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今天居然有兩份不同的早餐！喬喬你真好！”陸妍再次接過程喬給她帶的早餐，盯着炒面和小籠包的眼睛瞬時亮了起來。
“嗯。”程喬帶着笑意幫陸妍掀開了裝炒面的盒子。
陸妍早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手上裹滿辣醬的小籠包。
此時，教室裏其他的學生也在争分奪秒地趕在老師到來之前解決掉桌上的早餐，整個教室裏都彌漫着食物的香氣。
程喬的視線掃過埋頭苦吃的陸妍，最後停在了教室前方挂着的時鐘上。
離末日降臨，還有三小時十二分鐘。
這其中一部分埋頭吃早餐的學生，不久後就将變成另一部分“人”的食物。
而與此同時，又有一部分玩家會載入這個時間段的游戲中。
通過某些玩家的交談，程喬很容易的得知到：這個游戲裏，玩家随機載入的時間段是末世開始前半個月到開始後半個月。
也不知道這次，陸妍什麽時候會被玩家取代。
程喬坐回自己靠窗的座位上，再次看了一眼陸妍。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她卡在校服領子裏的高馬尾。
程喬移開視線，向窗外望去。
這面窗戶對着的是學校的寄宿生宿舍樓，下面的小道上只有幾個零零散散睡過頭的寄宿生在瘋狂地往教學樓趕。
而在幾個行色匆匆的學生裏，一個步伐悠閑的少年格外的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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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一眼，程喬就認出了下面這位是她好幾天沒見的晏黎同學，自從上次半夜在公交站牌下分開後，晏黎好像就沒有再來過學校。
程喬撐着臉，垂眸看着晏黎慢悠悠地走向教學樓。
教學樓下，眼看就要走到程喬視線盲區的晏黎突然停下了腳步。
迎着清晨明亮卻不刺眼的陽光，晏黎緩緩擡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輕輕地碰撞了一下，而後歸于沉寂。
***
“外面好像下雨了。”
講臺前的老師不斷重複着幾個重要的知識點，下面某些不專心的學生則是左顧右盼，等着下課鈴響好去吃飯。
“外面不是還在出太陽嗎？”
“是太陽雨啊！”
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不專心的學生發現外面下起了太陽雨。
很快，就有靠窗的學生打開窗戶，用手試探着在陽光下掉落的細雨。
“真的在下雨哎。”
“後面的同學認真點。”老師敲了敲桌子。
教室重新安靜下來，不過幾個感覺稀奇的學生還是向着窗外探頭探腦，想多看看這場太陽雨。
老師頭頂時鐘裏的秒針還在不知疲倦一格一格地繞着圈。
一直低頭做題的程喬擡起頭，望向了窗外。
雨點漸停，從臨海刮過來的風吹動大樹上新生的枝丫，頭頂的太陽被陰影一點點地吞噬，直到剩下一個小小的光圈孤零零地留在外面。
世界一瞬間拉下了它的簾子，狂風卷着黑暗開始蠶食所剩不多的陽光。
“怎麽回事！是日食嗎？”
“哇，好像真的是日食，也沒聽說今天有日食啊。”
“媽媽，我看見日食了！”
“啊啊啊，讓我看看。”
百年難得一見的景象讓教室沸騰起來，就連嚴肅的老師也放下教案走到了窗邊。
陸妍也跳到了程喬身邊，滿臉興奮：“啊啊啊，真的是日食！喬喬你快看。”
這只是游戲策劃裏毫無新意的末日開篇而已。
程喬伸手捂住陸妍的眼睛：“直視日食對眼睛不好。”
與此同時，老師也反應了過來：“日食不能直接用肉眼看，大家別急，先坐回座位上，等我問問辦公組有沒有給大家觀測日食的眼鏡。”
“好。”稀稀拉拉的應和聲響起，門邊的學生打開了教室裏挂着的白熾燈。
“為什麽不能用肉眼看日食啊？”
“不太清楚。”
“不是說日食只會發生在某月固定的日子嗎？今天怎麽會有日食？”
