地蹬足,直要沖上雲天。
可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猛然撲殺至他身前,登時令他虎口破裂,五髒劇震。
他低眸一看,碰到那雙野獸的眸子,立馬就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竟是你們,你們竟敢從秘境裏面出來了。”
祁洪下意識要操縱血咒,卻發現完全無效,對方身上的血咒已經消失了。
不,是被煉化了!
他臉色煞白,可接着就是對準腹部的一記痛擊。劇烈的痛導致他怒吼一聲,元嬰期的靈力立時爆發,要将那不過金丹期的小子壓制在地。
可是,那小子卻好像完全洞察了他。
足以碾死一群金丹大圓滿的威壓非但沒有按下眼前的小子。
那小子還迎着威壓,直殺了過來,拳頭裹挾的靈力與大道規則居然還對他跨階造成了傷害!
祁洪五髒六腑遭到重擊,立馬吐了口夾着肉骨的黑血。
這小子哪來的力量,居然能傷到他?
他根本沒反應過來,這一系列的設計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反應過來。
他強行運轉靈力,正要動手段,餘光往上,竟見遠方的天空中立着一道火紅的靓影。
那人手掌大道規則,彙聚滿天巨雷,同時在雷劫池中融入了一道劍心,以此增強傷害,誅殺敵人。
而自己就是那個“敵人”!祁洪猛然心跳加速,可是遲了,他人被面前的小子一連重擊,完全騰不出手來,要反擊,竟還被功法反噬,渾身血液倒流。
他頓時意識到了,他是被一連算計了,可是他能怎麽反抗?
想到這時,天空的雷劫池已經徹底完成,巨大的雷樹裹挾劍意直劈他天靈蓋,産生的熾烈光亮令天地驟白。
無比激烈的打擊持續了三刻,直到整座屍骨山在雷劫之下變成大地深坑,烏黑一片,淪為焦土。
祁洪再無生機。
好好一個元嬰魔修頃刻之間,就被算計得屍骨無存。
這麽大動靜自然驚動了其他人,可是事情發生的太快也太突然,他們哪反應得過來,屍骨山魔修跑的跑,又怎知身後的屍骨山一轉眼就被毀了。
他們可是前幾天才在屍骨山大開宴會啊!
無數人混亂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慌亂中,只有極少人看到了毀滅屍骨山的存在。
那是一道火紅的身影,立于雷劫的高空之上,眉眼如畫,威嚴如神。
還有一個黑衣青年。
有人認出來,那黑衣青年正是祁洪這些天一直蹲守的龍!
那龍居然走出秘境,聯手神秘女子反殺了祁洪。
太驚人了!
那夜風雲翻卷,而漩渦中心的人則在屍骨山附近的一座山。
沒別的,純粹是何清溟耗盡了靈力,分.身透支,要休息一下。
景澤天及時到場,把人抓去龍宮休息。
何清溟疲勞過度,迷迷糊糊,只能任由男人抱起,隐約地看着那雙豎瞳,心中生出一些想法。
你還真厲害,讓你去争取時間,你還真的做到了,還爆發重傷祁洪。他心裏模糊地想着,倒也心滿意足了,這次頂着壓力出來也不虧,看到了有趣的東西,成功知道這小子在自己“死”後也沒事,繼續着野蠻生長,走自由的道。
不過,我幫你報仇了,你怎麽一點也不感謝我啊?
何清溟盯着人,想張口說話,卻實在沒有力氣,只能被對方放在床上,雙眸半眯,将睡未睡。
見人還守在自己身旁,他不由開口,想點評一番對方今晚的戰績。
“你……”
可忽然間,他神色一變,好像突然察覺到什麽急事,緊張地看了景澤天一眼,然後慌忙道:“我、我先睡了。”
他甚至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急忙把神魂意識轉回了本體。
他從沒在景澤天面前這麽做過,可是情況太緊急了,長老會居然都跑到長清殿裏面來了,由不得他多想,他得盡快回去。
“……”
景澤天垂眸,只見剛剛還有動作的人,現在徹底“沉睡”了過去,就像他守護了一個多月的那具“屍體”,幾乎停止了所有生命活動。
他目光深沉而克制,靜靜注視着心愛之人,這個人果然随時能走,随時可以丢下自己。
“沒見過你這麽着急,你那邊發生什麽了嗎。”
又是一陣沉默。
“你到底是誰,我要怎麽做,才能真正抓到你。”
他終究不是良善之人,這些天往死裏忍耐,耐心幾乎消磨到了極致,再忍下去,他都要瘋了。
這個人又多次玩弄他,他自然要從這個人身上讨點東西。
景澤天眸子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