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動手
動手
禾耶親王身穿甲胄,騎在高頭大馬上與克裏耶陣前對峙,他望着對面灰頭土臉卻渾身戾氣的中年男子一時間有些恍惚。
“禾耶叔叔,好久不見啊!你在漢人這裏當縮頭烏龜這麽久,怎麽還有膽子出來見我?”克裏耶打心眼裏看不起他這個所謂的叔叔,屈居人下這麽多年不說,居然還在北境軍大營裏茍且偷生這麽長時間,當真是臉皮都不要了。
“克裏耶,你弑父篡位本就罪不可赦,又屠殺我們世代交好的阿詩泰勒部族,千百條人命喪于你手,你簡直是地域地惡鬼,怎配玷污我天山純潔的土地和子民?”面對克裏耶的不屑與挑釁,禾耶親王對着他就是一頓怒罵。
“叔叔說得對,我是惡鬼,那你告訴我,純潔子民的牛羊馬匹被凍死的時候你在幹什麽?飼料短缺餓死人的時候你在幹什麽?我們南征北戰為家人争奪資源争奪活下去權利的時候你又在幹什麽?父親庇護了你一輩子,你姬妾成群,不愁吃不愁穿不挨動,你今天上馬都是讓人攙扶上去的,你也配穿着天山甲胄來教育我嗎?”克裏耶輕蔑地看着禾耶,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蟻。
“荒謬!我與漢人和談,開放貿易,邊境互市各取所需,是為了讓天山子民過着和平且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你這種莽夫何曾動過腦子?你滿口仁義道德,不過是要滿足殘暴的欲望。我同你沒什麽好說的了,今日我定當取你狗命為你父親報仇!”
“我雄鷹的孩子怎會當漢人的傀儡,待我破了這北境軍大營,再用你的人頭祭天!”克裏耶一聲令下,天山部的軍隊發起了沖鋒。
禾耶親王見狀立刻調轉馬頭沒入盾牌陣,而後往城內跑去。
宋時站在城牆上,兩邊是準備就緒的弓箭手,他一直注視着城外的動向,待到克裏耶騎兵進入弓箭手的射程範圍後,一聲令下,随即萬箭齊發。
北境軍這一次是帶着剿滅克裏耶人馬的決心來的,因此在消耗上毫不吝啬,箭矢像暴雨一樣灑落在克裏耶沖鋒的軍隊裏,濺起朵朵血花。
但這箭雨只能消耗和延緩一部分的兵力,天山的騎兵向來是出了名的骁勇,馬背上長大的勇士們熟練地躲避着箭矢,鉚足了勁兒往黎城沖去。
宋時見時機成熟,對着副将點了點頭,副将得令後将手裏的令旗高高舉起,城樓外的傳令官瞬間吹響了北境軍獨有的號角。
那一堵用盾牌築成的牆突然打開了五六個扣子,身着輕甲的北境軍步兵們傾瀉而出,每個人的手裏拿着黑鐵彎刀,這正是宋硯與楊青墨當初從克裏耶那裏騙來的。
黑鐵彎刀堅硬鋒利,重量卻非常輕,步兵們拿在手裏奔襲也毫不費力。原本天山騎兵看見迎面而來的步兵并未在意,因為對上騎兵,這些步兵非常容易被長槍挑殺或者直接被馬蹄踩踏至死。可令這些天山騎兵沒有想到的是,北境軍手持彎刀的輕甲步兵竟然紛紛找準時機倏地滑倒至馬下,手中的彎刀直直破開馬腹,被襲擊的馬因着慣性多跑出五六米之後便栽倒在地,鮮血和腸子沿着前進的方向灑成一條線。
摔下馬的天山騎兵們有一部分在還沒有從跌落的震蕩中反應過來便被擊殺,剩下的人一骨碌爬起與北境軍近身戰鬥了起來。前面有提到,天山的騎兵是最精銳的一支隊伍,因此他們身上都穿着阿詩泰勒獨有的軟甲,可不巧這軟甲的天敵正是天山的黑鐵彎刀,等到騎兵反應過來身上理應「刀槍不入」的軟甲破碎、身體被貫穿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将要命喪黑鐵彎刀之下。
面對如此慘烈的戰況,克裏耶目眦盡裂,他将頭盔帶好,握緊手中的長槍,率領其餘的軍隊身先士卒地沖向主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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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牆散開,宋時也身着铠甲,帶領着北境騎兵迎接克裏耶的進攻。
這一仗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最終,克裏耶被宋時挑落馬下,捆綁着踏過滿地屍體與鮮血走向黎城大門,身後的天山軍士無一生還。
宋硯只身進入北境軍大牢的,潮濕的黴味混合着血腥味令人作嘔。克裏耶此刻渾身是粘稠的血污,頭發淩亂地跪在地上,因為掙紮地太嚴重,不得不用鐵鈎刺穿他的鎖骨将他牢牢鎖在一處。
克裏耶聽見動靜,擡眼看見走來的宋硯,用力直起虛弱的身子,往地上啐了一口,憤恨地說道:“你靠陰謀詭計贏我,算什麽好漢,素聞漢人陰險狡詐,果然如此。你這樣使出卑鄙手段的人也能當上太子,真是恥辱啊!”
