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寂寞的海一
寂寞的海一
睡衣已經向上脫掉一半的海一，背部裸露出一條長長的傷疤，那是當年車禍留下的。
其實不止是背部，還包括前胸，上下肢等等，全身上下，到處可見這樣的大大小小的傷疤。
莉莉腦裏浮現當初車禍後躺在急救室裏血肉模糊的海一，當下心一緊，閉了口。
“好看嗎？”
明明已經知道自己的身體被莉莉看到了，但海一的語氣絲毫沒有變化，他将脫下的睡衣放下，又拿起要換的白襯衫緩緩地往頭上套，“很久沒看過男人的身體了吧，怎麽樣？比你昨天見過的那個什麽什麽現代騎士，”海一轉過身來，一臉的壞笑，他故意慢悠悠地對着毛莉莉扣扣子，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被她看到自己前胸處祼露着的心髒手術後所留下的疤痕，“我的身材一定比他好多了吧，至少沒那麽多愚蠢的肌肉是不是？”
愚蠢的肌肉？
哈哈——！
是啊，海一的身上不但沒有愚蠢的肌肉，甚至就連可愛的肥肉也沒有，全身上下沒有半點肉的海一，高大的身材，只靠那一點點可憐的骨頭在支撐着。
面對這樣的海一，莉莉還能說什麽呢。
“就你，還好身材，我哈哈哈！”莉莉一口氣說完就飛快地轉身，靠到門外的牆上。
眼淚已經忍不住要掉下來了。
海一換好衣服後走出來。
他故意不去看莉莉的臉。
“趕緊把紙上交待給你的事給我做好！然後我才會考慮要不要讓你跟我一起上醫院。”說完，他笑了，用力揉了一把莉莉的頭發後，擡腳離去。
莉莉歪過頭，用力地擦去臉上所有的淚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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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莉莉去了五金行。
她買了一大堆工具和油漆回家。
刮花的地板就用清漆小心地塗一遍好了。
門的話，海一只說要修補，又沒說要換，那就用東西釘一釘補上好了，這樣既可以省力，又可以省銀子！哈哈！
莉莉包上頭巾，埋頭苦幹。
兩小時後，順利完工，莉莉累得躺到地上，心裏委屈：自己這到底是在圖什麽呀，真是笨蛋！
她回家洗了個澡，拿起包包，正準備下樓去店裏，這時，她看到隔壁的租客正在搬家。
“因為換工作的關系，所以不再租這裏了。”
“這樣啊，好可惜哦，以後就不能常常見面了。”
莉莉熱心地幫她一起搬。
“以後要常聯系哦，沒事的話，就回來轉轉。”
“好的，再見，莉莉。”
倆女人擁抱惜別。
莉莉走進咖啡屋。
海一在櫃臺後忙碌着。
莉莉摔下包包，擡起屁股往櫃臺前的凳子上一坐，“老板，來一杯啤酒！”
海一沒聽見。
他正往容器裏倒咖啡豆。認真的态度，嘩，好叫人心動。
莉莉拄起腮看他，一邊花癡，一邊又在心裏暗罵，這家夥，真是個禍害！
察覺到身後有一道異常火辣的視線，莉莉扭頭過去，哇，果不其然！又是那一堆花癡女，一邊不停地偷瞄着海一，一邊還一臉□□地相互竊竊私語，到底是來喝咖啡的，還是來泡男人的哇？
“哼！”
莉莉翻了個白眼後轉過頭來：“喂！啤酒！老板我要啤酒！”莉莉惱羞成怒，莉莉好煩燥。
“莉莉？”
小男從備貨區裏走出來，看見莉莉一臉的豬肝色便好奇地湊上去問，“莉莉你發燒了嗎？臉好紅……”
“紅你個大頭鬼！你才發燒了呢你這個——”可她話還沒說完呢，一條雪白的抹布已經照頭丢了過來，之後她聽到海一的聲音，“不許欺負小男。”
“我哪有欺負他啊！”莉莉哇哇叫，“明明是我叫了啤酒你還故意裝做沒聽見一樣不理我！”
