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當晚林約誦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到淩晨才睡着，勉強睡了幾個小時，鬧鐘一響就醒，腦子還有點懵。
直到8點半她吃完早餐，外面就有人敲門了。
林約誦遲疑了一下，拿起包包過去開門，卻見到了宋楚，門外就他一個，沒其他人了。
宋楚含笑，“林小姐準備好沒有？章總已經在車裏等着，可以準備出發了。”
林約誦出來關上門，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昨晚12點左右，時間太晚了，就沒有特地上來打招呼。”宋楚說着看她一眼，“林小姐昨晚沒休息好？”
林約誦頓了一下，問：“很明顯麽？”
“好像是有點疲憊。”
進了電梯，林約誦照了一下電梯四壁的鏡面，臉上是有點不太精神，她揉了下臉頰，讓自己面部放松一些。
到酒店門口，車就停在不遠處，林約誦看了一眼後排車座的窗口，深沉近黑的玻璃和平時一樣不動聲色緊閉着，窗內的情形不容窺探。
她喊住宋楚，說：“宋先生，我有點不舒服，能不能和你換位置，我坐前面副駕？”
宋楚幾分擔憂，“問題大不大？需不需要休息一會兒？”
“不用，我坐前面一樣可以休息。”
宋楚點點頭，“有什麽問題随時跟我講。”
上了車，司機有點意外前面換了人。
林約誦目不斜視，虛虛看一眼後視鏡，和章泊焰問好，“章總，讓你久等了。”
章泊焰擡眼時，她立即避開眼神。
宋楚解釋道：“林小姐不舒服，坐前面好受點。”
林約誦趕緊說：“不嚴重，前面視野開闊，不會那麽悶。”
章泊焰沒有發表意見，只說：“準備好就出發。”
今天依然挑了三處館址，有宋楚在，林約誦的工作量一下子減輕，只需要跟在章泊焰身後，然後四下觀察，做記錄就行，商洽應酬之類的用不上她。
今天有個美術館辦的是攝影主題，其中一個展廳展出的是關于天文攝影題材，林約誦從入口開始就受到了震撼，滿目銀河，璀璨星雲，浪漫極光，在優越打光的輔助之下，各種處于靜态的圖片居然更加熠熠生輝。
這些都來自于天文攝影師跋涉千裏，跨山過水，沒日沒夜留駐在高山或者野地，一張照片可長達近70小時的曝光，才能守來一瞬間的燦爛。
他們被稱為“追星星的人”。
臨走前，美術館的吳總特地送上一本星空攝像集，是他們館限量發售的紀念冊。
林約誦很感興趣，伸手就要接，卻被章泊焰拿走了。
吳總笑着說：“辛苦章總今天聽我唠叨，我讓人在飯店訂了包廂，不知道章總方不方便留下來吃個飯？”
這回章泊焰沒拒絕，只說：“那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吳總人到中年，內外都是神采奕奕，“今天幾位在這裏耽誤不少時間，感謝章總願意給面子。”
章泊焰拿着攝影集，負手而立，回道：“您客氣。”
林約誦的目光一直往他手邊轉，很饞他手裏那本東西。
幾個人往外走，章泊焰回頭一望，慢兩步等她跟上前來，低聲問：“想看？”
林約誦警惕起來，不敢貿然接話。
他說：“坐到後面來，你慢慢看。”
林約誦就知道他不安好心。
她今天一整天都和他保持距離，別說交流了，連眼神都不怎麽願意和他接觸。
上車前，章泊焰自己打開後座車門，等着她上去，林約誦躊躇了一下，仍是往前面副駕去，結果宋楚比她動作快，打開副駕座車門，自己上去了。
車上，章泊焰把攝影集遞給她。
一翻開攝影集，林約誦就有點挪不開眼了，等到了飯店，還要章泊焰出聲提醒她，“到了。”
林約誦原本以為這頓飯就他們三個加上吳總和館長，沒想到剛入座不久，就又來了幾個人，男女都有，林約誦認得其中一個女士就是這次星空展的攝影師，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她猶豫了一下，起身主動過去打招呼，“張老師……”
宋楚看到這情形，心裏也頓悟了。
章泊焰平時不會浪費時間參加這類對他來說，目的性不強的飯局，一來，雙方在明面上沒有大的利益糾葛，二來，私底下也不是一個圈子，不多來往。
所以，原來是為了哄林約誦開心。
林約誦和幾位攝影師互相交換了聯系方式，心滿意足地回到座位。
吳總笑呵呵問：“林小姐很喜歡天文攝影？”
林約誦提起這事，心情不錯的樣子，“我大學的時候參加過攝影社，一放假就跟着社團的人一起到山上或者野外露營，拍星空。”
吳總轉而對章泊焰說：“今晚10點有流星，紫鳴山上就能看，章總有興趣的話，可以去那邊觀星象。”
章泊焰淡聲說：“我一個粗人，怕是欣賞不來這種細致浪漫的景觀。”
