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何清溟只覺這家夥體重又增加了,直壓着他喘不過氣來。人看起來也不大,怎麽會這麽重啊?
可他剛走一步,腰部便被牢牢鎖住,身後的人緊貼着他,埋頭壓在他的肩頸旁,吐着粗.重的熱息。
何清溟頓了下,心中喜悅,這小子有呼吸了!得趕緊地把人帶出去!
他匆忙動作,就怕耽誤了時間。祁洪那老魔頭心思缜密,在水牢裏不知下了多少手段,他還是趁着祁洪出去大宴賓客才來的,為破解祁洪的手段絞盡了腦汁,此時不知道能瞞多久,祁洪随時都可能突然出現。
好在身後的家夥只是摟緊了他,沒有別的動作,他順利穿過水獄,抵達了石門前。
他從未做過潛入的任務,何況還是在無人接應的麻煩境況,但他行動力一向絕人,說做就做無錯漏,真就一時沒讓祁洪發現。
他考慮空間轉移,直接邁過虛空離開此地,但這裏魔道符文太多,監測手段過于密集,指不定一動用空間手段就要被鎖定了,最好肉.身離開,只要成功通過前面的通道,混入屍骨山的魔宮之中,再一路跑下山,就有脫身的機會。
他也是為景澤天冒了一場大險。雖然他壓根沒餘心去計算風險。
或是擔心,他忽然轉頭看了身後人一眼,只見對方雙眸閉着,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傳輸了這麽多靈力,人還是沒有醒來。
天知道祁洪對這條龍做了什麽。自己從沒見景澤天如此虛弱的樣子。
真是蠢貨。怎麽哪兒不去,偏偏落在了魔修手裏。
擔心死了我。
何清溟又轉過頭,伸手推開石門。這石門上面有很多禁制及陣法,還好他在這方面有些天賦,破解起來毫不費力,還能控制住不讓其主人發現。
可他剛走一步,發覺身後的血腥味更濃重了,對方的血甚至沾染到了他的衣袍。眼看着傷勢還在加重。
何清溟蹙眉,看向前方,“再堅持一下,我帶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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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背着人走出通道,寒風立時撲面,淩冽刺骨,凄厲呼嘯。他來時便知道前面有魔修,還暫時控制了幾個的心神,就怕輪班的提前趕來,發現了情況不對。
何清溟屏息行事,靈覺提高到了極致,終于成功脫離了水牢的領域,見到外界燈火光亮,是魔宮的照明燭火。饒是好像離成功只差一步了,但他絲毫沒有掉以輕心。
然而,敵人畢竟是祁洪,歹毒險惡,心細多疑,只是一盞茶的時間而已,祁洪頓覺水牢沒了動靜,有什麽力量切斷了他的感知。
衆魔修面前,他當場勃然大怒,立刻啓動血魔陣,元嬰威壓一瞬控制了整座屍骨山。
“是誰,竟敢闖入我屍骨山!”
他氣得毛發直立,雙眸直射.精光,轉瞬出現在了水牢深處。
看到水牢人去已空,他面目猙獰,卻是先自罵了一句,“可恨,老夫就應把那小子控在眼皮子底下!”
他怒了,當場抽取水牢內的所有氣息,很快怒上加怒,“呵,居然隐藏得這麽好,一絲氣息都不留。”
別的不說,光論這手段,恐怕就已經到了元嬰期,但如果是元嬰期的大能,何必潛入救人?退一步說,對方忌憚于他,想避免正面對峙,那為何救人之後,不直接破開虛空離開?
是怕追蹤。因為還不具備元嬰期的實力,還沒有元嬰期的神通遁法。
所以那人必定還在屍骨山!
“好,很好!”
祁洪眉眼冒火,直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從我屍骨山逃脫!”
另一邊,宴會主人的突然離開,自然引起了不少讨論。
“發生了什麽事?祁長老為何突然面色大變。”
“難道是……”
衆魔修面面相觑,好像都心裏有數了,祁洪會異常緊張的事,好像此時只有一件。
“是那條龍逃脫了嗎?”
“不可能吧。以祁長老的手段,怎可能控制不住它。”
“許是有人搭救。”
說到這裏,衆人面色頓白,那豈不是會把他們也牽連進去?!