回到座位上的學生依舊議論着難得一見的天文景象。
知道這節課是上不成了的老師拿出了手機，給年級組主任發去了消息。
一片熱烈的讨論聲裏，程喬的視線一直停在陸妍右後方的某個名叫陳俊宇的NPC身上。
教室裏的話題越來越偏了。
“我怎麽感覺有些心慌。”有NPC捂着自己的胸口皺起了眉。
“我也，我感覺自己胸腔裏好像有幾百只螞蟻在爬，咦，我這個比喻怎麽這麽惡心。”
“嗯……挺形象的，我現在不太慌了，但是卻聞到了一股好好吃的香氣，你有聞到嗎？”
“好像有？我好餓啊。”
有些NPC已經出現了相似的生理反應，而程喬視線裏的NPC，這些反應來得尤其快，甚至程喬還看見了他嘴角不知不覺滴下的口水。
“陸妍！”程喬收好自己有些随意的表情，叫了一聲不遠處和同桌激情讨論日食的陸妍。
陸妍疑惑地回頭。
程喬臉上露出一個甜笑，她向着陸妍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右臂，“過來一下可以嗎？”
陸妍瞧了瞧走到走廊上發消息的老師，點了點頭，走了過來。
就在她即将要走到程喬座位旁的時候，她看見程喬的表情突然一瞬間變得驚慌無比，教室裏也響起了其他學生的尖叫聲。
“啊！陳俊宇怎麽了？”
“他在幹什麽！快拉開他！”
陸妍好奇的回頭，就看見了血腥的一幕，她的同桌，此時正被不知為何發狂的陳俊宇壓在身下，同桌的尖叫聲無比刺耳，旁邊的桌椅倒了一地，鮮紅的血液從兩人身旁漫出，一點點浸染着散落在地上的課本。
“陳俊宇，你怎麽了？”旁邊的男生跑上前拉着陳俊宇的手想把他拉起來。
可是被打斷吞食生肉的新晉喪屍陳俊宇一扭頭，狠狠地咬住了男生的手臂。
“啊啊啊！”
喪屍一用力，咬下了男生手臂上一塊完整的血肉，疼痛頓時壓住了男生的神經，男生錯愕地看向前幾分鐘還在和他聊天、現在卻無故撕開他手臂的同學。
然而還沒等他發出任何聲音，埋在他手臂上的陳俊宇就擡起了頭。
這位新晉喪屍的眼睛通紅，鮮紅的血液混着口涎滴滴答答地砸在他身上。
他從他通紅的眼瞳裏，只看到了對血肉的欲望。
“這個不是陳俊宇，大家快……”男生的話還沒有說完，眼前的喪屍就一個飛撲，咬向了他脖頸上的大動脈。
緊接着，剛才感覺心慌的同學們也開始暴動起來。
他們眼睛通紅地撲向了身邊不知所措的同學。
“啊啊啊！”
教室裏響起了一片尖叫聲，桌椅倒地和瘋狂的咀嚼聲都被尖叫聲掩蓋住了。
“喬喬！”陸妍整個人都被吓呆了，她反射性地回頭看向剛才叫她的程喬，想确定程喬的安危。
被一堆桌椅圍住的程喬滿臉呆愣地看着教室裏的亂象。
“喬喬！我們快跑！”陸妍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她胡亂地踢開倒地的桌子，抓住了程喬的手。
經歷過多次，演技熟練的程喬看着滿臉驚慌卻又強裝鎮定的陸妍，學着她露出了同樣的表情：“……好。”
*
可是要離開這間教室也是不太容易的，教室裏有四分之一的學生都無故喪屍化了，而這些剛喪屍化，身體還有些僵硬且極度渴望新鮮血肉的喪屍們每只口下都抓着一個還在掙紮的人類。
他們交疊着堵在滿是桌椅和課本試卷的教室裏，還沒有被襲擊的學生們都被逼着靠到了遠離門的牆邊，剛開始就向外逃的幾名學生中有的被喪屍撲在教室門上，瘋狂地掙紮着。
“我們該怎麽辦，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所剩不多的學生們手足無措。
陸妍也是越來越慌了，握着她手假裝慌亂的程喬掃了一眼角落上的一個喪屍。
很快，不知名的異能卷住了那名還在咬食生人的喪屍的手臂。
它的手臂不知不覺地消失在了空氣中。
吞噬。
程喬獲得的異能。
這個異能屬于特殊系，隐蔽且成長空間極其大，并且其中還附帶着一項被叫做拟态的技能。
拟态是指，所有被程喬用異能吞噬的東西，程喬都能模拟出他們的氣息或者形态。
而現在——
吞噬了新晉喪屍身體的異能分毫不差地模拟出了喪屍的氣息，程喬将手邊的陸妍向自己拉近了一些。
本來咬完手中血肉，正紅着眼準備撲向程喬和陸妍的喪屍感覺自己鼻尖的氣息一頓，它剛喪屍化的眼眸裏傳達出了迷惘的情緒，接着，迷惘很快消失，它看向身邊還在驚愣的某個路人NPC，猛地咬了過去。