宋硯卻絲毫不在意這番辱罵,他在下人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克裏耶,輕聲說:“成王敗寇,随你怎麽罵,孤還是坐着而你跪着。陰險也好狡詐也罷,能贏就行,孤來只是要和你說一聲,你的手下和孩子都已經交給禾耶親王了,是生是死由他定奪,你本來也應該交給他,但是不巧,孤有點賬要和你算。”
“我可不欠你什麽。”克裏耶怒吼。
“你刀都架到孤的人的脖子上了,怎麽可能讓你輕易死在禾耶的手上?”宋硯說完,擺擺手讓王全端來一碗藥,不顧克裏耶的掙紮捏住他的嘴巴便灌了下去。
“孤可不忍心讓你一個人就這麽折在這大牢裏,這碗藥你喝下去好好養着身子,不然兩下折騰死了有人會失望的,這個人讓孤幫個小忙,把你的命交給她,孤覺得甚為合适。”宋硯說完,一個少女從門外走了進來。
少女是已故阿詩泰勒王的幼女,當時克裏耶攻破阿什泰勒王宮,曾在大殿之中□□阿詩泰勒王族女子,又将她們悉數殺害,王女僥幸撿回一條命,可脖子上深深地傷疤讓她再無發出聲音的可能。王女狠狠地盯着克裏耶,宛如一條毒蛇盯着獵物,恨不得立刻要他的命。
“那這裏就交給她了,昔日的天山王,我們後會無期。”
宋硯在臨走前甚至對着克裏耶微笑着作了個揖,仿佛在拜別老朋友一樣,随後轉身離開牢房。
五六只兇神惡煞的獵犬正由專人牽着候在牢房外,濃郁的血腥味對饑腸辘辘的獵犬來說極具誘惑力,它們嘴裏流着哈喇子穿着粗氣,蠢蠢欲動。
“這是克裏耶的獵犬,打起獵來是一等一得好手。王女讓人餓了它們好些天,每日只給一點點屍塊,如今只怕......”王全本想和宋硯解釋,但說到後面卻再也開不了口。
慘叫回蕩在牢房,令人顫栗。
軍田的春耕已經開始,除了現有的糧田外,開辟棉花田也已經着手種植。
祝融雪是清明後到達北境的,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所到之處,雪正在融化。
楊青墨對待此事十分上心,整日不是泡在地裏與士兵們研究種植就是與宋時和祝融雪商讨采摘與紡織的後續規劃,以致于忽略了宋硯,讓太子殿下心生不悅。
“王全,你去給陳允傳信,讓他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跟他說再這樣下去孤的婚事就要黃了。”宋時他倒是可以直接想辦法趕走,可祝融雪一個女孩子,又與楊青墨頗為投緣,總不好開口讓她離遠點,況且這東宮的銀錢還要靠她來賺呢。
另一邊的兩個姑娘并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小心思,依舊熱絡地讨論着制定紡織标準的事兒。
“因着咱們将這工程分派到了不同的地方,所以每一道工序都要制定标準,比如去籽彈棉花搓制棉條,一定要無雜質且棉花輕盈,如我們提供了一斤棉桃,那麽這一斤棉桃産出的損耗應該控制在兩成內,否則咱們是一分錢都不能出的。接下來的紡紗織布與制衣都是一樣的道理。”
“那這個标準該如何制定呢”楊青墨問。
“這個你不用擔心,太子殿下和我說了此事之後我便開始準備,這次特地帶了我薛記布行的織匠和裁縫來,制定标準的事兒有這兩位師傅把關你就放心吧,這幾日他們正在研究北境的棉花呢。”
“祝姑娘心思缜密,墨青佩服。”
“我這種生意人總要做好準備才不容易虧本嘛!這幾天我還看了一下北境的皮貨,質量确實上乘,且花色紋樣是我薛記商行沒有賣過的,我想等這條商路打通了,把北境的皮貨運到京城去,或者直接出海,一定能賺不少。楊姑娘,哦不對,是墨大人。墨大人可要來入股合夥?”祝融雪說到賺錢門路便兩眼發光,順道便邀請楊青墨參與其中,讓對方跟着心潮澎湃起來。
“祝姑娘肯帶墨青發財那是再好不過了,有了這份保障我也就放心了,若有朝一日我辭了這官,還望祝姑娘能帶我一起做做生意,賞口飯吃。”
“我哪敢賞你的飯,這話讓太子殿下聽了定要數落我。喏,說着人就來了。”祝融雪打趣楊青墨,餘光瞥見走近的宋硯笑容更加揶揄。
楊青墨回頭正對上宋硯笑意盈盈的眼睛,心裏沒有由來的便開出了花。
“墨大人怎麽會擔心東宮不給你飯吃?孤這東宮可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此話怎講?”
“孤早晚都是你的人,東宮自然是你的囊中之物。”
祝融雪聽到這話,捂着嘴笑個不停,但在被宋硯瞪了一眼之後立刻識相地跑開了。
楊青墨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直白逗得發笑,她擡頭看着宋硯寵溺的模樣,不知為何也想逗逗他:“那殿下這麽說,莫非要娶了我父親才算把戶部收入囊中咯?”
宋硯啞然失笑,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少女嬌嫩的小臉,咬牙說道:“你學壞了,是不是楊青茗教你的?”
“他個榆木腦袋才不會這些呢,我天生就比他聰明。”
“是是是,孤看中的人當然樣樣都好。”宋硯揉了揉少女的頭發,附和着她的話。
融雪的季節還是有些寒冷,但沉浸在情意中的二人絲毫沒有感覺。