事情果然如他們所想,元嬰期的威壓頓時覆蓋全場,壓得他們當場喘不過氣來,修為弱的根本支撐不住,骨頭都要被壓斷了。
祁洪正在用神識一個個搜索,屍骨山一根草都逃不過!
在場賓客中也有些大能,此時他們互看一眼,頗有幸災樂禍的眼色,更有準備趁亂搶龍的打算。
近期下界跑上來了一些魔修。這些人無比心狠手辣,只想搶占上界資源。
有人曾以為上界下界如天與地,抱着無上憧憬,結果到了才知道,普天之下的人性皆大同小異,上界不過靈氣更充裕,修煉更順利,強者更多罷了。
現在屍骨山出了這麽大亂子,豈不是大好機會?
一衆人心懷鬼胎。
而與此同時,祁洪出現在高空之上,神識籠罩寸寸土地,恨不得挖地三尺把人抓出來不可。
他在那小子身上設了禁制,就是天涯海角他都能找到位點,更別說他的神識範圍內。
可是偏偏有股力量阻礙了他的搜索,手段不下于他。
“呵,我倒要看你能撐多久!”
-
此時,何清溟正藏于魔宮一室內,小心感知着外界動靜。
剛剛他躲的太着急,看到一間房就推開藏了進去,哪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現在才知道竟是別人家的後室,空間還很狹窄,堆滿了衣袍,混雜着胭脂味及一些迷香。
他正攙扶人,耳邊忽然傳來暧.昧的私語聲。
“外面發生什麽了?”
“別擔心,是我爹又發怒了,他經常發怒,習慣就好了。”
“可是我好害怕。”
“別怕,美人,有我呢。別管我爹,來,腿再張開一些。”
何清溟聽麻了,腦子差點沒轉過來,因為那分明是兩個男人的聲音!
他們在說什麽,正在幹什麽啊?
此時他正靠在牆邊,接着又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臉色一下漲紅,肉眼可見地不知所措,心都在砰砰劇跳了。
危機關頭,這都碰上什麽事了!他們都是男人,這是在幹什麽啊?
但沒想到,外面突然響起敲門聲。
“公子,宮裏進了賊人,請開門讓我們找一下。”
那公子正上頭,聽到門外有人煞風景,登時怒了,“滾!本公子忙着!”
外面的人面露難色,繼續道:“公子,這是祁長老的命令。”
“本公子的命令就不是命令了?快滾,除非你也想加入!”
祁公子無比嚣張,一看就是想在床上耍威風。
聽到“加入”,他身下的人羞紅了臉,直說不要不要。
外面的人聽得臉色發黑,猶豫許久,最終走了。
何清溟松了口氣,但接着聽到更劇烈的床震聲,他臉色也跟着黑了。
敵人都潛入你家裏了,還有時間颠鸾倒鳳是吧。
他忍不住腹诽,但藏在這裏确實是走運,外面還一群人走來走去,他身邊帶着一個重傷的家夥,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
天知道祁洪怎麽會發現這麽快。
他轉頭去看景澤天的臉色,卻還是不見絲毫血色。
視線下移,他頓了頓,居然還發現少年的喉頸爬滿魔道符文,蛛網般猙獰可怖。
這是血咒,封絕神識五感、控制肉.身的血咒,他認得這個咒紋,因為他自己也中過,中咒者會失去靈覺等感知能力,體膚無法感知,眼睛無法視物,無法發聲,徹底喪失行動能力,任人擺布。
這種血咒的效果強弱跟施咒人的境界正相關,祁洪元嬰境的修為施下的血咒,你不到元嬰境之上根本破解不了,除非有更高修為的人相助。
真是該死的老魔頭。
何清溟垂眸看着虛弱的少年,眼裏滿是憐惜。
“祁洪那老魔頭都對你做了什麽?”
可惡,等我變強了,必給你報仇,打爆那老魔頭!
他怒火上漲,偏偏耳邊不斷傳來那種聲音,導致他又羞又怒,上次他還只是看到圖畫,這回讓他聽到聲音,他簡直要受不了!