小男睜大眼睛：“啤酒？你跟老板要啤酒？莉莉啊，你是皮癢了嗎？”
“你才皮癢了呢！”
莉莉沒好氣地把抹布又重新丢到了小男的臉上。
氣死了！
有那麽好笑嗎死小男！
不過，在一向把她當成小女孩一樣管束的海一面前直接要酒喝，這還真是無可救藥的欠扁啊！所以，毫無意外的，海一就連一杯冰水也不肯請她喝，還叫她沒事快滾。
莉莉咆哮：
“你要我做的那些事我全都做完了！”這樣行了嗎，小氣鬼，這下總可以跟我去醫院了吧？
但海一頭也沒擡。
“我這裏還沒好。”
莉莉瞪眼：“交給小男他們不就得了？”
海一冷冷地瞪她：“店裏的活你懂什麽？等我空下來了自然會叫你。”
空下來？
一定要等你空下來才行是吧？
莉莉發飚了。
“這到底是我要上醫院還是你要上醫院啊？”
真搞不懂這個臭男人，明明身體不舒服，卻還要不停地逞強這到底是有什麽毛病啊。
“你不願意去也沒人逼你去。”
海一淡淡說完後，把手上泡好的咖啡放在托盤上吩咐小男給客人送過去。
莉莉一腳把凳子踹翻。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啊！”
又一次不歡而散。
莉莉郁悶死了，跑出咖啡屋後就一頭紮進了路邊的便利店。
生氣的時候，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吃，吃甜食。
于是她買了冰淇淋，正準備坐在店門口的長椅上大快朵頤一番時，她聽見有人叫她。
“毛莉莉。”
她擡頭，看見是紀南雲！
紀南雲在車窗裏向她招手。
毛莉莉踩着拖鞋叭嗒叭嗒地朝他跑過去。
“紀先生！”
她好驚奇。
紀南雲笑了，問她，“在做什麽呢？”
毛莉莉笑眯眯地奉上手裏的冰淇淋向他獻寶。
紀南雲便問：“可以請我吃嗎？”
“請你吃？”
“不行嗎？”
“當然，當然行啦！！！”
毛莉莉開心地邀請紀南雲下車。
“不過只是在便利店買的便宜貨哦，希望你不要嫌棄。”
“要你請客，真不好意思。”
“不會啦！！”
莉莉笑哈哈地帶紀南雲到店門口，“紀先生你先坐一下，要什麽口味的，我去買。”
“你的是什麽口味？”
“巧克力的。”
“和你一樣的行嗎？”
“當然行啊！”
毛莉莉跑進去買冰淇淋，紀南雲看着她的背影在微笑，司機走上來，“紀先生……”紀南雲說：“你先回酒店吧，車子留給我。”司機遞上車鑰匙，臉色卻有些猶豫：“但紀先生您不是準備要……”“我會看着辦的，你去吧，有事我再叫你。”“是。”司機只好退下。
毛莉莉端着冰淇淋出來。
看到紀南雲還傻站着。
“咦？紀先生，你怎麽不坐啊？嫌髒嗎？”
“在等你啊。”
“不用等我啦，快坐吧。”毛莉莉笑眯眯地遞上冰淇淋給他，紀南雲說了聲謝謝，接下了。
兩人一起落座，一邊吃冰淇淋。
察覺到毛莉莉一直在對他偷笑，紀南雲問她，“到底在笑什麽？”
“沒什麽啦，”
雖然被發現了，但毛莉莉并沒有要隐瞞的意思，“只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像紀先生這樣的大人物，居然會和我坐在這種普通的地方，吃着這麽普通的冰淇淋。”
“那你認為應該是怎樣？”
“嗯？”
“說說看，在你眼中的我，應該是個怎樣的人？”
“是個成功人士啊，住高級別墅，開名牌跑車，穿定制的進口服裝，吃最高級的料理，總之不是我們普通老百姓。”
“這樣好嗎？”
“嗯？”
“你喜歡這樣的男人？”
“還好吧，難道這不就是你們男人的追求嗎？事業的成功，財富的積累，功成名就什麽的。”
“說老實話，你并不喜歡吧。”
“……”
“毛莉莉。”
“嗯？”
“能跟你提個要求嗎？”
“盡管說。”
“別再叫我紀先生了。”
**
“好的，我這就過去。”
挂斷電話後，海一把店裏的事交待給小美。
“我去一趟美利沙。”