吳總好似個笑面佛，總是樂呵呵的，“章總真愛說笑，看流星論什麽粗人文人，不就是隕石火花嘛？外行人看熱鬧，就一堆石頭在頭頂亂飛，門門道道那些東西也不關咱們的事。”
章泊焰聽得發笑，“吳總話糙理不糙，倒是讓我受教了。”
吳總問：“章總平時都愛好些什麽？”
章泊焰說：“除草，逗狗。”
除草逗狗這話吳總只當他在扯淡，于是笑笑地兩句掠過。
酒過好幾巡，吳總還想再喝。
章泊焰婉拒了，“一會兒還有事。”
說着，他瞧一眼林約誦，今晚她高興，難免少了點警惕性，很容易被鑽空子，讓人勸着也喝了些酒，不過她看起來神色清明，不像喝多的樣子。
只安安靜靜坐着。
傻樣。
一行人走出飯店，在上車前，林約誦忽然問：“章總，你今晚有事的話，那我就先回酒店，不跟你一起了。”
章泊焰說：“先上車。”
林約誦卻誤會了，“不用送我回去。”
章泊焰手腕搭着車門，絲絲縷縷的夜風穿過他發梢，垂眼問：“不想看流星？”
直到坐上車，林約誦還有點雲裏霧裏，“你不是沒興趣麽？”
他說：“沒興趣我就不能看，你的規定？”
林約誦默了一下，說：“畢竟只是一堆石頭在頭頂亂飛，我怕到時候你說我浪費你時間。”
章泊焰喝了酒，情緒稍微外放，他不自覺發笑，“這可不是我說的，別算我頭上。”
這一趟宋楚沒跟着，先回酒店了。
他們的出差今晚算正式結束，明天就要啓程回去，他先回酒店整理今天的資料。
抵達紫鳴山時，距離流星還有20分鐘，司機在車裏等。
山頂的空地上人很多，有些扛着攝像機來的，已經架好三腳架，随時準備捕捉畫面。
章泊焰沒往人堆裏湊，而是找了個人少的有點緊窄的小空地，周圍有大塊的石頭遮擋，腳下一塊草地，另一側是一道斜坡，視野可能不是最佳，但好過人挨着人，影響觀感體驗。
林約誦也沒指望能站到好位置，畢竟他們來得遲了。
章泊焰安慰道：“下次到山上的別墅看，到時候那裏設一個觀星臺。”
林約誦沒意會他的意思，随口附和，“章總財大氣粗。”
為了不影響夜空的視覺體驗，所有人默契不開燈，山上沒有一絲多餘的光亮。
林約誦靜靜注視着夜空，屏息等待。
昏暗之中，章泊焰眼底淌過一束流光，他側首看過去，發現是林約誦戴在耳垂的一粒晶石，在她腮邊綻開一泓清豔的淺影。
像一汪流溪，像一幅畫。
在黑暗中，林約誦仰着腦袋站太久，慢慢感覺到一股不适，流星還沒來，忽然一陣酒勁上頭的暈眩先沖上來，她晃了一下。
章泊焰一只手接住她，“你小心一點，急什麽，少看幾眼能要你命？”
林約誦感覺腰間的手臂圈得用力，她借着他的力道讓自己站直，然後準備往後退。
章泊焰沒松手，反樓得更緊，提醒道：“這裏是山頂，別把我也帶下去。”
忽然林約誦感覺腳下有什麽東西在飛，她動了動雙腳。
章泊焰問：“怎麽？”
“好像有蚊子。”她一站定，不知道是蚊子還是蛾子就往她小腿撞，她整個人在他懷裏扭來動去，有好幾下踩到他的腳。
章泊焰收緊手臂，扣住她下巴，“別動了，再不安靜就回車上去。”
“可是——”她忍不住踢了一下，一腳踢到他的小腿骨。
章泊焰微微抽了一口氣，暗含警告：“林約誦。”
林約誦安靜了，“對不起。”
章泊焰恨恨說：“裝模作樣跟我賣乖你倒是挺快。”他脫下西裝，綁在她腰上，其實遮不了多少，他說：“不願意走就忍一忍，下次準備充足一點。”
林約誦怔了好一會兒，忽然對他笑了一下。
章泊焰端詳着她，忍不住輕笑，“你真夠遲鈍的，現在才醉？”
山頂一片漆黑下視線不佳，加上她有點暈眩，人直接往後仰，章泊焰眼明手快，又一次扣住她的腰，把人摟在懷裏，低聲說：“你真麻煩。”
林約誦條件反射回了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章泊焰一愣，低頭看着她，小聲問：“頭還暈不暈？醉得這麽厲害？”
林約誦突然就委屈了，和那晚十二通電話裏一樣的委屈，她說：“我也沒讓你陪我來看流星，是你自己非要來的……”
章泊焰十足耐心地問：“是我錯了？”
林約誦鼻尖紅紅，“我可不敢。”
說完立馬擠出兩滴淚。
章泊焰用指背替她擦掉，“別哭了，怪我。”
林約誦抽抽鼻子，前言不搭後語，“可是，當你助理一點也不輕松，我不喜歡半夜寫報告，你沒有人性，我要睡覺！”
那晚她在電話裏也是拿這麽個語氣怨他的，一副可憐樣。
章泊焰擡着她下巴，注視她很久，拇指擦掉她嘴角的淚痕。
她開口；“我要……”
後面的話被他堵進嘴裏，舌尖立馬嘗到她融在唇間的淚水，鹹的，軟的，溫熱潤濕，所有都和他的舌尖緊密癡纏在一起。
“來了，流星來了！”
夜空霎時劃過幾道星光。
林約誦稍醒過神來，下意識擡頭要看，章泊焰摁住她後腦勺，重新吻上去，撬開齒關侵入她口腔。林約誦恍惚間睜眼，目光越過他的發梢，看見深不見底的夜空湧現絲絲縷縷的燦爛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