心猿意馬忍了一會,他目光又落到景澤天身上,開始有點怨氣,手指戳了戳少年的側顏,幾乎無聲地喃喃道:“你快起來了,我們一起逃出去。”
他繼續給景澤天傳輸靈力,剛好帶了丹藥,只管往人嘴送,可是這人就是不張口,根本吞不下去。
好小子,都不乖乖吃藥。他試着掰開對方的唇齒,硬是要把丹藥送進去。
然而見鬼的是,隔壁那兩人不知道在鬼叫什麽,進不進來的,搞得他都動作一滞,好像自己在做什麽不該做的事情。
我只是在喂藥!他自我強調,端得面色嚴肅,終于成功把藥喂進去了。
他覺得景澤天要是醒着,這會肯定會一臉莫名地盯着他。
不過,等了會,少年的臉色終于好了些,好像睡着了,呼吸也逐漸平緩,腦袋更靠了過來,有無自覺地接近着他。
何清溟松了口氣,然而與此同時,他感覺到祁洪的威壓越來越重。
祁洪正發瘋地找人,搞不好已經在一個個檢驗人了。外面兇險得很,也就他親兒子能在這種時候肆無忌憚。
必須得想辦法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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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祁洪立于高空之上,臉都氣綠了。
“沒找到,怎麽還沒找到,他們一定還在屍骨山!”
他瘋狂釋放威壓,掃視山上山下所有人所有角落,一旦有什麽異動,他必會瞬間查知。
可是潛入者竟一直按兵不動,難道想潛藏到底嗎?
祁洪冷笑,他已經驅動了血咒,不管那小子藏在哪裏,此時必會痛苦難忍,那種痛苦就如五髒六腑被無時無刻地搗攪,撕碎血肉撕裂,崩碎骨骼,即使是意志堅定的大修士都無法忍受。
那小子一定會自己出現。
他一定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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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刻鐘過去。
何清溟面色難看,只想過去把兩人打暈了,搞什麽能搞這麽久啊,都不用休息的嗎!
但他只能忍,要等景澤天醒來。他又看了眼靠着他睡覺的少年。
景澤天臉色已經恢複了,上品丹藥果然有神效,除了血咒無法消除外,其他應該都恢複了。
就是怎麽也醒不來,為什麽呢?是不是得下點猛藥?
人醒不來,大抵是意識出了問題,或是因為神魂深潛意識海,或是因為神魂損傷,意識無法清醒。
所以,得喚醒這小子的神魂。
但是,修士的神魂是最脆弱、最敏.感的,你貿然接觸別人的神魂,只怕會引起反抗。
而現在的自己對于這小子完全是個陌生人。以這小子涼薄的性子,哪可能接受他這個陌生人查探神魂。
其實別說這小子了,就是他自己都不可能接受。神魂是很私密的空間,哪可能輕易允許他人。
何清溟猶豫再三,也沒轍了,總得把人喚醒吧,他一個人帶不動。
他于是抓着對方的手,十指相扣,轉過臉,近到幾乎沒有距離,能清楚地看清對方細長的睫羽。
真是,才不見一個多月,他怎麽感覺又長大了。成長速度有些驚人了吧?
何清溟看着那張臉,可能是因為對方五官長得太淩厲了,居然感覺到一種壓迫感,但他還是湊了過去,正要碰上對方的額頭。
卻在這時,那雙眸子驟然亮了,瞳孔泛着猩紅的光,冰冷地注視過來。
何清溟吓了一跳,只覺自己被那淩冽目光釘在了原地,分明沒做什麽錯事,卻冷汗直冒,不太敢接住對方的視線。
恰好隔壁的兩人好像已經完事了,傳出均勻的呼吸聲,已經睡着不省人事。
何清溟咳了聲,解釋情況道:“我受禁區上古龍族所托來此救你,龍族當是世間最強種族,不應被人類俘獲。”
這是編的。他給自己的身份設計是一個曾經被龍救過的魔修,為還那龍的恩,才冒着危險來救援。
這個說法合理也不合理,只能說有可能。
而對方盯着他,喉頸血咒蔓延,好像因此不能說話,但眼神過分熾烈。
何清溟被看得莫名心慌,下意識拉開距離,卻讓對方扣着手腕,反被拉近了距離,被迫撞進那雙血眸裏。
他手足無措,愣愣地依着對方,強調道:“我是來幫你的。”
他來之前給自己的定位是性情火熱、風情萬種,想說這小子更可能喜歡這種類型。不料才剛開始就要破功,原形畢露,這可不行!
