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沈書雅眸色深重,提醒道:“別對傅嶺南動心,他你搞不定的,不過他身邊的人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沈關硯的瞳仁晃了晃。
以往沈書雅說這些不符合現代價值觀的話時,不管沈關硯認不認同總會沉默地聽着,這次他終于開腔,“這……不好。”
沈書雅皺眉不耐煩道:“你又在挑什麽?不是你說不想跟姓姜的在一起?”
沈關硯垂着長睫,仍舊是那句,“這不好。”
看着沈關硯柔和精致的眉眼,沈書雅語氣難見的平和,“你就是太乖,太溫馴才會被人牽着鼻子走。”
沈關硯望着她,漆黑的眼眸在燈下幹淨剔透,透着一股天真的迷茫。
他不知道沈書雅想要幹什麽,但真的不願意再去傷害傅嶺南。
沈書雅諄諄教導:“別走我過去的老路,你要向前看,也要向錢看。男人就是那麽一回事,多數都是犯賤的,喜歡在一張白紙上留下自己的痕跡,自己都是髒東西,還要嫌別人不夠單純幹淨。”
“什麽愛不愛的,純屬放屁,愛是世界上最不值錢的東西。找男人就兩個标準,一是錢,二是性。”
前者不會在物質上委屈自己,後者……
在床上爽了,就不會覺得找一個不愛的人委屈了。
這是沈書雅第一次跟沈關硯說這些直白低俗的話。
她以前雖然會跟沈關硯輸入一些不良的金錢觀,但不會談及性方面的事。
現在沈關硯滿十八歲了,又經歷了傅啓卿這樣的事,沈書雅覺得到時候了。
“你要記住,男人都是下流的東西,你可以說鬼話給他們聽,但別信他們的鬼話。多談幾個對象你就知道了,一定要多談。”
沈書雅把談戀愛當成刷副本,多刷幾個鬼怪,等自己級別上來了,就可以打大boss了。
現在沈關硯是新手村小白,所以她要嚴格給他挑選“鬼怪”,省得沈關硯一入場就折進去。
沈書雅說,“傅嶺南身邊的朋友條件都不錯,等我回去做一下背調,到時候我會發資料給你。”
“媽。”沈關硯喉嚨生澀發啞,“我還是覺得不要這樣。”
沈書雅怒其不争,“你就是頂着這幅受氣包的模樣,才會讓人覺得好欺負,我讓你多談戀愛,又不是讓你亂搞。”
沈關硯抓着手心,埋低腦袋。
“怎麽,你覺得不光彩?還是覺得我讓你出去賣皮肉?”
沈書雅言辭逐漸尖銳,“沈關硯,你給我記住,我就是靠着這種辦法把你養這麽大。你要是瞧不起,就別認我做你媽!”
沈關硯慌了,“媽媽,別生氣,我錯了。”
沈書雅甩開沈關硯的手,陰沉着臉朝前走。
走出幾步,路燈下一道颀長的身影,闖入他們母子視線。
沈關硯跟沈書雅停了下來,前者臉色刷白,後者倒是鎮定,臉上的憤怒瞬間消失,轉為溫婉和順的笑意。
沈書雅走過去,溫柔地打招呼,“嶺南啊,吃晚飯沒?”
傅嶺南:“還沒,外面熱,上去坐吧。”
沈書雅:“不了,時間不早了,我也得回去,硯硯就麻煩你了。他這個孩子不太聽話,沒麻煩你太多吧?”
傅嶺南看了一眼沈關硯,淡笑了笑說,“沒有。”
沈關硯的面皮被悶熱夜風吹得燥熱,傅嶺南的目光也讓他燥熱,幾乎沒臉擡起來。
他不知道傅嶺南在這裏站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傅嶺南的态度無可挑剔,語氣也聽不出端倪,沈關硯無從判斷。
沈書雅離開後,沈關硯像是被什麽操控似的,僵硬地跟在傅嶺南後面。
乘電梯的時候,轎廂只有他們兩個人,但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回到家,傅嶺南用指紋解鎖,走廊的聲控燈因為這一安靜的動作暗了下去。
黑暗給了沈關硯勇氣,他開口為沈書雅辯解,“我媽說的話不是真的……”
傅嶺南推開一條門縫,聞言轉過頭随口問,“她說了什麽?”
