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三地
三地
京城皇宮-春和殿
胡明魏一副太監的打扮,弓着背站在春和殿中,正前方是斜倚在塌上的貴妃,手裏一杆金鑲玉的煙槍,吞雲吐霧。
自打倭患清理之後,朝廷便着手開海禁一事,福建當地派水師保護周圍海域的安全,而參與海上貿易的商隊只需要按照出海次數給與水師衙門繳納一定的出海稅款便可受到庇護,如此一來各式各樣的舶來品入境,貴妃手中地煙槍與煙草便是來自天竺。
凜夏有些擔憂地看着自家主子,自從貴妃吸了這煙草便沉迷于此,如今咳疾愈發嚴重,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令人不安,而下面站着的那個胡明魏,凜夏用餘光瞟了他一眼,心裏實在不明白為何主子要動這顆危險的棋子。
胡明魏是先太子臨終前留給貴妃的暗衛統帥,這支暗衛隊伍名為玄羽衛,是他們在先太子死後保住了貴妃的姓名,貴妃入宮後,胡明魏賄賂內監成為了內侍,暗中保護貴妃安危的同時,也在貴妃的授意之下暗中招兵買馬。
不過,曾經貴妃此意是計劃着與宋時的北境軍裏應外合,如今兒子「背叛」自己,她不僅沒有放棄,反而起了更決絕的心思——既然父親和兒子都靠不住,那就靠自己。
“娘娘,太子已經在回京路上了,等他把京畿衛的人馬帶回來可不太好辦,可否需要屬下做些什麽?”胡明魏問。
貴妃吐出幾個煙圈,斜過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下方的男子,柔聲說:“算着路程,幹旱的季節他們應該還是在路上。上天有好生之德,定不會讓儲君與我朝将士們遇上流民山匪,你說對吧?”
“娘娘仁善。”胡明魏回應着主子的話。
“行了你先下去吧,做好周密的計劃再來回禀本宮吧!”貴妃收回目光,不耐煩地揮揮手讓胡明魏退下。
待到那人徹底離開春和殿,凜夏才擔憂地開口問道:“娘娘,咱們這孤注一擲的勝算太小了,如不然等霖王殿下回來再勸勸他?”
“不必了”貴妃搖搖頭,一陣劇烈地咳嗽打斷了她的話,凜夏見狀趕忙上前為她順順氣,貴妃卻攔住了凜夏的手,虛弱地說:“這樣也好,我所行之事說到底不仁不義,若成了便是我把這江山送給他。若不成,希望陛下念他在北境有戰功和不知情,能夠留住他的性命,這也是我這個當母妃的能為他做的所有了。”
宋硯帶着大部隊行進至西北的時候,路上的流民明顯多了起來。
“殿下,早先咱們的人急報說今年西北有旱情,如今看來比預料的更為嚴重啊。”王全跟在宋硯身邊,擔憂地說。
“戶部撥款三十萬兩用于西北赈災,按照以往的經驗并不會有如此大規模的流民,如此看來這西北官場也不幹淨,留下一隊人馬随我去看看,剩下的人讓楊青茗帶着繼續回京。”宋硯一路上都在觀察與思考西北旱災一事,因着自己帶着京畿衛軍隊,流民們并不敢靠近,但是沿途采買食物卻是愈發艱難,糧商囤積居奇把糧食價格擡得比以往貴處十餘倍,最終宋硯用太子的身份威懾才讓大部隊吃得上一口糧食,但也因此沿路官員都知道宋硯要途徑自己所在的地方,無論官職大小一概哭窮,對赈災款是一問三不知,更有甚者大着膽子問宋硯朝廷何時撥款赈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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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欺上瞞下的西北官場風氣令宋硯不得不嚴肅對待,決意微服私訪好好探查一番。
在短暫的修整之後,楊青茗得令帶着大部隊繼續向前,宋硯則帶着少許人馬喬裝成糧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陽關城是西北重鎮,南來北往皆要經過這裏,因此商貿發達,店鋪林立,宋硯扮成的中原糧商顏松便決意從陽關城下手探查,借由祝融雪薛記商行的關系,宋硯進城之後便與當地最大的糧商周家搭上了話。
宋硯說到底也可以是個八面玲珑的人,且因着薛記商行的關系,短短半日寒暄,便與周家糧行的當家人稱兄道弟了起來:“不瞞周兄啊,我手裏這批糧還是有些特殊關系才弄來的,我在京城啊有些小門道,聽聞這太子殿下回京之後有推新政的打算,我怕到時候要肅清些什麽,這是着急出手啊!”