他于是立刻心中振作,唇線緩緩上揚,好似一切盡在掌控之中,從容笑道:“小子,姐姐冒險來救你,你還不感恩戴德,抓着姐姐作甚?”
話音未落,他自己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似從容,實則無比緊張。隐隐之中,還忽然仿佛覺醒了幾分逗玩對方的惡趣味,覺得這木頭就該逗一逗,不然整天板着臉,男女都要被吓跑,怎麽讨人喜歡?
他于是頓時自信了起來,覺得就該這麽演!
而那少年仍是直勾勾盯着他,不知有沒買帳,目光莫名炙熱。
何清溟未反應過來,就看到對方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又是吓了一跳,不明白這舉動是什麽意思,這小子對待剛見一面的陌生修士,上來就這樣,會不會太親近了?
但少年不止于此,還突然壓近,一轉眼就把他壓倒,血色雙眸懸在上方熠熠生輝,釋放出駭人的壓迫感及侵略性,像一頭快餓瘋了的猛獸,要把身下的人吞食殆盡。
何清溟愣了下,懷疑這小子是龍性發作了,擔心道:“你還好嗎?”
還好嗎。居然問他還好嗎。景澤天豎瞳頓縮,目光熾烈生火,好似壓着強烈的憤怒。
親眼看着你死去,我瘋了一樣想複活你,為此不惜覺醒了龍族血統,可是到頭來是什麽,幾天前那老不死的龍居然說不需要複活法,因為你根本就沒死。在龍宮活動的一直是你的分.身,你的本體在其他地方,仍然活着,不需要我救。你猜我是什麽心情?
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留我一人崩潰,是否根本沒把我當回事,只是無聊下凡來玩弄我一個惡土出身的蠻子?
你經常心血來潮,是不是我也是你的一個心血來潮?
我在你心中是否根本無足輕重,說丢棄了就丢棄?
內心一堆質問,景澤天不禁冷笑一聲,血紅的雙眸居然在發亮。
何清溟不明所以,內心緊張,直說:“這裏很危險,你控制好你的龍性,我們有事出去再說。”
可是,那少年好似失控了,竟伸手撫過他的臉,強硬地扼住他的下颌,逼迫他擡起臉,直視那雙冷戾血眸。
眼看着情況不太對,何清溟當機立斷,決定要先控制住對方,不能讓這小子龍性發作。
然而他才擡手,對方卻像預知了他的舉動,直接扼住他的雙手,還壓在了上方。
他心頭一跳,才轉眸,就被對方狠狠壓倒,後背撞在牆上。
不疼但是令他危機感驟起。
“你要做什麽?我是來救你的。”
景澤天不是沒失控過,失控到變身成龍的時候他都遇上了好幾回,每一回他都在現場,通常只要說上幾句話,叫醒對方就好了。對方是人而不是真的獸,不可能真正喪失理智。這小子平日驕傲的很,怎可能讓自己被獸性支配。
可是這一次,他真的感到了危機。
好像對方真動怒了,不徹底發洩就不會恢複。
可是,為什麽?
他不明白,僞裝的黑眸不解地看着對方,有無意識地透露出無辜與委屈,還有幾分抗訴,仿佛在說,你不該這麽對我。
不該?怎麽不該?我愛你,可你把我當回事嗎?這次過來還假扮了其他身份,你甚至不想以真實身份面對我。
景澤天垂眸,他很想質問這個人,他有太多話要質問這個人,可是礙于這麻煩的血咒,居然讓他無法發聲,連動作都如此困難。
不過,這都是他自找的,是他故意布下的局,為的就是引這個人出來。順便利用血咒沖擊惡體,追求進一步的極致升華。
你出現了,你又來救我了。我承認我很高興。可是這會不會又是你的一個心血來潮?
我是不是只是你歷練人世的工具?
你高高在上,下來玩弄世人,就不怕我把你拉下神壇,讓你也淪落嗎?
景澤天過于情緒上頭,不自覺地加大了力道,巨大的蠻力抓到何清溟手骨發疼,眼睛染上了幾分水氣,如同小鹿的眸子。
“放開我。”
“你該清醒了,我不喜歡你這樣。”
若是對待別人,何清溟肯定已經出手了,因為是景澤天才忍着,沒想到這小子還在失控。
知道你身負血咒,身上不知道被加了多少禁制,但你也不能這樣啊。
現在的你,才不是我認識的你!