“貨到了嗎？”
“對。”
“為什麽他們不送過來？”
“是想讓我先驗驗貨。”
“其實是葉小姐想借機見你吧？”
小美氣得哼哼。
海一沒說話，只是笑了笑，把脫下的圍裙遞給小美，小美又嘟哝起來，“三天兩頭借工作之名要見你，早晚我要把這件事告訴莉莉聽。”
“這跟莉莉沒關系。”
“可是——”
海一走向門口，這時，小男跑來攔住他，“老板，你不等莉莉回來一起走嗎？”
小美不解：“老板是去美利沙，為什麽要跟莉莉一起走？”
“莉莉說要陪老板上醫院。”
“老板要上醫院？”
此時，海一已走出咖啡屋。
他準備先去美利沙，之後就去醫院，但當他掏出手機正準備給莉莉打電話時，看到莉莉坐在便利店的門口，正手舞足蹈地跟一個陌生男人聊得熱火朝天的樣子。
海一站了一會兒後就把手機關了機，放進了口袋。
**
去過美利沙後，海一獨自一人去了醫院。
方醫生正等着他。
海一主動敞開衣懷，讓醫生檢查。
醫生戴上聽診器，認真聽他的心音。
“有些疲勞過度啊，”醫生取下聽筒，“最近店裏很忙嗎？”
方醫生替他看病看過十年，對他的身體狀況以及生活環境都了若指掌。
“還好。”
“開店壓力很大吧，太忙或太閑都叫人操心。”
方醫生說完看了他一眼。
“別太勉強喽。”
“不會。”
方醫生笑了。
方醫生把開好的處方遞給他，對他親切地說：“藥要記得每天按時吃，不要做劇烈運動，也不要輕易動怒。”
“這話您都說了一萬遍了。”
“哈哈——”方醫生爽朗地大笑，“要是你聽話，就不必我說這麽多遍喽！”
“我已經夠聽話了。”
“好好，我知道，你很乖，但是，接下來你還是得靜養一段時間，你是要住院還是——”
“我會好好休息。”
“海一。”
“別又想騙我住院，賺我的血汗錢。”
“海一，你要不要考慮，關了那家店，要知道——”
“我知道您關心我，方醫生，可是，”海一低下頭，輕聲地說：“那家店是我父親的夢想。”
海一起身告別方醫生。
他在走廊上遇見熟悉的護士。
“海一，你來啦？”
海一站住腳，向護士姐姐綻開笑臉。
“陳姐！”
“去過方醫生那兒了？”陳姐問。
“嗯。”
“結果怎麽樣？”
“陳姐最近好像瘦了嘛。”
“咦？真的嗎？”陳姐趕忙低頭看自己，“最近我是一直有在控制體重啦，不過真的效果有這麽明顯嗎？”
“你老公一定愛死你了，這把年紀還這麽苗條。”
“喂！什麽叫這把年紀！死小鬼！誇人也不會誇！”
“抱歉！”
兩人哈哈大笑起來。
海一告別護士大姐後，下了手扶電梯。
随着電梯的移動，海一頭暈，他緊緊抓住電梯的扶手。
“先生，你沒事吧？”
電梯到達時，站在他面前的一個好心人伸手過來準備要扶他，但海一婉拒了。
他知道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
但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幫助。
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而是靠自己去克服一切困難，與其說這是堅強，不如說，這是海一的驕傲。
到藥房取了藥後，海一又在大堂的長椅裏坐了一陣後才起身。
一邊往外走，他一邊慢吞吞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
才一開機，整個屏幕就被各種來電顯示占滿。
海一回過去。
莉莉在電話那頭像發了瘋似的嚎叫：
“寧海一！你死哪裏去了？！”
海一站在醫院門口，擡起頭，眯着眼，靜靜仰望天空。
陽光好刺眼。
他輕輕阖上雙眼，問：“小茉莉，為什麽不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