“這是薛老板告訴你的?”周家糧行的當家人周富年年過四十,雖說身材魁梧面相和善,但是眼睛裏卻總是透露着商人的精明。
“哎喲,周兄肯定也知道,薛老板旁邊那位陳大人,就是東宮的人,薛老板這起家當然是跟那位太子殿下有些關系啦,這消息我聽着不像假的。這不,這西北災情嚴重,我手裏這貨在這兒才能吃得快,賣得多呀!還請周兄幫忙帶帶路。”
“最近這災情有些嚴重,但這糧食到了這般境地,那都歸衙門管了,我啊也只能幫你引薦引薦了。”
宋硯見周富年并沒有接自己的話茬,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當即開口應對:“明白明白,咱們說到底還是得看着衙門的臉色行事,周兄的難處我理解。那引薦的事情我可就拜托周兄了,您到時候知會一聲,我在陽關城最好的酒樓擺席設宴,周兄千萬要多幫忙美言幾句啊!”
說罷,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塞到了周富年手裏。
“喲,顏老弟可以啊,這蜀錦的荷包都能随便拿得出,你這後臺還會怕太子新政嗎?”周富年一眼便認出了宋硯給的荷包絕非凡品,戲谑的同時也帶着些試探。
“周兄好眼力,這也是薛老板那兒弄來的,我哪有能耐弄到蜀錦,這不是特地為了感謝吳兄才舍得拿出來的嘛!好東西得要識貨之人才有價值啊,是吧周兄?”宋硯賠着笑臉,一副便宜模樣,而他此舉的用意正是進一步鞏固自己「有後臺」的形象,好讓周富年覺得從自己這裏有利可圖,不吝啬給自己來點人際關系上的投資。
“顏老弟這模樣俊俏嘴巴又甜,想必讨不少女子歡心吧!”周富年收下了宋硯給的好處,樂呵呵地調侃着。
“不敢不敢,家裏夫人管的緊,可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我這商隊裏一個女的都沒有,全是家裏夫人安排的人手,可不敢造次啊!”
“喲,那可真是遺憾啊,陽關城的胡姬舞可是一絕,你這我都不敢帶你去享受享受了。”周富年做出惋惜的姿态,可話音剛落,一個茶盞就砸了過來,在二人的腳邊摔個粉碎。
緊接着,周夫人從後堂氣勢洶洶的走來,伸手便揪起周富年的耳朵,罵道:“好你個老東西還想去看胡姬舞,你要是敢去老娘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喂狗!不知羞恥的玩意兒!”
“哎喲喲......你輕點兒輕點兒,我不去我不去,是顏兄弟想去不是我啊我對胡姬可一點興趣都沒有啊!”
“你?”周夫人松開手,上下打量着宋硯,說:“方才聽說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且你家夫人管得嚴,怎麽着出來了就有膽子去看胡姬舞了?也不是什麽好貨色嘛。”
一旁的周富年此刻一臉哀求的模樣看着宋硯,希望他能夠把自己摘幹淨,誰知宋硯搖了搖頭,誠懇地說:“沒有沒有,我之前連胡姬舞這三個字都沒有聽說過,怎麽會想要去看呢!沒有的事兒!”
周夫人冷哼一聲,轉頭望向自己的夫君,冷冷地說道:“晚上去書房,有你好看的。”說罷便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只留下周富年和宋硯呆在原地。
立秋之前棉花便可以采摘,楊青墨帶着北境軍的人沒日沒夜地采摘着棉桃,祝融雪負責清點數量和運輸一事,每個人每天都忙的連口飯都吃不上,幾日下來本就瘦弱的女孩子下巴都更尖了些。原本楊青墨想要安排部分士兵輪值采摘,但是棉桃的采摘需要找準合适的時機,稍有不慎便會綻開太過導致損失,不得已只得向宋時請求增派人手。
作為北境軍的統領,宋時對這一次的軍田改革種植棉花也是非常重視的,如果這樣的種植模-織造模式能在北境十二城運行,未來不失為北境發家致富的一個好選擇,比起打獵與放牧多一些穩定。
此刻,楊青墨正戴着手套采摘着棉桃,只見她熟練地在天地立挑選着綻開的棉桃,伸手一揪下,然後扔進背着的框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程度比起耕作多年的農人也不遑多讓。
“你這棉桃采摘有什麽技巧嗎?什麽樣的能采摘,什麽樣的不能?”宋時穿過棉田走到楊青墨身邊,似乎是特地找了個話題,開口有些生澀。
“你看呀,我手上這個就是正正好綻開的棉桃,瓣兒還把棉花包在裏面,但又不會包的太緊沒有辦法取出,像你手邊那個就已經開過頭了,棉花都被風吹掉了,沒有辦法再用。殿下要不要試試采摘?”
宋時點點頭,看了看周圍的棉桃,伸手便摘了一個,誰知這棉桃的瓣兒是個硬的,一不小心便被劃破了手,雖然這點小傷對于宋時來說算不上什麽,但此刻他莫名其妙地把手伸到了楊青墨面前。
“疼!”
楊青墨愣在原地,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宋時。
“我的手,紮破了,疼!”
楊青墨這才反應過來,摘了手套牽起他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指頭仔細看了看,然後對着宋時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嘲笑道:“不過說了兩句話,殿下的傷口都要愈合了呢!”
古靈精怪的模樣讓宋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知道自己臉紅了,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有些羞恥的做法還是因為眼前女孩的笑容太耀眼。
不過沒有人看得出來,誰讓他曬得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