何清溟不肯退讓,即使被壓在身下也瞪着對方,強大且堅韌的眼神竟一瞬撼動了景澤天的心神。
景澤天頓時一愣,動作随之僵硬。
何清溟察知破綻,立刻起身反制,但他還沒真正動手,此時其實正虛弱的景澤天自己倒了。
駭人的氣力不再,人幾乎摔在了他懷中,連手指都無法動彈的樣子,只有一雙眸子仿佛能說話,複雜地盯着人看。
何清溟一看便知,是血咒又加重了,還真是時候!
“你清醒過來沒有?別再失控了,我不知道祁洪對你做了什麽,激發了你的龍性,但你要振作過來啊,你是人,不是龍,對不對?”
他雙手扶着少年的側頸,舉止過分親近,好像在對待靈寵,又好像在對待情人,雖然他眼神純粹,壓根沒有那方面心思。
景澤天瞳孔一顫,心情仿佛更複雜了。一邊不自覺地淪陷于那人真假難辨的溫柔,一邊控制不住地想對那人做惡劣的事。
重逢之後他才知道,即使知道對方可能只是心血來潮、可能根本不把他放在心上,他也還是好喜歡對方。
你至少來救我了,你心裏還是有我,是嗎?他天生驕傲,此時卻生出了這般卑微的想法,好像在自己心愛的人眼前,所有的驕傲都可以粉碎。
何清溟不知景澤天的複雜心情,但直覺地從那雙眸中看到了沉痛,還有他一分轉瞬即逝的、從未見過的……脆弱。
等等,脆弱,這怎麽可能?何清溟愣住了,直湊近對方,道:“會沒事的,我一定會救你出去,血咒我也會幫你解開。”他不習慣在對方身上看到那種神情,他習慣的景澤天性子涼薄,桀骜不馴,不應該會有那種神情。
這些天以來,你都發生了什麽?
他湊近的雙眸內仍是不變的真誠,又再一次地動搖景澤天,好像這些天以來他關于對方的所有懷疑,都要在這雙眸內不攻自破。
尤其是,對方還湊得這麽近,跟以前一樣,從不怕将自己的弱點暴露在他眼前,好像打從心底就很信任他,不怕他會做任何事。
何清溟還繼續說:“可是怎麽辦,你的身體這麽糟糕,我又暫時沒有破解血咒的辦法,不可能背着你逃離屍骨山,該怎麽辦?”
景澤天看着他,差點要用神念坦白,不必擔心血咒,那只是他修煉的手段,即使落到祁洪手上,他也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一時間任他們宰割便宰割,反正之後他們都會死。
但他到底沒有坦白,因為這個人試圖救他。他正好借機看清這個人的真實。
只見,何清溟眼神猶豫,不知在想什麽,看了景澤天好幾眼,欲言又止,抿了抿唇。
片刻後,何清溟好似咬牙做了重大的犧牲,再次轉頭看向他,喃喃自語,“給你血的話,怕才放出一滴血,附近的魔修就會發現。”
說完,何清溟垂頭,面色嫣紅,再擡頭,好像終于想起了自己這回扮演的角色,又慢慢假裝出一副火熱風情,唇邊帶笑,道:“讓你剛剛折騰我,我總得報複回去。”
景澤天一頓,更不解這個人要報複什麽。然而接下來,他愣住了。
對方羞怯地湊近來,吻了他。
那一瞬,他心神劇震,瞳孔顫抖,完全地愣住了。
然而,那不止是簡單的雙唇相碰。
對方分明什麽都不懂,卻試圖分開他的唇.齒,伸進柔軟的舌頭,借以傳輸仙靈力。
所有懷疑都在這個動作下被徹底粉碎了。
景澤天的心髒前所未有的劇烈跳動,好像突然遭了致命一擊,大腦更是一片空白,沒有意識,只有行動。
他立即接住那個青澀的吻,明知道對方只是為了治療自己,一心只想給他傳輸仙靈力,可他畢竟是男人,他根本忍不住。
他瘋狂地纏住了對方,按着對方的後頸加深了吻。
“嗯……你、嗯啊……”
何清溟被吻得幾乎窒息,面色漲紅如霞,呼吸加重,人都差點軟了。
這小子不是血咒在身嗎,怎麽突然間又起來了。
啊,別、別亂摸我的腰!