傅嶺南那雙狹長的眼眸,在光線暗淡的走廊裏仿佛一泓深潭,明明寂靜無聲,卻讓沈關硯所有的神經都繃起來了。
那一刻,他明白了,傅嶺南是聽到沈書雅的話。
這個認知讓他血液變成尖刺,貫穿四肢百骸,刺破心髒。
隔了許久,沈關硯低聲說,“我不會……動你身邊那些朋友。”
他低着頭,脖頸像是被什麽壓彎了,只有兩瓣單薄的肩膀撐着,傅嶺南把手罩了上去,在沈關硯腦袋頂輕輕摁了一下。
沈關硯不自覺仰頭,那雙烏潤的漂亮眼睛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謹小慎微,像躲在樹洞,偶爾探出觸角的小蝸牛。
他看着傅嶺南,聽到對方用慣常的語調說,“回家吧。”
很平淡的一句話,仔細聽又覺得溫和,讓沈關硯懸浮不安的心慢慢落回原處。
傅嶺南推開門,沈關硯跟着他走了進去。
洗完澡,沈關硯回到房間給沈書雅發了一條信息。
【媽,還是算了吧。】
第二條信息他删删減減半天,想向沈書雅承諾他會好好練琴,好好讀書,以後也會好好照顧奉養她。
但這些都是空話,而沈書雅最厭惡男人的空頭支票。
沈關硯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給沈書雅帶來她想要的生活,因此第二條短信遲遲沒發過去。
別說以後會怎麽樣了,就連最基本的好好練琴,沈關硯都做不到。
待在傅嶺南這裏的第八天,沈關硯背上的傷已經痊愈,只是印子還沒完全消下去。
沈關硯閑着沒事,待在家裏每天打掃房子。
上午傅嶺南回來拿一份資料,推門就見沈關硯戴着橡膠手套,蹲在客廳的地上擦櫃角的縫隙。
聽到玄關動靜,沈關硯擡起頭,冷白皮、大眼睛,令人贊嘆的精致臉蛋蹭了一點灰,像布偶貓滾進了煤堆裏。
傅嶺南眉梢幾不可察地壓了下來。
沈關硯對人的情緒敏感,忐忑地攥緊抹布,長睫略微斂動。
傅嶺南沒問沈關硯他請的鐘點阿姨去哪兒了,而是問,“你多久沒練琴了?”
很久。
沈關硯跟着傅嶺南離開傅家之前,他就不怎麽在琴房待了。
傅嶺南從沈關硯的表情得到了答案,開口說,“洗手,去換一身衣服。”
沈關硯沒問原因,聽到傅嶺南的話立刻照做,他心裏是有點慌的,怕自己惹對方生氣。
快速換好衣服,沈關硯從卧室出來,傅嶺南正在打電話。
這通電話的時間不長,挂了之後傅嶺南對沈關硯說,“我一會兒還有事,讓周盛帶你去韻音練琴。”
韻音是京都最大的鋼琴培訓機構,同時也賣琴。
沈關硯剛來京都時,沈書雅就請這裏最好的老師教他,那個老師只一對一,時薪還很高。
沈關硯坐在副駕駛坐,周盛開着車,他像從哪個談判桌上下來的,西裝革履,戴着無框眼鏡,氣質精明幹練。
這個時間段,商業街附近路況堵塞嚴重,周盛停在紅綠燈道口,手指略顯煩躁地敲在方向盤上。
沈關硯看着前方七八輛車,忍不住開口,“我認識路,你把我放到前面的道口,我自己走過去,今天麻煩你了。”
周盛動作一頓,收回手指,說,“不麻煩,我也沒什麽事,正巧順路。”
他都這樣說了,沈關硯不好再提下車。
車廂沉寂了幾秒,周盛跟沈關硯閑聊,“你現在跟嶺南住在一起?”
沈關硯心口一窒,輕輕地“嗯”了一聲。
周盛沒問沈關硯搬到傅嶺南住處的原因,繼續沒營養的閑聊,“去韻音是練琴?”
沈關硯又嗯了一聲,大概是覺得總回單個字太敷衍,他又補了一句,“好久沒練了。”
周盛笑笑,“我聽過你彈琴,彈得很好,以後是要走職業這條路?”
沈關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他喜歡彈琴,沈書雅為了培養他也砸了不少錢。
鋼琴家這個名頭聽着很唬人,說到底也是一份職業,而且還是一份收入不高的職業。
沈關硯覺得靠彈琴讓沈書雅過好日子太難了,他現在已經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繼續走這條路。
彈鋼琴是愛好,未必一定要當成職業。
靜了幾秒,沈關硯輕聲說,“……還不知道呢。”
正在打方向盤的周盛沒多想,“你很有天賦,可以在這條路上好好深造。不過你哥也是,好端端怎麽住這套房子了,連架鋼琴也擡不進去。”
傅嶺南住的這套是一個小三室,房門寬度90厘米,想買臺不錯的鋼琴壓根搬不進去。
沈關硯也不知道原因,因此沒有說話。
周盛突然問,“你是考上中央音樂學院了吧?”
沈關硯點頭,“嗯。”
周盛笑着随口一說,“那你們現在住的地方,離中央音樂學院還挺近。”
沈關硯眼睛動了一下。
确實挺近的,坐地鐵也就兩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