“我們幹脆直接向外跑吧！”程喬的聲音有些抖，她用同樣顫抖的手撿起地上染了些許鮮血的直尺，緊握着向前揮動了幾下。
可是如果有人細看，就會發現程喬看向喪屍的眼眸深處，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
“嗯嗯。”真正害怕的陸妍看着滿地鮮血渾身發抖，強裝鎮定。
其他還有幾分鎮定的學生們也互相對了下眼神。
突然，教室裏一個人高馬大的男生拎起一張椅子，一雙亮閃閃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了程喬，他的眼神裏滿是久違的喜悅：“喬喬說得對，我們只能直接向外跑了，留在這裏絕對會被這些喪屍咬死的。”
“喬喬，我現在往外沖，你記得跟着我。”
他接着低聲道：“玩這游戲這麽多次了，不知道進來就死多次了，這次終于又見到喪屍了。”
他活動了一下肩膀，眼神裏是滿滿的躍躍欲試。
程喬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一位剛載入游戲的玩家，她顫抖着點了點頭：“嗯。”
剛載入游戲的68號玩家看着眼圈有些泛紅，水潤的眼眸裏滿是害怕，連校服邊角都濺上了鮮血的程喬，語氣又放柔了一些：“喬喬別怕，等我帶你逃出去！”
***
現在離第一批NPC喪屍化還沒過去多久，被定為安全區的C城自然是有它被稱為安全區的道理。
C城的第一批喪屍數量不多，而且都是行動比較遲緩，只會抓着一個人啃到盡興的專一型喪屍，一點也不像論壇上提到的其他城裏數量龐大并且非得把每一個會動的人類都咬一口的圈地型喪屍。
“這次的運氣是真的好，抽到的代號是68這種好數字不說，還碰到了喬喬的手，嗚，這次游戲值了！”
“看來那個錦鯉真的沒拜錯。”
末日當天進入游戲的68號玩家抓着程喬的手，帶着陸妍以及其他幾個同班同學一起逃出了教學樓。
其他NPC都自動忽略了他剛剛的話，只有不會被屏蔽掉程喬看了看自己被抓着的手，表情複雜了一瞬。
好在因為現在是上課時間，一中裏大部分的喪屍還滞留在教學樓裏。
68號玩家一邊嘤嘤嘤地念叨着這次進入游戲抽到的數字有多好，一邊帶着程喬等人向着校園大門跑了過去。
艹
還沒到校門口呢，還在喜悅中的68號玩家就停下了腳步。
其他NPC也是驚疑不定。
此時，在校門外的街道上，似乎剛剛發生了一個大型的連環車禍，幾輛冒着煙的小橋車頭尾相連，從車裏爬出的喪屍們帶着渾身鮮血，它們揮動着僵硬的肢體，向着學校的方向走了過來。
頭頂的太陽只剩下了一個小光圈，昏暗的天空下，滾滾煙塵飄蕩，動感的車載音樂從破碎的車窗裏溢了出來，伴随着鮮血下滴的聲音在街道上回蕩。
校門口那家只等着學生中午下課後前來購買的炸串攤已經被掀翻了，滾燙的熱油從半倒的油鍋邊緩緩下傾。
這些熱油沒有落到地上，而是被一道趴伏在地上的身體接住了，這個撕咬着炸串攤老板的喪屍在滾燙的熱油下一動不動，只顧着嘴邊的血肉。
許是察覺到了門內的程喬等人，它擡起頭來，一張被熱油淋過的臉面目全非，發白的皮肉墜在臉頰上。
混合着滾滾煙塵，這一幕可怖而又凄涼。
……
“我們……我們不如去宿舍吧，那裏應該沒有這些怪物。”程喬聲音裏帶着哭腔，可是半垂的眼眸裏卻是一片冰涼。
“對對對，現在是上課時間，宿舍樓沒什麽人，應該也不會有很多喪屍，我們快走。”
68號玩家恍然大悟，其他NPC們也回過神來，趕緊回頭跑向了宿舍樓。
離校門口最近的就是男生宿舍樓區了，此時其他逃出來的學生們也意識到了這裏是個好的避險區，于是紛紛往那邊擠了過去。
看守男寝的大爺見這麽多人跑過來，想也不想就準備鎖門。
程喬不動聲色地用異能打掉大爺手上的鑰匙。
緊接着，最前方的68號玩家一腳踹向了男寝的鐵門。
門被踹開的間隙裏，看門大爺渾濁的眼睛突然一亮，整個人似乎瞬間換了一個靈魂。
程喬敏銳地察覺到了大爺的變化，她的視線掃過看門大爺衰老的身體。
這也是個剛載入的玩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