他被搞得惱了,直要推開在自己身上耍野蠻的家夥,哪知道這家夥變本加厲,要吃掉他一樣,根本不讓他呼吸。
可惡的小子,我就知道你碰到仙靈力就控制不住想吃。但是差不多可以了,快起來了!
他使勁推開人,好一會才成功,自己卻已經被吻得喘.息不已,胸口劇烈起伏,白膚滲汗,豔态盡出。
而身上的人未餍足地舔了舔唇,好像還未嘗夠,視線直勾勾地往下看。
“你、你夠了啊。”
何清溟努力起身,天知道為什麽剛才明明是他要聲稱要報複,結果卻是自己被搞了一頓。
他不能忍了,他才不該處處忍讓。
你小子也就仗着我的關心,才敢這麽對我!
不過,這一次後少年竟變溫順了,好像回到了之前他認識的那個冷漠少年。
不能發聲,卻用神念傳達了謝意。
“你清醒了嗎?”
何清溟眨了眨眼,心想我都付出這麽多犧牲了,你也該清醒了。
少年點了點頭,眼裏帶着明顯的歉意,神念道:“是,我們一同出去吧。”
“你身體沒事了?”
“暫時可以控制血咒。”
“傷勢也好了?”
“嗯。”
何清溟有點驚訝,但還是很高興。就是那吻……咳,那才不是吻,只是為了傳輸仙靈力而已,你看看,那小子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他在內心自我強調,然後慢慢起身,同時感知四周。
景澤天沒事了,事情就好辦了,他們可以找時機打破虛空離開,即使會引起空間波動,被祁洪察覺追殺,也比留在這裏等着宰割強。
但是,他将打算告訴景澤天,景澤天卻說:“不用逃到其他地方,我們回龍宮。”
此時的何清溟沒注意到“我們回龍宮”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只是問:“你可以随時連結龍宮,随時回去的嗎?”
景澤天:“不是随時,被封印住無法使用靈力時就不行,其次,通向龍宮的通道引起的動靜太大,很快就會被人發現,風險較高。”
何清溟從景澤天的話中聽出了明顯的理智,這才确信對方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
是他認識的景澤天,冷靜、理智、淡漠。
他想了想,同意道:“那就先回龍宮吧,我打破虛空,也只能定位在屍骨山不遠處,很快會被祁洪追上,去你的龍宮躲躲,才比較安全。”
景澤天點頭,唇線淺淺上揚。
很罕見,他居然笑了。何清溟餘光看到景澤天的表情,不禁感到驚訝,因為景澤天很少笑。
是因為終于要安全了,才笑了嗎?
何清溟看着景澤天背過身,正在連通龍宮的樣子,手心朝上,浮現龍紋。
但是,眼看着通道即将打開,何清溟卻忽然皺了皺眉,仿佛終于察覺到哪裏不對,視線定在了景澤天身上。
那少年轉頭看向他,淡淡道:“連接上了,我們走吧。”
表情、動作無一絲異常,何清溟卻沒有上前,好像隐隐之中有聲音在提醒自己,不能過去。
“怎麽了嗎。”
景澤天問。
何清溟一頓,沒有立刻回答。
好巧不巧,此時,祁洪的威壓再次加強,神識如同一雙巨眼到處掃視。
再不走,可能就要被發現了。
景澤天适時道:“得走了,這裏不安全。”
“……嗯。”
何清溟望向通往龍宮的通道,莫名的猶豫過後,腳步終于動了。
景澤天注視着他走過來,表情平靜,眼底卻好似藏着暗波,如同守候着獵物自投羅網的獵獸。
何清溟頓時一個激靈,突然意識到,對方剛剛說的是“回龍宮”?
他停下了腳步,可身後人卻突然攬着他的腰,不是用神念,而是用真實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快走吧。”
何清溟愣住了,內心還突然跳出一個問題,回龍宮……要幹什麽?
他莫名想起一件事。景澤天以前好像說過,龍宮、龍巢是……它們龍族為愛侶打造的囚牢。
他發覺不對勁。可是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